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之後正殿那邊來了位姑姑,與管熏香的内侍說了兩句話,又和和氣氣的與湯媛互相見禮,“今兒個殿下要過來陪娘娘用膳,還請湯掌儀費心看顧一二,别讓這群憊懶的東西壞了殿下的好心情。
”
“姑姑謙虛了,這些人兒都是姑姑挑出來的,差事十分仔細,倒讓我成了清閑人。
”湯媛客氣道。
這是肯定加恭維了對方的能力。
人都愛聽好話,倘若誇人的好話真實又在點子上,很難不加分。
這位姑姑看着湯媛的笑意不禁多了三分真誠,話匣子多少也有所松動,“我這樣的算什麼,他日還要仰仗湯掌儀照應一二呢。
”
湯媛心頭微悸,笑着親自送她出了拱月門。
每回姨媽造訪的第一天,都是湯媛的地獄。
待她甫一回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整個人就耷拉了下去,痛的咬白了嘴唇。
冬慧端着将将熬好的紅糖姜茶,攪了攪,無比同情道,“姑姑,您快趁熱喝吧,涼了就不管用。
”
四月下旬的天氣,白日暖晚上涼,但畢竟已經立夏多日,還是暖和的時間更長,如今再加一碗姜茶,湯媛連嗓子都開始火辣辣的,熱出一身香汗,幸而腹痛終于得以緩解。
因她是近身侍候的人,出了這麼多汗肯定不行,湯媛又不得不洗了個澡,還得站着洗,沒敢坐進浴桶。
她希望賀綸陪他媽吃完飯就趕緊滾吧,千萬别來瑞通館午休。
話說賀綸甫一到景仁宮還真沒打算去瑞通館,他将躲了多日總算肯露頭的章蓉蓉拖進角落,抄起一張宣紙就要打她。
章蓉蓉吓得抱住頭,連連求饒。
“章蓉蓉,你這是幫我嗎?
”
他承認自己對湯媛起了壞心思,也不排除耍點小算計,但那都是建立在耍的對方心服口服的基礎上。
現在呢,全給章蓉蓉和母後攪渾了。
旁人不清楚,湯媛還能不懂?
甚至可能已經懷疑這是他搞的鬼!
他冤不冤?
不過他也沒打算解釋,因為他确實心存邪念,解釋多了反倒不好做壞人。
可他也咽不下這口氣。
隻要一想到湯媛心裡的自己既卑鄙又無恥便氣不打一處來,罪魁禍首就是這個章蓉蓉!
章蓉蓉扁了扁嘴,“你打我!
”
“打你哪兒了?
”
“差一點打頭上。
”
“那現在不差了。
”賀綸将宣紙扣章蓉蓉頭上。
章蓉蓉隻見他面沉如水,竟是真的動了怒,立時心虛起來。
說到底,撮合他與湯宮人,還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誰讓他一見到湯宮人就打着欺負的旗号卻做着讨好的事。
章蓉蓉上前拉他手,撲了空,又想着從後面抱住他,結果将要有所動作,就感覺到一陣恐怖的威壓。
賀綸面無表情繼續踏步前行。
“哥哥,五哥哥,我知道錯了!
我跟您道歉還不成?
”她委屈道,“可你也不能總是偏心湯宮人,每次見了我就躲!
”
“我沒偏心她的時候見你也躲啊。
”賀綸糾正她說錯的地方,擰眉道,“嗳,你哪隻眼看見我偏心了?
”
兩隻眼都看到了!
“别以為我不知你送給湯宮人一套紅蓮!
還有啊,你竟敢打着莘堂兄的旗号請文太醫為她幹爹治病,我都替你臊得慌,那是什麼東西,一個低賤的寶鈔司内侍,你,你竟讓文太醫給他治病,你這是要寵妾滅妻呀,天理不容!
”
她什麼都知道,所以很生氣。
賀綸沉默的望着她,片刻之後,才沒有溫度道,“說完了?
”
章蓉蓉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轉身就要走,這下她才後悔不跌,“等,等一下!
我錯了,這回真知道錯了,我不該打聽你的私事,更不該攪渾水。
”
“蓉蓉,我信任你才讓你查到我的私事,從現在開始,你覺得還可能嗎?
”賀綸平靜道。
“可我也是為了你啊,她根本就不喜歡你,你讨好她幹嘛,直接收用了不就成!
”
“我知道她不喜歡我。
”賀綸回。
“可你不知道她具體有多不喜歡你!
”章蓉蓉冷哼一聲。
“所謂的紅蓮耳墜在湯宮人眼裡就是一支老山參一壇汾酒和兩隻雞!
”
“你甯願給她換雞吃也不給我!
”
你對得起我嘛?
章蓉蓉氣鼓鼓的抿緊了唇!
“你說什麼?
”賀綸疑心自己的耳朵聽岔了。
“我說你的紅蓮耳墜可以換雞吃啊!
”章蓉蓉拔高音量,提着裙角飛快的奔逃,“如今在馨甯耳朵上戴着呢,寶貝的不得了!
你送的蝴蝶耳墜,她可是連戴都舍不得戴,整天放在枕頭邊把玩。
你這個冤大頭,可憐蟲,在湯宮人眼裡你也能換雞吃!
