徐嘉萱從天香苑出來時已是午後,她瞧了瞧頭頂的日頭,烈烈的驕陽此時蒙上了一層紗似的有幾分柔和,心中恍然歎道一聲不好,她方才隻顧着與婁姑娘請教,竟忘了時間,也不知珞兒是否等急了。
匆匆與婁玉姣道别後,徑直奔着徐珞所說的那條街去,腦子裡反複念着“茶館”兩個字,她對外面的世界并不熟悉,隻能憑着自己的感覺去找。
好在佳音閣所處的位置并不複雜,出了門對面隻一條街,徐嘉萱見直就去了,但穿過這條街看眼前東西兩路時便有些為難了。
茶舍該去哪裡尋呢?
正猶豫不決時耳邊傳來一陣躁動聲,緊接着西街上有幾個人快跑了起來,徐嘉萱不明所以,心中被這突如起來的熱鬧搞得隐隐有些不安。
難道是珞兒出事了?
她一個小小的女孩子…難道是身份被發現,有人故意為難她?
想到這徐嘉萱忙不疊順着人群的方向追了過去,她跑得有些慢,隻見前面越來越多的人都圍在一個兩層小樓的門前,小樓朝街的那一面皆是雕欄木砌,不同的房間各有或半開或全敞的窗子,窗子内裡糊着一層薄如細紗的窗紙,潔白如玉,從外面上看着不像是尋常人家,倒像是一家鋪子。
徐嘉萱擡頭凝眸左右打量了那座小樓一眼,這才發現正西正南的牆面上各伸出兩根竹竿子來,左右各挂一面“五福茶館”的幌子。
再聽得院内的呼喝叫好一片嘈雜,徐嘉萱估摸着徐珞說的茶館應該就是此處吧。
五福茶館内不知有什麼熱鬧,裡面的聲音竟越發熱鬧了起來,外面趕來看熱鬧的人将門口堵了個嚴實,大街上路過的人見這裡的人越來越多,禁不住心裡癢癢便也過來聽上一耳朵。
再不進去,恐怕門都要被堵死了,徐嘉萱見狀,一個咬牙便撿着人縫兒穿插了進去,珞兒既然說她會在茶館裡等自己,那自己不去珞兒必定也不會離開,雖然不确定是不是這個茶館,先進去找一找再說。
原以為外面的人算是頂多的了,誰知進門一瞧才發現内裡的人比外頭還要多,徐嘉萱顧忌着自己女兒家的身份,為了免得跟人碰撞上,隻好貼着牆根走,但這裡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況且自己還不及他們肩膀高,夾在人群當中想要将頭探出去都很難,更遑論找人了。
徐嘉萱有些犯難,正在躊躇之際,忽的見到有人在往樓上走,腦中靈光一閃:她怎麼沒有想到去樓上找呢!
撥開人群,徐嘉萱便朝着台階的方向走去,冷不防身前被一個人人攔住,兇神惡煞地對她說道:“擠什麼擠?
趕着投胎啊!
”
那人一臉橫肉,罵起人來眼睛瞪得像是牛眼一般,徐嘉萱被他吓得目露驚恐,向後退了幾步,那人見她退縮,不僅沒有收手,反而追着向前走了兩步。
“抱…抱歉。
”徐嘉萱說的聲音都有些抖了。
但那人似乎并沒有想要放過她的意思,擡起手來作勢就要打她,徐嘉萱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粗暴舉動吓得動也不敢動,她幾時見過這樣的場面?
忽然間她腦中閃現出徐慶忠的那張臉,曾經她的父親是鎮國公府的侯爺,是整個大西無可匹敵的一品将軍,眼前這種彪形大漢父親根本不會放在眼裡,此時若是父親在就好了。
徐嘉萱的眸光隻在一瞬間便暗淡了下來,可惜,父親已不在…她該如何自救,珞兒又在哪裡?
想到這裡,徐嘉萱的一雙眸子頓時汪出了兩潭水,盈盈在眼眶中打轉。
就在她以為那人的拳頭即将落在身上時,卻見那隻原本就伸過來的手停滞在半空,待她仔細去看時才發現有另一隻手握住了那拳頭。
“以大欺小,壯士的此番作為說出去想來也不光彩吧!
”
隻聽一道沉穩如鐘的聲音傳入耳中,徐嘉萱順着那出手相幫的人看過去,發現他仍是鐵着一張臉,似乎聲音并不是從他口中發出的,待她徐徐向後看過去才發現那人身後有一名比她要高出半頭的少年。
那少年身着一襲水藍錦繡華服,衣襟邊處縷有幾道銀絲繡樣,細緻的祥雲花紋細緻到每一個針腳,一束玉石雕刻的瑞虎冠将他的墨發高高梳起,黑曜石般閃着光澤的眸子欲語還休,兩道劍眉将他的淩厲堅毅盡數寫實,與這一室粗鄙的男人相比,他整個人看起來簡直是出塵絕迹。
“放手!
”那粗壯的男子見有人攔住了自己,連上頓時有些挂不住,原不過是想着拿那個毛小子練練手,好叫人瞧見自己的身手,沒想到卻被這麼一個少年給止住,心中的火氣登時燃了三分,他今日是跟這些毛孩子反沖不是?
他用力将自己的手往回收,想要用拳頭去打那個少年,卻發現根本動不得半分,那男子将自己的手攥得死死的,又使了力氣往回收,發現仍是徒勞,自己一張臉也漲的通紅。
那少年卻仍是笑得雲淡風輕,用手中一柄七寸有餘的短小木劍,随意地在那粗壯男子的手臂上有一下每一下地拍着,唇邊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來,淡淡的說道:“我勸你還是老實些,向這位小公子道一聲歉,不然…”
說完他鼻翼間冷冷地哼了一聲,面上仍是笑着的:“不然?
不然怎樣?
就憑你們還想将我毒打一頓不成?
”
那粗壯男子口吻中帶着一絲諷刺,他承認那男子比自己力氣大,但那又如何,他們總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着這麼多人面對自己做些什麼吧?
況且這裡也算是他的地盤,認識的兄弟們今日都在這裡喝茶聽書,隻要他招呼一聲,他們就别想豎着從這個門裡走出去!
那少年聽他說完後,兩道英眉頓時擰作一團,像是無比嫌棄那粗鄙的兩個字眼一般,“毒打一頓倒不會,”就在粗壯大漢嘲笑般露出兩顆黃色的牙齒時,他忽然聽到那少年指着男子腰間的一柄利刃悠悠開口道:“它倒是有些渴了,不妨借壯士身上點東西來喝喝!
”
喝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