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既已經決定了兒子的婚事,自然當機立斷,不願再生波瀾。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老早就開始為兒子相看姑娘了,隻是這段時間忙着準備兒子的科舉考試,有花了不少精力在調教女兒的管家技能上,這緩下了腳步。
想到這裡,他不免有些發愁,自己還沒有和老妻商量過呢,就把兒子的婚事定下來,雖然他是一家之主,但是夫妻二人感情一直不錯,免不了得妻子一頓埋怨。
但是又想到自己為兒子定下的這家女兒也不差,況且又與阿佑自小熟識,兩家人關系又緊密,大族出來的女兒,其教養都是有底氣的,倒也不失為一樁好姻緣,因此,又鼓起了信心。
這日晚上,代善和妻子兩人獨留在房間時,代善便起了話頭:“夫人,阿佑的婚事不必再相看了,我已經看好了一家,也與人家說定了。
”
賈母原服侍着代善去了外邊的大衣裳,聞言不由一定,呆了片刻,方緊張地問道:“是哪家?
”
複又埋怨道:“老爺竟也不和我說一聲先,我還想着多打聽幾家呢!
”
代善心想果然,方溫言回答道:“正是阿佑他先生家的獨養女兒,今日士昭兄提及,我便也應下了。
”
賈母有些不滿:“這哪有女家上着杆子求嫁的。
”将代善的大衣裳褪下放在一邊。
代善卻不這麼認為,他笑道;“這也正說明了咱們家阿佑的好人品,他先生生怕叫人搶去了,這才不顧及旁的,先定下來再說,人家這是要裡子,才不像那些好虛名的人,得了實惠才是真的。
”
賈母不言語,但心中到底是舒緩了些,暗想:這倒是,這蘇家人倒是好眼光,看出了我家阿佑定是有出息的。
她心知這件事自己老爺竟然已經定下來了,那若無意外自然是不會更改了,隻是她心裡面頗有些不痛快,她的這些個兒女中,最疼的便是這個老兒子,自幼便是,現如今最有出息的也是他,又叫賈母偏疼了兩分,如今在他的婚事上,自己竟然連個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見賈母似乎還有些不開心,代善也不願意兒媳婦還沒有進門就叫婆母心生不滿,他想了想又說道:“你看看阿緣的婚事,若不是當時機緣巧合之下叫林家哥兒瞧上了眼巴巴地來求娶,我看到了這般好兒郎,也會起了将女兒下嫁的念頭。
這人啊,有時候就不能為了面子不要裡子。
”
賈母聞言一笑:“瞧老爺您這話說的。
咱們家阿緣,這般好姑娘,榮國府嫡出的大小姐,竟是要主動去求人家男方家似的。
”
代善笑道:“怎麼不成,那海哥兒看着就是個有出息的,又一表人才的。
”歎道:“那海哥兒雖說父親早亡,家族裡每個撐得住的人,但是他自個兒是個有出息的,将來定是不愁的,但我堂堂榮國府家的嫡出女兒嫁給他,也算是下嫁了。
隻是――”
聽着代善似乎話裡有話,賈母忙問道:“隻是什麼?
”
代善道:“你知道的,聖人膝下幾位皇子都差不多到了娶親的年齡,咱們家阿緣這般品貌、身份,自然是夠格的,我又在聖人面前頗有幾分薄面,難免有人盯上了阿緣,我自然不許的,又不好得罪了人家,偏這兩年京中沒什麼好兒郎,我還想着要不要到江南世家中尋摸着,好在見着了這林家兒郎。
”
賈母倒吸一口涼氣,她是陪着代善經曆過當年老聖人即為的那場風波的,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又一波奪嫡之戰正在醞釀啊!
見妻子似乎有些唬着了,代善又道:“你先别愁,這幾年他們隻是小打小鬧,不會有什麼大動作的。
”
賈母還有些擔心,但見代善不願意多說,又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倒是安下心來,複又道:“竟是給老爺轉移了話題,我不過埋怨一聲,竟扯出這麼一轱辘子的話來,我竟是這般小氣的人嗎?
”
代善不語,他知道這個時候多說多錯,還是不說為妙。
又見賈母似乎不再糾結這個話題了,代善又不免和她商量起了幾個兒女的婚事,他笑道:“阿佑這次的考卷我請伯文兄來看過了,若是不出意外,今科是必中的。
”
賈母欣喜道:“竟是這般!
我們阿佑真真是個好的,到底不枉他苦讀了這麼些年,總算是苦盡甘來了,她自然是知道殿試尋常不刷人,又有自家老爺和聖人的情分在,想來還能有個好成績呢。
”
代善說道:“雖是*不離十的事情,但你也不要到處往外張揚,若是不出意外,阿佑是必中的,隻是到底成績還沒有出來,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圖圖惹人嘲笑咱們輕狂。
”
賈母瞥了代善一眼:“我是那麼不知輕重的人嗎?
”
心裡激動,念叨着:“要去智禅寺還願,還要準備好禮品去拜謝座師、房師,最要緊的還是蘇先生那裡。
”
想到這裡,賈母心中的疙瘩倒是完全消失了,她也不是什麼不明事理的人,也知道,若是沒有蘇先生這十數年的苦心教導,阿佑怕也沒有今日。
又想到當日自己為阿佑打點入考場的事物時,蘇家人的幫助,心裡才算是痛快了、
其實這賈母自己出身金陵史家,自小也是千嬌萬寵長大的,這史家和賈家一同,既都份屬金陵四大家族,又同位四王八公之列,自然是眼界極高的。
因此,她原先是向來看不大起那些清貴的書香門第的,實在覺得他們沒有她們這樣的人家富貴,又迂腐又固執。
她原先答應将獨女嫁到林家去,一來是因為林家祖上也襲過列侯,家底不薄,又是林文忠公的後人,加上林海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又有賈攸為他說好話,代善也看好他。
況且她内心裡還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自己的女兒算是低嫁了,将來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叫女兒受了委屈,她們娘家人還能打上門去為女兒不平。
好在她也是聽過江南蘇家的名聲的,知道這樣的人家底蘊頗深,像他們這樣的暴發新榮之家,等閑不入人家的法眼,因而才算是對兒子定下蘇家女兒這件事睜隻眼閉隻眼放過了。
當然,相信自家老爺的眼光也算是一部分原因。
代善不知道妻子心中所想,但也猜到她大概是看開了,又和她商議起一雙兒女的親事。
因為心中接受了這件事,賈母倒也不再糾結,她倒也不是個胡攪蠻纏之人,隻是關心則亂罷了。
和代善商議了一下,等阿佑的會試成績一出來,無論好壞,自家得先上門求娶,這也是為自己未來兒媳婦做臉,賈母心中滿門心思為了兒子盤算。
先定下親來,之後再操心準備女兒的婚事。
因女兒是今年發嫁的,要操持的東西實在是不少,今年怕是要忙亂些。
這般忙忙碌碌,待到兒子正式結親,再加上蘇家女兒比阿佑要小兩歲,怕也要等到人家及笄了才能定下婚事,想到這裡,賈母有些着急,真是恨不得小兒子趕緊成親,給他生個大胖孫子。
倒是賈攸,對此事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