”
誰說章蓉蓉不會吃醋的,她是蓄謀了好久。
瑞通館那邊,湯媛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右眼皮蹭蹭蹭直跳。
大概是要倒黴了!
奇怪的是她竟一點兒也不緊張,因為再倒黴也倒不過她被弄來景仁宮這件事。
而且她來大姨媽了,就不信賀綸喪心病狂的不惜浴皿奮戰!
一般良家婦女攤上這種事就算不以死捍衛清白至少也該郁郁寡歡,湯媛吃了兩碗米飯,當她還想将碟子裡最後一塊臘肉夾進口中時,冬慧走了進來,一把奪下她筷子,道,“姑姑别吃了,快去刷牙吧,殿下很快就要過來了。
”
賀綸如往常一樣在寝卧的榻上落座,馮鑫檢查了下花瓶裡的水,很幹淨,蘭草也很新鮮,各處沒有灰,表示很滿意。
奉香内侍熟稔的點燃山巒疊嶂的香爐,不一會兒朦胧香氣熏人欲醉。
賀綸嗅了嗅,覺得味道還不錯,問内侍這是什麼香。
“回殿下,是皇後娘娘賞的依蘭。
”小内侍躬身回答。
賀綸點點頭。
“是了,殿下,今日按摩的内侍病得厲害,不如讓湯掌寝先行頂替吧,她的手藝可比按摩的内侍強多了。
”
賀綸點點頭,面沉如水。
沒想到殿下還真要開竅了。
馮鑫笑吟吟的,領着那内侍一同退出,待湯媛垂着手邁入後還貼心的将房門關緊。
湯媛深深的吸了口氣,雖然有姨媽護體,可她臨到頭還是有一點點的怕,所以……所以在來之前已經将腰帶和衣結系成了嚴嚴實實的死扣。
尤其是亵褲,用了雙層腰帶。
她盡量鎮定的走過去,屈膝問安。
賀綸垂着眼不知再想什麼,連話也懶得與她說,隻擡了擡手指。
不說話也好,說多了萬一吵起來就更有借口施.暴,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
可是親身經曆過,她是指夢裡親身經曆過被賀綸那啥,知道那種過程有多疼,且毫無尊嚴,所以如果避無可避的話,她希望對方能平靜的那啥她,盡量不讓她受傷。
湯媛忍着惡心跪在賀綸腳下,伺候他退下靴襪。
幸好他的腳不臭,除了比較大之外還蠻好看的,似有一抹溫潤的甘松澡豆淡香。
甘松澡豆?
那麼一小丁點兒就要她一個月月例的甘松澡豆!
!
他居然用來洗腳!
!
湯媛心疼的喘不過氣。
真是同人不同命,她洗臉都沒舍得用的東西被他用來洗腳,媽蛋的!
但她終究比不得專業的小内侍,隻按了一會兒賀綸就不舒服的皺了皺眉,吓得她動作一滞,見他沒吭聲,方才重新按捏起來。
賀綸按起來比太嫔娘娘和幹爹硬許多,隻按幾下她的手指已開始發酸。
賀綸喘息微重,盡量将注意力放在無比憤怒的那件事上,以此忽略那股比平時來的更強烈的煩躁。
他覺得如果讓湯媛繼續按下去,某個地方可能就要暴露了。
賀綸煩躁的推開她,“你就不能換個地方,老逮着一處捏是幾個意思?
”
哦。
湯媛溫順的不可思議,慢吞吞挪到他身後,軟軟的小手搭在他肩上,繼續捏。
手好痛!
賀綸享受的閉上眼,“你沒吃飯嗎?
”
“吃,吃了。
”
“再加點力氣。
”
還要加啊!
湯媛累的氣喘籲籲,卻不敢對着他,隻能歪着頭悄悄吐息。
賀綸冷笑一聲。
湯媛心神一凜,這是要開始發難的節奏了,不知怎地,事到臨頭腦中一片空白,雙手隻會僵硬的按着他。
“你今天怎麼這麼乖,是做虧心事還是想通了?
”賀綸捏起她的手,将她拽至身前,若非早有準備,湯媛險些坐他腿上。
她勉勉強強扶着榻沿跪坐,答非所問,結結巴巴,“殿,殿下饒命,奴婢……來,來月事了。
”
嗯?
賀綸一愣,回過神,兩隻耳朵蹭的鮮紅如皿。
你,你來月事跟我有什麼關系!
他不自然的别開視線,輕咳一聲,“誰問你這個了。
”
湯媛絞着小手無措的望着他,見他忽然轉眸看過來,又吓得慌忙垂下眼皮,餘光赫然發現了一個東西――變,變形金剛!
偏賀綸還沒注意到湯媛駭然的神情,竟問了句,“所以你喜歡吃雞嗎?
”
不惜将紅蓮耳墜換雞,少吃一頓會死是吧?
賀綸一把握住她肩膀,将她提至身前,陰着臉又問了一遍,“你是不是很喜歡吃雞,今天我讓你吃個夠!
”紅燒清蒸油炸每樣來一隻,吃不完就别想出這個門!
不,不要!
湯媛哭着搖搖頭,目光不時驚恐的掠過他下邊。
你,你看什麼?
賀綸随着她目光下移。
片刻之後。
少年少女的驚聲尖叫同時沖破寝殿上空。
馮鑫臊的老臉通紅,這麼快就成事了!
殿下怎麼叫的比女孩子還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