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開開心心地在屋子裡坐了下來,曹宗渭同妻和子解釋道:“中秋佳節,皇上許我回來一趟,明日早晨便要出發趕往居庸關。
”
雖然隻有一天的時間,也足夠慰藉二人的相思之苦了。
曹宗渭同賀雲昭和倆兒子說話的功夫裡,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松開,在外邊待了那麼久,這是他這一個多月裡抹過的最軟的東西。
賀雲昭按下激動歡喜,問曹宗渭道:“你是直接回來的,還是去宮裡面了聖回來的?
”
曹宗渭答道:“從宮裡出來才回來的,一回家就趕着來見你了。
”
賀雲昭蹙眉道:“還未去見過父母親?
”
摸了摸鼻子,曹宗渭覺着自己給兒子們帶了個不好的頭,便拉着賀雲昭給自己打圓場道:“我想你們平日裡也少有打擾父母親,既然我回來了,便一塊兒去一趟。
”
賀雲昭悄悄掐了他一把,似是在責備他“不孝”,夫妻二人暗暗打起眉眼官司。
曹宗渭攬着賀雲昭起身,倆崽子也興高采烈地跟上了。
到了孟氏的院子,兩老都出來了,一家子都聚在榮貴堂明間裡。
孟氏平時待兒孫們都很淡,内心裡還是尤重親情,尤其老來心慈,愈發憐愛兒孫。
曹宗渭同父母行過大禮,告過不孝,才紅着眼眶起來,坐到了賀雲昭身邊。
賀雲昭身子不便,自打進來便一直坐着,旁觀着一切,面帶笑容,眼眶發紅。
孟氏今兒心情好,曹博晉也喜上眉梢,一喜之下,孟氏便同賀雲昭道:“今兒中秋佳節,咱們也别太拘着了,可以不喝酒不奏樂,團圓飯還是要熱熱鬧鬧的吃。
”
賀雲昭點了點頭,道:“好,兒媳過會子就去吩咐。
”
孟氏憐惜地看了一眼曹宗渭道:“我兒瘦了――雲昭啊,今兒重葷,我隻吃一兩樣清淡的就好,人老了,也不重口腹之欲了。
”
賀雲昭心裡有數,點頭笑着應了。
坐了兩刻鐘,曹宗渭便被曹博晉叫去了書房,孟氏再高興,也不敢熬着兒媳,便體貼道:“雲昭你回去歇着吧,晚間吃飯的時候再來。
若身邊人手不夠,叫丫鬟過來借我的人去可得。
”
賀雲昭感激道:“勞母親操心,就咱們一家子用膳,兒媳打理的過來。
”
孟氏慈和地看着賀雲昭的大肚子,道:“難為你了,身邊又沒個幫手,若非我身子不好,這十個月裡也用不着你這把操勞。
”
賀雲昭搖搖頭道:“有您身邊的媽媽幫扶着,兒媳實在沒操什麼心。
”
這是實話,賀雲昭确實很少操心,大多數事都是由幾個媽媽和萬嬷嬷拿主意的,她管的事很少,若不是太閑了些,也不會胖那麼多了,她自己照過鏡子了,原來的尖下巴早就沒有了!
孟氏揉了揉額頭,困倦地眨了眨眼,賀雲昭也曉事,便起身帶着兩個兒子回去了。
母子三人回栖鳳堂的半路上,曹宗渭就跟上了,賀雲昭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便轉身過來等着他,他面部微紅,卻未喘氣。
看着曹宗渭挺拔高大的身軀,賀雲昭莫名心暖,忍不住揚起了唇角,笑望着他。
曹宗渭在軍營裡空閑的時候畫過她的畫像,可是沒有一副有眼前的賀雲昭這般美,她一笑,他覺着天空都更加明亮了。
興奮之下,曹宗渭一把抱住她,在她耳邊道:“我抱你回去。
”
賀雲昭還未完全反應過來,雙腿就已經騰空了,懸在空中有些無措,下意識地摟着他的脖子,睜着一雙狹長如絲的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挑,小聲道:“這樣不好。
”
曹宗渭不管不顧,隻問她:“肚子有沒有不舒服?
”
賀雲昭搖搖頭,道:“這樣很舒服。
”不光身體舒服,雙腿都舒服,大着肚子走了這麼久,被他這麼抱着,其實舒服極了。
曹宗渭笑了笑,道:“夫人舒服就好,我都多久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不再多言。
丫鬟遠遠地跟在後面,曹正允也捂着眼睛,嘻嘻笑道:“非禮勿視!
”
曹正麾耳根子也紅了,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面,一絲不苟地行走,似木頭人一般。
賀雲昭就這麼被他抱回了栖鳳堂,下地的時候都已經到了次間裡的羅漢床上。
曹宗渭吩咐丫鬟打熱水進來,然後坐在她身邊,招手喚兩個兒子過來給賀雲昭捶捶腿。
倆崽子求之不得呀,一個捏左腿,一個捶右腿,摸着賀雲昭軟乎乎的肉,對視一眼,齊聲道:“娘,你又胖了耶!
