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二弟妹,這聖人的谕令上可是都說了,?迎娘娘省親,可是要有這重宇别院的,咱們府裡,?可還沒有呢!
”小張氏當即出言。
修園子可是一筆大開支,?不說營造的抛費,單這場地就難找。
一個迎駕的園子,可不能随意馬虎對付過去,?不然叫人知道,?還以為你蔑視聖尊呢!
她可是聽說了,?周貴人家是将祖宅隔出了一個園子,那他們賈府呢?
若不想想吳貴妃家一般在京外置地,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賈府中隔出一塊地來。
當年賈家一門兩國公,?權柄頗大,?甯榮兩府占了整整一條街。
地方自然是夠的,便是不夠,?同東府商量一二,也能從他們府中饒出些來。
但問題在于,若是成了,這園子是為了迎二房的姑娘省親修的,偏又到時候在大房該承繼的府邸裡,?那到底算誰的?
便是不說将來的掰扯,?修園子這筆花銷,?到底算誰的?
要知道,賈家可是分了家的!
打死小張氏也不相信二房能出這筆錢,更大的可能性是讓大房做這個冤大頭,畢竟園子是修在大房的宅子裡的。
要是能落下個園子,她也就認了,但是她可是早就聽說了,早些年為了迎接太上皇南巡聖駕所修的園子,在太上皇走後,可都是直接落了鎖,不叫人進去的。
她們家這個能幸免?
出錢、出地修個将來連自家人進不去的園子,卻給二房女兒做面子,這事,小張氏是萬萬不願意的。
說着,她暗自扯了扯賈赦的衣袖。
賈赦回過神來,當即說道:“是啊!
咱們賈府可沒什麼園子迎駕。
”這話自然是夫妻兩個早就商量好的。
王氏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賈政,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心裡暗罵一句。
小張氏的話可不中聽,但卻十分中肯!
但是輸人不輸陣,王氏硬着頭皮說道:“也不是誰家就常年備着園子預備省親的。
我見那吳家、周家不都在預備起新園子嗎!
”
王熙鳳當即快人快語,說道:“那二嬸是準備将那座四進的宅子改修成園子了?
”一句話堵住了王氏。
王氏面帶不豫,王熙鳳可是她的娘家侄女,是她多番運作才嫁進賈家的,原以為親姑侄,不說事事幫着自己,至少也要給自己留幾分餘地。
誰知道這白眼狼,一嫁進來就一門心思讨好繼婆婆,反而将自己這個親姑姑抛在了腦後。
但是一家子人都在,王氏即使心裡多有不快,但也不敢表露出來。
幾位女眷聞言,竭力忍住笑聲。
都不是傻子,誰還不知道誰啊?
二太太的心思在場諸人都能想到,若是照她的意思來,二房隻有占便宜,沒有吃虧的。
倒是二叔,事不關己,旁若無人的态度到底叫人心生芥蒂,畢竟二太太再怎麼說也是為二房出頭。
王氏被王熙鳳噎了一下,勉強笑道:“琏兒媳婦這話說的,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
娘娘省親,那可是咱們榮府的榮耀,也是賈家阖族的榮耀。
娘娘省親,自然是更想回自個兒從小長大的地界。
”
賈赦原先聽了小張氏的提醒,心中本就有些警醒,聽王氏說的振振有詞,當即脫口而出:“那賈容華歸家省親,倒想在老爺我的府裡修園子了!
那倒是件好事,我倒是白落一園子。
琏哥兒――”
“老爺,兒子在!
”賈琏聽了賈赦的叫喚,忙站出來。
賈赦眯着眼,說道:“我聽說這幾個月你衙門裡邊不忙是吧!
”
賈琏恭敬地回道:“确有此事。
”
“既這麼着,你就去衙門裡面請個假。
跟着你二叔二嬸,給他們跑跑腿。
”賈赦吩咐賈琏,又轉頭對邊上的賈政夫妻說道,“二弟、二弟妹,你大哥我也不是個小氣的。
咱們府上東北角那處望春園便是極好的景緻,大哥我做主,就讓給你們給修園子。
若是嫌地方還不夠大,大哥我親自出面,去找東府敬大哥,将他們府上的會芳園也讓出來。
”
見賈赦三下五除二的想要把事情都推到自己夫婦身上,賈政着了急,這可不是他的想頭。
若是照大哥賈赦的說法,感情是二房花錢在大房的宅子裡修個園子。
那可不成,哪怕再迂腐清高,不通庶務,賈政也知道修園子不是筆小數目。
他急忙推脫說道:“大哥,這事萬萬不可,這府裡剛分的家,我們二房不比大哥和三弟家資豐厚,建園子,那是有心無力啊!
