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56年,齊桓公聯合他的盟國――魯、宋、陳、衛、鄭、許共同伐楚。
在大軍壓境的情況下,楚雖較強大,也顯然處于劣勢。
楚王派使者到齊軍交涉,對齊桓公提出質問:“君處北海,吾王處南海,彼此風馬牛不相及也。
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
”管仲責問楚國為何不給周天子朝貢;同時,還責問周昭王在漢水淹死的往事。
楚使答應前者是罪過,馬上恢複朝貢;對于昭王之死,卻不負責任。
齊對此回答不滿意,繼續進軍。
楚王又派使者屈完到齊軍繼續交涉。
齊桓公把他的聯軍列成陣勢,威脅屈完,要他訂立有利于齊國的條約。
屈完不卑不亢地答複:“君若以德安撫諸侯,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汝軍雖衆無所用之。
”這是理直氣壯的外交辭令,齊桓公不得不和楚國訂立不是完全有利于己的和約而退兵。
讀着讀着,田武面前浮現出了本朝所發生的兩件事。
燕、晉聯合攻齊,晉伐阿鄄(juàn),燕侵河上,齊師大敗。
景公懼,晏嬰推薦穰苴(jū),景公拜穰苴為大将,命其領兵抵禦燕、晉聯軍。
終因穰苴能明正法令,撫愛士兵,晉師聞之罷兵,燕師聞之渡河而退。
七八年前,晏嬰率齊軍與晉、楚大戰,大張齊國之威,其中以公孫捷、田開疆、古冶子三位齊将居功最偉。
戰争結束後,三位将領個個自命不凡,盛氣淩人。
真正的大功臣晏嬰反而謙虛有禮,三位将軍則更是目中無人,無法無天,于是國家綱紀大亂,再無安甯之日。
一天,景公召來晏嬰,說道:“公孫捷、田開疆、古冶子三位将軍目無法紀,胡作非為,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
太宰以為如何?
”
晏嬰早已忍無可忍,見聞馬上回答道:“并非無視三人所建之功,然為國為民着想,應盡快除去三兇才好。
”
“愛卿與寡人不謀而合。
”景公撚着三縷長須,臉上頗現得意之色,“此事就由愛卿處置吧!
”
“是,大王。
”
君臣相得,命令果斷,回答幹脆。
次日,晏嬰派人從庭院裡摘來兩顆桃子,盛于精緻的玉盤内,然後請來三位将軍,說道:“今日之齊國,全賴三位将軍疆場英勇殺敵,今有鮮桃兩顆,不忍自食,故請三位将軍前來品嘗。
可惜的是桃少人多,故隻能由兩位功勞最大者食之。
”晏嬰指指玉盤中的鮮桃說:“鮮桃在此,自以為最有功者,可取而食之。
”
晏嬰的話音未落,三人轟的一聲圍了上去,同時伸手攫取鮮桃,結果公孫捷和田開疆各搶得了一顆,古冶子撲了個空,他惱羞成怒地咆哮道:“你們何能何德,竟敢取走鮮桃!
”搶得桃的兩位将軍一時語塞,有頃反唇相譏道:“你又有何了不得,竟敢于晏太宰面前暴跳如雷!
”三個人争吵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越來越激烈,最後竟連不堪入耳的腥言穢語也污水似的潑向了對方。
晏嬰不動聲色,任其争吵,坐于一旁靜觀,半天才說:“三位将軍威武顯赫,實在難分優劣,還是查查戰功錄簿來定高低吧。
”
晏嬰這樣說着,早有人從櫥子裡拿出了戰功錄,擺在三位将軍面前。
晏嬰接着說道“三位将軍之戰功,皆詳記于此,就以此錄薄來定高低吧。
”
晏嬰這樣處理,三位将軍自然沒有異議。
根據戰功錄所載,公孫捷和田開疆之所以能夠建立戰功,全賴古冶子徹底殲滅敵之援軍。
當激烈争吵的時候,公孫捷與田開疆早已将鮮桃吞入腹中,這時摳不出,吣不上,羞愧得無地自容,當夜各自刎而亡。
翌日,古冶子聞知二将軍身亡,羞惚難當,無顔再見世人,亦引佩劍而自裁。
晏嬰不用武力,輕易地除掉了三個有害于國的跋扈将領。
深夜,偌大的田府萬籁俱寂,隻有田武的房間尚亮着昏黃的燈光,田武獨自一人在室内踱步,他的腦海裡正翻騰着日前所閱讀的諸多史料和景公與晏嬰的故事。
蓦地,所謂“鬥寶大會”的情景和父親的形象闖入了他的腦際,晉陽宮的陰森,晉平公的霸道,趙武的鷹犬嘴臉,大廳内五光十色的珠寶,父親的凜然正氣,晉國君臣的狼狽可笑……這些場景,這些形象,還有那曆史和現實的資料,一齊在田武面前閃耀,跳蕩,交織,變作漫天雲霞和燦燦朝陽,這橘紅色的靈光照耀着他,籠罩着他,使他心兇豁然通達,眼前一片光明。
他急忙取出簡牍,揮毫寫下這樣的見解:
“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
這是田武兵法理論的基本點,軍事思想的主線。
具體說來,它包含着這樣三個方面的内容:一是屈人之兵而非戰也,二是拔人之城而非攻也,三是毀人之國而非久也。
欲達到這個目的,需要有山嶽般強大的國勢,令人聞兵喪膽的兵力;須興仁義之師,不僅自己國家的軍民樂而從之,連被攻擊國家的百姓也箪食壺漿而迎之;需要有天才的軍事謀略家和出色的外交家。
田武手不釋卷,馬不停蹄,在繼續翻閱戰史,考察古戰場,尋覓求索,獲取自己所需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