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鳳仙與甄玉梅等人已經說了超過三句話了,甄玉梅和其餘命婦也都覺得奇怪,心想許是因着忠信伯府的關系,遂并未多想,與太子妃多聊了兩句。
馬鳳仙轉而看了看幾家的姑娘,分别誇贊了幾句後,便看向了賀雲溪,她道好一個小美人兒,竟然今兒才出來見人。
甄玉梅笑道:“小女病了,便一直養在家中,這些日好了才叫她出來走走。
”再者賀雲溪年紀也到了,也該出來見見人了。
馬鳳仙牽着賀雲溪的手,仔細端詳了一番,果然是個美人,肌膚無暇,就是太溫婉了些,并不似那幅畫中的活潑嬌美。
“叫什麼名字?
平日裡都喜歡做些什麼?
”
賀雲溪害羞答道:“我叫雲溪,在家裡喜歡刺繡看書。
”
馬鳳仙又問她愛讀什麼書,賀雲溪都一一答了。
問罷了,馬鳳仙對甄玉梅道:“我看着好看的小姑娘就喜歡,一時間想起了我也在做姑娘的時候,眨眼間都過去十幾年了。
”
婦女們總是很愛感慨光陰如梭。
聊了沒一會兒,旁的幾個婦人便借口走開了,她們都是九皇子黨人的女眷,早聽說了一些關于太子的風聲,這會兒自然不願意與太子妃多糾纏。
甄玉梅本也想走,但是馬鳳仙拉着賀雲溪不放,她便不好走開。
賀雲溪漸漸也不答話了,羞答答地低着頭,繞了一撮頭發在指尖。
甄玉梅打圓場道:“小女是個膽小的,不大會說話,太子妃莫要見怪。
”
雙福堂的丫鬟宜靜來了,馬鳳仙看見之後便放了賀雲溪回甄玉梅身邊。
甄玉梅心裡也防備着,太子妃的兒子朱誠已經娶親了,這會子對她女兒這般親昵,難道有什麼不幹淨的心思?
兩人正說話間,一個小丫鬟端着酒水過來,不小心撒到了賀雲溪身上,弄髒了她的衣裙,偏生還是有顔色的葡萄酒,碧青的綢緞褙子上實在難看。
馬鳳仙出言訓斥了小丫鬟兩句,甄玉梅想着是忠信伯府的人,便替小丫鬟說了兩句好話。
宜靜見狀上前來行了禮,道:“太子妃,賀夫人,奴婢帶姑娘去玉蘭院換件衣裳吧。
”
玉蘭院是柳封媳婦住的院子,甄玉梅一聽,便以為宜靜是柳封媳婦身邊的丫鬟,倒也沒有多疑,讓身邊的丫鬟夏雲也跟着去了。
出了園子,走到了甬道上,宜平迎面走來,問宜靜去哪裡。
宜靜答說領賀雲溪去玉蘭院換件衣裳。
宜平道:“可不巧了,四姑老爺正在玉蘭院裡,你帶姑娘去雙福堂吧。
那裡邊沒有别人。
”
宜靜點了點頭,同夏雲交代了一聲,便帶着人去了雙福堂。
夏雲是不認識忠信伯府的路,由得宜靜把人帶到了雙福堂門口,她也是個機靈的,拉住了賀雲溪放慢腳步,問宜靜道:“請問這位姐姐,雙福堂是誰的院子?
”
宜靜微笑着含糊解釋道:“是我們夫人的院子。
”
夏雲也沒聽明白是哪個夫人,她知道忠信伯府裡有一位老夫人,還有個操持伯府的柳夫人,柳夫人還有幾個兒媳。
沒說兩句話就到了雙福堂門口,夏雲心想着換完了衣裳就走,便沒再多想,扶着賀雲溪就進了雙福堂。
宜靜把人領到了正屋梢間裡,進屋之前,朝宜安使了個眼色,進屋後,便找了幾件合适的衣裳給賀雲溪。
夏雲接了衣裳,宜靜便道:“請姑娘自己挑選,若有合适入眼的便穿上,如不中意,奴婢再給姑娘找一些,奴婢就在外面候着,姑娘有事叫一聲就是。
”
賀雲溪道了謝,等到宜靜出去了,才讓夏雲伺候她換衣裳。
夏雲替賀雲溪挑了件适合她的挑線裙和褙子穿上。
賀雲溪身材勻稱,不太挑衣裳,嶄新的湖綠色褙子穿在她身上,略勾勒出她腰間的曲線。
門外面,宜平已經去把程懷仁叫了過來,此時此刻,他正在急忙回到雙福堂的路上。
内室裡,賀雲溪換好衣裳後,夏雲便推門出去,同宜靜打了招呼。
宜靜見院子裡還沒有人來,便進屋子裡瞧了賀雲溪一眼,故意拖延時間,誇贊道:“姑娘長的好看,穿什麼都好看。
”
賀雲溪不大見外人,很少被外人誇,于是羞紅了臉,道了聲謝。
夏雲道:“時候不早了,勞煩姐姐帶我們去花廳裡。
”
宜靜卻道:“姑娘的頭飾是不是和衣裳不配?