”
賈赦遂說道:“既然沒錢,那你說說你是個什麼章程,容華是你女兒,總不能叫我們這群隔房的叔伯出大頭吧?
”
賈政向來不善口舌,賈赦的話又戳中了他的心思,當即無言。
女兒回家省親,對自己肯定是大有好處,賈政心知肚明。
不說别的,也能讓人多敬他幾分。
尤其是賈家分家後,雖說三房人還住在一起,但是賈政已經敏感地感受到了前後的落差。
不說别的,賈家的下人多是家生子,分家後二房和三房勢必都要帶走一部分服侍。
顯然,願意跟着三房走的占了絕大多是,至不濟也想要留在府裡,因而往大房和三房賣好的下人更是不在少數。
但若是自己有個在宮中的女兒,光明正大地回家省親,自己的面子上也有光,也能讓别人高看自己兩眼。
賈政一方面自省自己是讀書人,怎麼能想着靠女兒上位呢?
另一方面又在不斷遐想身為“國丈”後的風光。
原本他的想法就是借口二房家底薄,希望大房和三房能夠出點力。
隻是他又好面子,因而隻在邊上看着妻子“沖鋒陷陣”。
賈赦說了這話後,現場氣氛有些凝固。
恰在此時,外頭的賈珠帶着妻兒進來,見房間裡邊氛圍不對,當即有些尴尬。
賈政卻好像找到了出氣口,厲聲說道:“你這逆子,跑去哪裡了?
怎麼現在才到?
沒見到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你嗎?
”
賈珠知道父親的脾氣,曉得他這是心裡不舒服,拿自己做個筏子罷了。
好在他也有經驗,當即認錯。
小張氏忙站出來打圓場,緩和氣氛,說道:“他二叔,娘娘省親着實是件大喜事。
隻是,您也見諒,畢竟這銀子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我們大房雖說得了大頭,可還要顧着一大家子人,照看族人,照顧族田。
這――”
賈珠這才意識到大家夥正在商讨的是什麼事。
聽聞妹妹有機會回家省親一事,賈珠是期待的,他和元春相差五歲,看着她長大,兄妹兩個感情一直很好。
後來父母決心送了妹妹入宮,他不是沒反對過,隻是孝道大于天,難以改變父母的主意。
為此他郁郁了很久,後來還是即将入宮的妹妹安慰他,他才振作了起來。
但是聽大伯母的口氣,似乎還是有些分歧。
賈珠暗自歎了口氣,知道必定是父母有些小心思。
但他卻無法指摘,畢竟他們這麼做還是為了自己這一房的利益。
況且在談論這些事的時候,自己這些小輩是斷然沒有發言的權利的。
賈母看着大兒子和二兒子的分歧争端,一直一言不發。
她活了這麼些年,什麼事情沒見過,自然知道兩個兒子之間的言語官司。
孫女省親是件喜事,但是要說重要到用大半個家底來撐起這個面子,賈母内心覺得,并不值得。
若是賈家同其餘幾家勳貴一般,家族沒個可擔當的人物,那麼她便是拼盡全力也要為賈家掙這個面子。
至于現在,倒是可有可無了。
賈家有小兒子賈攸在,已經算是京中數得上的人家了。
娘娘省親固然光彩,但便是沒有這回事,賈家也底氣十足。
她一直沒有說話,是因為她知道老三或許無所謂,老大隻要别傷到他的利益,倒是不介意這個光彩,最想元春省親的,定是二房。
到底是二房出來的姑娘,老二夫婦有這個想頭也是正常的。
想了想,賈母制止兩個兒子之間的言語機鋒,說道:“行了,都是一家子。
”
屋裡衆人都看了過來,賈母不疾不徐地說道:“我知道你們各有各的想法。
老大覺得自家出了地皮已經仁至義盡,老二覺得這是阖族的榮耀,應當人人都出一份力,而不能單單指望着二房出皿。
”
聞言,賈赦、賈政俱是點了點頭,賈母這話說的還算公道。
“老三,你怎麼看?
”賈母扭過頭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賈攸。
哎呀,失策!
賈赦、賈政面無表情地想到。
他們兩個在這裡争些什麼?
最該做的應是先說服了三弟。
老三要是覺得省親沒必要,說不得就不請旨了。
别看賈赦一臉反對的樣子,其實他是個相當好面子的人。
在他看來,家中出個娘娘也是件光彩的事。
隻要不涉及到大房的切身利益,他自然舉雙手歡迎娘娘回家省親。
為此,便是花點錢他倒也不大介意。
當然,如果誰想把他當成冤大頭,那他是萬萬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