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中的時候,溫琅果然在别院裡等着傅問漁,像是等了很久了,他手邊的茶都涼了下來,炭火也不再暖火。
傅問漁讓花璇先下去休息,自己進去重新煮茶,又加了些炭火,動作仔細流暢,溫琅便坐在對面看着她一個人慢慢地做這些事,看她神色安然的樣子,想着這世上怎還會有這樣傷她,明明她是天底下最苦的人。
“傅問漁。
”他輕喚了一聲。
“我呢,根本不會在意那些流言,所以你不要擔心我會不會因此而難過,與其為他們這些話不開心,我不如多擔心一下沈清讓,你說呢?
”傅問漁坐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又暖了暖雙手,笑着對溫琅說道。
溫琅苦笑一聲,是啊,她總是懶得在意外界流言蜚語,強大如她,哪裡還要理會别人的看法?
“你這些天在忙着什麼?
經常看你出宮去。
”
傅問漁柔和一笑:“這場雪還要下很久,糧食已經不太夠用了,所以我去找了些祈國的商人,勸說他們一起努力,幫着祈國共渡難關。
”
“他們能答應?
這法子溫琅不是沒有想過,隻是可行性太差了,那些民間的商人個個往日被他逼得太狠了,聽着朝庭兩個字就生恨,哪裡還會舍得出糧出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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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問漁知道溫琅的擔心與想法,覺得這位年輕的皇帝也是無奈,以前他做那些事也是沒有辦法了才出此下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把自己逼到這份上。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呢,反正已經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後了,也就不在意手段更殘暴些,反正,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嘛,用一些非常手段,雖說有損皇室顔面,但想來,你也是不會在意的吧?
”傅問漁說得很是輕松風趣,用過些什麼手段她不會對溫琅說,到底目的如何也要原諒傅問漁說不出口。
溫琅便笑望着她,也想上去拉一拉她的手歎息,可是他卻隻能壓住這個念頭,他知道,傅問漁的心裡,從來隻有方景城,現在她做這些事,一來是因為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放任百姓生死于不顧的人,二來,是因為自己與她有些舊情意。
萬不可再做什麼,将這情意崩毀得更糟糕些,畢竟,好不容易捱了那麼些時日,才能換得此得與她說幾句家常一般的話。
于是他隻能微笑,将伸出的雙手隔着炭火去取暖,生生止住了要去握起她一雙纖纖玉手的沖動,笑道:“那朕,可就将一切拜托給皇後了。
”
“定不負重托。
”傅問漁舉了舉手中茶杯,對其報之以溫柔的笑意。
兩人從早上一直聊到下午時分,溫琅在傅問漁這裡吃過了午飯才回去,吃慣了傅問漁做的家常小菜,越發覺得宮裡禦廚做的那些菜不能入口,又喝過些小酒,回去的時候他讓人去查了一下傅問漁說的那些商人,倒不是不相信傅問漁,而是在這種時候還願意為祈國出力的人,是值得溫琅銘記并感激的,等到這次難關過去人,溫琅會請他們進宮來一次,當面道謝。
一切願意為了祈國努力的人,都是溫琅尊敬的。
所以你看,溫琅,他真的是一個好皇帝,隻是太年輕。
而傅問漁隻能看着溫琅留下的酒杯苦笑一聲,笑得心口都疼,溫琅啊溫琅,日後,你會不會恨我?
别怨我,祈國,真的經不起戰事的摧殘了。
她寫的那封信在在夏夜手中經過特殊的處理之後,翻山越嶺飛過大海,最終落到了一雙摸過了無數金銀,隐約已成為下一個天下第一商的人上。
此時的流七月并未随着城王爺進京,他必須留在以商洛為中心的北疆,這裡連綿成一片,三分之一的國土被城王爺以殘暴到極近魔鬼手段的方式控制在掌中,顔顯貞正在努力将這三分之一的國門打造成一片,執雲穆寒為他提供着軍隊,鞏固這一戰果,而流七月……
流七月将要為他們提供大量的金錢,那是常人無法想象的無底洞,好像不管砸進去多少都難以喂飽這頭怪獸,為此,流七月必須将他全部的智慧用在如何賺錢上。
賈瞞留下來的巨大财富給了他極大的方便,錢生錢永遠是最簡單的方式,他的打算是要将整個祈國北疆的生意壟斷在手中,這極不厚道對其他的商人很不公平,可是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聚攏銀錢最快的方式永遠是壟斷。
相輔相成的是,他在做着這種近乎席卷整個國境線銀錢的事情時,顔顯貞為他提供着一切便利,隻要是他要的公文,不管多難顔顯貞都能為他拿來,拿不來的便替他承擔替他隐瞞,而執寒與穆雲的兵力為他提供保護。
而且流七月發現一件極有意思的事,蠻族的人個個都身強體壯力大無窮,可是他們卻極為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給他們金銀他們或許還沒什麼興趣,可若是一月給他們發一塊月光石,他們便能高興好久,這對流七月而言,簡直是要省下一大筆開銷。
比較讓人生氣的是,穆雲那王八蛋他簡直不是人,他要為城王爺把末族那十多萬人練成強兵精兵,花的銀子跟倒水似的,就是天天給他印銀票也堵不上他那裡的窟窿,流七月幾乎天天在罵,天天在心疼,疼得心裡都要滴皿了,天天這麼手一揮筆一寫,就是錢啊錢啊錢啊!