”
賀雲昭羞紅臉,擺擺手讓他們坐下,不需伺候她了,而後托腮道:“娘沒胖,等純兒出生了,我就瘦了,我現在長的肉都是替純兒長的。
”
這話說的,好像肉不是長她身上似的。
曹宗渭就聽着她一本正經地糊弄人,勾唇看着她。
賀雲昭略擰眉,嗔了他一眼。
曹正允年紀少,又分外相信賀雲昭的話,當即就信了,拍掌叫道:“好呀好呀!
這說明純兒妹妹至少有十五斤重,我喜歡十五斤的妹妹!
”
曹宗渭捏了捏賀雲昭的臉頰,道:“夫人替純兒長了十五斤,真是辛苦。
”
賀雲昭打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不就是胖一點點嘛,父子三人這般打趣她!
這一鬧時候也不早了,一家五口吃了飯,哥倆就先回去了,把時間留給了夫妻倆人。
賀雲昭肚子大,用過膳肚子硬邦邦的,摸着像銅牆鐵壁。
兩人在内室裡歇着,曹宗渭摸着她的肚子,又附耳貼在她肚子上聽裡邊的動靜,眉眼彎彎地問她:“純兒乖不乖?
”
賀雲昭點頭,道:“很乖,很少鬧我。
”
曹宗渭嗯了一聲,躺在她身邊,道:“乖就好……”孩子乖,就說明母親過的很輕松。
賀雲昭現在肚子比之前大的多了,曹宗渭看着她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更遑論碰她,因是閉眼枕在枕頭上,也不敢胡思亂想,隻問她這一月裡在家過的好不好。
賀雲昭往他身邊靠了靠,枕着他的手臂道:“開始不好,皇帝登基之後就一切都好了。
夫君,那一天我現在想起來都還有些害怕……”
曹宗渭輕輕抱着她,拍着她的腰側,似在安撫她。
賀雲昭在他耳廓便輕聲道:“那一天,叛軍從宣陽門進來,所到之處,百姓驚慌逃竄,咱們家的大門都關的死死的,我站在栖鳳堂院子裡都能聽得見外面的哀嚎聲。
”
太子的軍隊攻城的時候因求快速,途中碾壓了不少無辜百姓,有年邁之人,也有稚子孩童。
賀雲昭雖未親眼見過,等京都安定下來之後也出去走過一趟,在街上聽過一耳朵,就那麼三言兩語,她都能想象到當時的慘狀了。
曹宗渭摸了摸她濕潤的臉頰,擦掉她的眼淚,道:“沒事的,他們會投好胎,下輩子遇到像咱們這樣的子女、父母。
”
賀雲昭做了母親,就更加心軟了,聽不得孩子受傷的事,更何況被馬蹄踩踏爛了身子的事兒,這些事在她心裡堵了好久。
曹宗渭不忍惹她傷心,便順勢轉移話題道:“那日過後,亂黨皆誅,你瞧,現在京都城内不和以前一模一樣麼?
”
賀雲昭點了點頭,武定侯府的鋪子也都重新開起來了,她問道:“事後陸放來過一趟,他不是也去了居庸關,怎會回來?
”曹宗渭道:“禁軍部署以及京軍三大營的人進攻路途方式,都是我提前布局好了寫成冊交給了九皇子,也就是皇上,正好陸放在居庸關與鞑靼一千沖鋒軍對陣的時候旗開得勝,鼓舞了士氣,我便放了他回來
協助皇上。
”
難怪新帝登基之後這般厚愛武定侯府,賀雲昭這才明白,原來都是因為曹宗渭在背後默默付出的緣故。
曹宗渭也感歎道:“大明良将太少,三公六侯十二伯大族之中,如今仍能上戰場者鮮有,待國喪過後,也該開武舉恩科了。
”
三公六侯,僅有一公兩侯在京都,其餘要不是鎮守邊疆,再不就是留守封地。
真正可以調用之人少之又少。
若是曹宗渭老了,沒有良将輩出,鞑靼依舊這般兇猛下去,大明江山必受威脅。
賀雲昭知曹宗渭一心為國,便安撫道:“三十年後的事,去想他作甚?
”
曹宗渭笑笑道:“三十年?
為夫還能活三十年?
”
賀雲昭慌忙捂着他的唇,呸了一口道:“豈止是三十年!
還要活四五十年的。
”
曹宗渭正年輕,卻也經曆過不少事,尤其連着一整月的仗打下來,身心俱疲,不免有些信倦,輕歎一聲,捧着她的臉道:“夫人活多久,我就活多久。
多一日無趣,少一日遺憾。
”
賀雲昭咬他一口,道:“咱們還有子女,怎麼會無趣?
”
曹宗渭笑而不語。
賀雲昭思念他的緊,攀上他的脖子,生疏地啃咬起來,一月不見,小别勝新婚,也愈發害羞生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