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射所料,這把火正是混進囊瓦敗軍中的吳兵放的。
前邊交代過,夫概攻營,武城黑率兵抵擋,史皇保着囊瓦趁機溜出後營,後營的兵丁也跟着奔跑。
囊瓦驚吓落馬,混入敗兵之中;史皇射給伍子胥一方帛書,溜進叢林;伍子胥覽書不再追趕,任敗兵逃竄。
就在這時,内襯楚兵軍服的數百名伍子胥的部卒,按照孫子事前的布置,脫下罩在外邊的吳兵軍衣,摘下軍帽,露出裡邊的楚兵軍衣,戴上藏于懷中的楚兵軍帽,混到囊瓦敗兵之中:“快跑吧,跑晚了就沒有命了!
”跟着楚兵一起逃奔,逃到射大營,被安置在後營休息待命。
他們聽到遠處傳來三聲牛角号響,知道伍子胥率兵就要到了,急忙将白雞毛插在軍帽上,作為自家人的标識,接着把人散開來,突然你喊他叫,一個喊,個個喊:“不好了,吳兵殺進來了,趕快逃命吧!
……”楚兵聞聽,一片慌亂。
趁楚兵驚慌失措之機,他們或殺敵,或放火,幾百個人把後營鬧得天翻地覆,一塌糊塗,等射率兵趕回,已經鬧到中營了。
射來到營寨門外,望望營中的火勢,不由得頹喪地長歎一聲:“唉――!
”……
曾幾何時,射嗤笑囊瓦無能,轉瞬之間,厄運竟又落到了他的頭上!
射想,如今前有大火,後有追兵,怎麼辦?
很顯然,這座營是不能再要了,眼下漢水東岸不容楚軍立足,不到一天的時間,囊瓦的晦氣又移到了我的身上。
面前隻有一條路,這便是撤軍漢水西岸,以漢水為天然屏障,固守一段時間,等沈司馬領兵趕來,再報今日之仇。
時間不容許射多想,他當機立斷地命令道:“傳令下去,在夜色的掩護下,即刻退兵漢水西岸!
”
命令傳了下去,營裡營外亂成了一鍋粥,兵丁像被搗毀了窩巢的馬蜂,紛紛揚揚,擁擠着向西逃去,延在前領隊開路,射斷後,阻擋追兵。
伍子胥率軍追到射營前,見楚兵向西奔去,沒有耽擱,一面派人滅火,捉拿殘兵敗卒,一面會合營内外的将士、兵丁,緊緊向西追趕。
射父子及其所統率的楚兵急急如喪家之犬,慌慌若漏網之魚,好不容易逃到了清發水(今湖北省安陸市西的損水)岸邊,江上正有一座浮橋,射急令搶渡過江。
所謂浮橋,就是許多船的首尾相銜,中間用繩子扣牢,船上遍鋪木闆,車輛、人馬可以從上邊通過。
吳楚水鄉,江河之上常見這種簡易的渡橋,多是應急而造,權宜之計。
至于這座浮橋為何而建,史無記載,不敢杜撰。
楚兵正收集船隻,将謀渡江,吳軍追至。
伍子胥正欲下令奮擊,一舉殲之,夫概阻止道:“吾讀《兵法》十三篇,孫子曰,困獸猶鬥,何況人乎?
若逼之太急,敵必死戰,對我不利。
不如暫且駐兵,待楚兵半濟,然後擊之。
這樣,已渡者得免,未渡者争先,誰肯死戰?
敵軍既無鬥志,我必獲勝。
”
伍子胥聞言,深感夫概頗得《孫子兵法》要旨,自歎弗如,下令退兵二十裡安營。
射初聞吳兵追至,正欲列陣抗敵;又獲吳兵後退紮寨,遂轉憂為喜道:“吾固知吳兵膽怯,不敢追也。
”于是下令五鼓飽食,一齊渡江。
飽餐之後,延率領一部分兵丁先行過江,後邊的士卒你争我搶,擁擠不堪,亂作一團。
擠歸擠,亂歸亂,總算是先後挨挨軋軋地過去了許多。
從柏舉逃出的楚兵約有三萬人,當已過江、正在過江和待過江各占三分之一,隊伍被分割成三段的時候,夫概之兵從上遊而下,膽包天之兵自下遊而上,伍子胥率大隊人馬自陸路而前,半濟之楚軍遭吳兵三面夾擊,前後無路,進退無門,隻有拼作一死。
射向待渡的楚兵高喊:“孩兒們,吳兵追來了,爾等暫不要渡江,快随我與吳兵決一死戰!
”
倘無浮橋與渡船,待濟之兵定會響應号召,跟随主将決一死戰,因為橫豎隻有一死.可是如今前邊既有浮橋,又有渡船,尚有一線活命的希望,因此,任憑射嗓門再高,喊聲再大,也無濟于事。
兵丁們故作沒有聽見,拼命朝江邊湧去,一心隻顧逃命。
霎時江邊大亂,浮橋上既擠且塞,水洩不通,兵車搶着上,馬隊搶着上,兵丁也紛紛搶着上,挨挨擠擠,推推搡搡,咚咚墜水而死者不計其數;江邊待渡之兵丁,不等空船靠岸便往上跳,一個跳,個個跳,大家搶着跳,渡船一頭輕,一頭重,重的這頭沉下水,輕的那頭翹上天,三跌兩撅,扣瓢倒蠡,一船人全都翻到了江裡;許多楚兵沒有跳到船上,撲通一聲葬身魚腹……
江東岸,射見吳軍逼近,領馬回頭,跟伍子胥拼命大戰。
夫概見射回馬與伍子胥交鋒,高聲招呼:“伍将軍,射交給你了,我去追延。
”正當這時,有一隻渡船靠岸,楚兵蜂擁上船,夫概大喝:“楚兵上船者下來,未上者止步,這一趟渡我等過江。
”有不識相的楚兵繼續向前擁,夫概見阻止不住,舉起九環大砍刀,削蘿蔔似的連砍十數個楚兵,岸上的楚兵不敢上船,船上的楚兵或跳下岸來,或投于江中,渡船上除了舟子,别無他人。
夫概帶領兵丁上船,不吃眼前虧的舟子急忙将他們擺到對岸。
來到彼岸,夫概直取延,老“對子”又碰到了一起,戰馬嘶鳴,叉來刀往,打得難分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