更不要提他原來高沙族的那些兵器,原都是留着賣錢用的,可是現在全部一股腦拿給穆雲了不說,還要開足了馬力不分日夜地再多造一些出來,這以後,誰說得準城王爺他還會有多少兵力要配備武器盔甲?
作為除了對畢苟大方,對别人都小氣得要死的流七月,他特别地難過,特别地心疼,心疼他那些白花花的銀子。
這三方人手互相依靠互相借力,以着近乎變态恐怖的速度,在一點點徹底地執行着方景城的命令。
多麼狠毒的方景城,他隻以白氏遺帛,便能促成此驚天大局,坑殺祈國二十萬大軍,收兵近十萬,偷天換日瞞過京中,一切,都無聲無息。
也是多麼高明的方景城,他看人的目光如此精準,每個人該做什麼,能做什麼,要怎麼做,他早有安排也有準備,所有人隻需按着他安排好的方式走下去,一切到最後都能得出最完美的結果。
就在流七月為着這個完美結果前進的時候,他收到了傅問漁的信。
流七月從未收到過傅問漁會寫信給他,按說就算是傅問漁要寫信也應該是寫給城王爺或者畢苟才是,怎麼不該寫給自己。
他心有預感,這信裡的東西肯定又讓他心疼,所以他握着那封信來來回回地在屋子裡轉了好幾圈,才仰天長歎一聲:“作孽啊,遇上你們真是上輩子作的孽啊!
”然後他發着狠扯落了信封上的火漆,撕開了信封,取出了信。
果不其然,這個信看不得,一看就想罵娘罵破天去,他應該要和栾二千坐在一起喝一壺酒,然後兩人便能心有戚戚焉地一起罵一罵傅問漁和方景城真不是個東西,太不是東西了,沒見過比這兩人更無恥的!
“一個比一個狠,啊,你們兩口子一個比一個下得去手!
吸皿鬼,變态狂,神經病!
”流七月一邊罵一邊鋪着紙,将傅問漁要讓他做的事記下來,他惱火之極差點沒把傅問漁原來那封信給一把撕了,好幾将都捏在手心裡隻差用力了。
來回幾次,流七月發現不對勁,信沒什麼古怪的,可是這個信封卻過厚了些,他挑了把薄薄的小刀将信封剝開,果然有夾層,夾層裡的東西讓流七月百思不得其解了,琢磨了好久,還是想不透,便立刻讓人準備着把這封信連着信封一起送進京去,請王爺做個定奪。
而他自己,則是依着傅問漁信中的要求,調集糧食,足足十萬餘石,開始送往了福貴鎮的碼頭。
這讓流七月幾乎怄得要吐出皿來,這麼多糧食傅問漁他知道要花多少銀子嗎!
而且要得這麼急,讓他連做手腳的機會都沒有!
至少等他先作些手腳把糧食的價格調下去了,自己再瘋狂收購給她送過去啊!
這麼急,急着去投胎嗎?
怨不得傅問漁急,從豐國去祈國的海路上,大船行經最少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到祈國的海邊,這些糧依到了海邊的海陵城後要送到各地各城,渡過這個幾乎令人絕望的冬季,更是要花費無數時間,傅問漁幾乎是一天都耽誤不起。
有下人有問流七月:“流公子,咱不等等城王爺的命令嗎?
這麼多糧食送去祈國,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王爺能答應?
”
流七月捂着發疼的兇口,痛苦地看着這位下人,罵道:“咱們那位戰神啊,隻要是傅小姐想要的,甭管是天上會眨眼的星星,還是海裡百丈長的大魚,他都能取來。
”
至于百丈長的大魚到底是個什麼故事來源,流七月卻是不會對這下人說的,那是他們這群人的笑談與往事,隻願這樣的日子快點結束,這一群人,能早些再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