不如去挑一支簪子換上?
”
穿衣裳都已經是不得已而為之,賀雲溪怎好意思用别人的東西,便婉言謝絕了。
院子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宜靜順勢道:“那奴婢送姑娘出去。
”
宜靜領着賀雲溪和夏雲,往院子外走去,程懷仁迎面而來,看着夢中美人真真切切的站在他面前,恍如做夢一般。
賀雲溪和夏雲奇怪地看了程懷仁一眼,便匆匆從雙福堂出去了。
程懷仁正想追上去,被宜平給攔住了,她道:“三爺,那姑娘是客人,您這樣追上去不太好吧?
”
馬鳳仙和平樂早有交代,隻能讓程懷仁遠遠地看一眼,決不能叫他和這姑娘說上話。
程懷仁急切問道:“是哪家的姑娘?
”
宜平道:“不知道,這爺得問太子妃去。
”
等到程懷仁推開宜平追上去的時候,賀雲溪的人已經不見了。
程懷仁還欲闖去花廳一探究竟,被從秋水苑裡趕過來的平樂給攔住了。
平樂擋在程懷仁面前,掃視一眼來往的丫鬟,低聲對他道:“今兒可是二哥大婚之日,你難道想在賓客面前鬧起來?
”
程懷仁一時間着急上火,逼近平樂,險些同她動起手。
平樂稍不畏懼地看着程懷仁,道:“你可知道她是誰?
你若這樣鬧起來,她的父母怕是會看不起你!
”
程懷仁皺眉道:“是誰?
”
平樂冷笑一聲,并不答話,隻道:“你現在進去也找不到她了,而且花廳裡都是女眷,我勸你最好不要進去,省得走進去沒兩步就被人斥責無禮!
”
程懷仁是主人家的,大明風氣不是十分守舊,他也不是不能進花廳,隻是裡邊現在一個成年男子都沒有,他一個人進去就顯得異樣了些。
而且程懷仁從平樂的口中判斷出來,那女子不是尋常人家,和他猜想的小官家的庶女出入很大,若真想求得此女,隻怕不易,更遑論此女母親還在裡邊,他若是這樣闖了進去,還真會給夢中美人和美人她
娘很不好的印象。
斟酌再三,程懷仁決定暫且冷靜下來,至少等到今日過了,再尋法子打聽那姑娘的身世。
程懷仁想通之後表情淡了下來,語氣平靜道:“她是誰?
姓什麼?
”
平樂望着他嫣然一笑,程懷仁也終于有心愛的人了,他也終于嘗到愛而不得的滋味了。
平樂無所謂的擡了擡眉毛,并不答話,隻道:“你現在最該關心的,是你的表妹。
”
剛剛還在想着旁的姑娘,一下子又聽到平樂提起沈玉憐,程懷仁心裡莫名煩躁起來,他問道:“憐兒怎麼了?
”
平樂聳聳肩,道:“我如何知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是了。
”
程懷仁正要往秋水苑去,平樂提醒道:“哦對了,母親讓我傳話給你,得了空記得去見我外祖父,隻有我父親和外祖父,可以幫你。
否則你這一生一世都别想再見到她!
”
自經過千眉一事後,平樂越發内斂了,面上看着對什麼事都不上心,實則心裡什麼都掐算的清清楚楚,她今日能容程懷仁對别的女子念念不忘,以後便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痛失所愛!
程懷仁在等太子得勢,平樂也在等。
程懷仁倪了平樂一眼,目光裡沒有善意,随即闊步去了秋水苑。
秋水苑裡隐隐有哭聲傳出,程懷仁眉頭擰起,問了丫鬟小紅是何故。
小紅小青雖然以前就是伺候沈玉憐的,但忠信伯府經曆了這麼多的變故,她們心裡都清楚自己該站的立場。
沈玉憐雖然有程懷仁護着,但平樂郡主不是擺設。
二人打了一場眉眼官司,程懷仁便呵斥道:“啞巴了?
我問話也不知道答一聲!
”
兩丫鬟期期艾艾地說了一句平樂郡主來過一趟。
程懷仁當然知道平樂來了,他想問的是平樂來幹嘛了。
諸事不順,程懷仁也不欲與兩個丫鬟多說,瞪了她們一眼,便推門而入,隻見沈玉憐坐在内室窗邊,倚着窗戶,手貼在牆壁上,額頭枕在手臂上,低聲抽泣着,看樣子像是哭了許久,眼下已經累的沒有力
氣了。
程懷仁心緒複雜地走到沈玉憐身邊,他一面憐惜表妹,一面又更心疼夢中佳人,倘或真有一天發生了沈玉憐傷他心愛之人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但有一件事程懷仁十分清楚,他對沈玉憐多是憐惜虧欠,而對夢中人,是深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