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乾因身份特殊,且天色已晚,被老太君與杜璋勸說留宿。
這倒是杜月芷沒想到的,她一直躲着他,在府内撞見時,遠遠看他走近,自己倒先停下腳步,從另一個小徑走了,留給他一個冷淡的背影。
便是迫不得已必須說話時,也是清清冷冷,一絲笑容也沒有。
自從琳琅被送回去以後,杜月芷加強了小院的防範,夏侯乾是想見她也見不着。
如今好不容易見着了,卻被她三言兩語冷漠打發,且話裡話外滿是隔閡與客氣,竟把他當作外人對待。
吃飯時,不知是誰安排的,她的位置竟在夏侯乾旁邊,硬着頭皮坐下,結果無論怎麼躲,也躲不開那道熾熱的目光。
恰好老太君感念夏侯乾年輕英勇,盡管身體還沒恢複,少不得多問幾句,他一本正經回着老太君的話,目光是同一個方向,毫不掩飾地在她臉上打轉。
這是探尋的目光,耐人尋味。
她想跟他徹底斷了聯系——在“利用”他這麼久,擠進了他的心後——究竟是有多狂妄的想法,才會以為他夏侯乾會做虧本買賣?
夏侯乾特意讓人安排兩人坐在一起,她越躲,他就越要讓她無處遁形。
此時毫不掩飾自己侵略性十足的目光,滿屋子的人,唯有她一人能懂這目光的含義。
看着她在自己的凝視下,先前強撐的冷淡一點點被打散,最後臉頰绯紅,微微垂下頭去,再也不擡起了,夏侯乾才滿意地收回目光。
杜月芷有些羞惱。
後來她又想,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眼觀鼻,鼻觀心,且熬到他離開就是了。
耳邊隻聽到杜月茹甜甜的笑聲:“九殿下,我們府裡新進了一個湘西廚子,做菜色香味具全,這道雲波豆腐很好吃,您嘗嘗吧。
”說着,讓丫鬟布菜。
杜月茹不比其他姐妹,知道想要什麼就要自己去争取,去年本以為可以攀上夏侯琮,結果這件事無疾而終,如今看來,九皇子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她便有意讓夏侯乾注意到自己。
夏侯乾輕笑:“有勞四小姐。
”一時又說:“的确好吃,豆腐嫩的入口即化,唇齒留香。
”
杜月茹大為歡喜,越發熱情起來,兩人一來一回說了不少話,卻都隔着杜月芷,隻把杜月芷激得抓心抓肺,聽見兩人為了菜品談笑,眼角餘光又掃到夏侯乾确實很開心的樣子,心底慢慢升起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脹脹的,撐的心難受。
既然這麼喜歡跟四妹妹說話,那她索性離開,省得她在旁邊好沒意思。
正要站起來,一隻大掌突然抓住她放在膝上的柔荑,握住,把她包在溫暖的手心。
他太大膽了!
杜月芷一驚,另一隻放在桌子上的手差點打翻面前的杯勺。
她連忙将桌子上的手也收了回去,順手抽出别在衣襟上的綢帕,輕飄飄蓋在膝上,一邊防止被人發現,一邊暗自掙脫。
哪知越掙紮他握的越緊,比目光更為熾熱的手心,仿佛要将她的手融掉。
杜月芷無法掙脫,終于氣惱地瞪了他一眼。
她的眸子裡總是水光潋滟,經燭光一照,眉心牡丹花钿如仙子點唇,精緻的牡丹眼妝輕盈清豔,這麼一瞪,倒越發可愛迷人了。
夏侯乾微微一笑,任她眼風如刀,巍然不動。
緊接着他松開緊握着的小手,轉而與她十指交叉,暧昧,霸道,嚴密掌控。
桌子上面,他翩翩君子,桌子下面,他流氓成性!
杜月芷以為自己把夏侯乾看透了,其實根本沒有,他還有很多可恨的一面,隻是沒被發現而已。
大庭廣衆之下,他能做下這種事,可見不是什麼好人。
杜月芷恨的牙齒癢癢,踩他腳,抓他手心,直到成功讓他松手。
他濃黑的眉毛微不可見的動了一下,大概是疼的厲害了,悄無聲息瞥了杜月芷一眼。
杜月芷可不敢再呆下去,當即起身向老太君告辭,說是要去看哥哥。
老太君自然點頭應允。
夏侯乾起身讓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大概位子不夠大,與他貼得極近。
“妹妹請。
”
他比她高兩頭,說話的時候,氣息順着耳根一路向下,脖頸之處熱熱的。
杜月芷偏偏敏感的要緊,耳朵尖兒迅速蹿紅,好像蹦跶的紅耳朵兔子,覓食時遇到守株待兔的大灰狼,吃了一驚,着急地逃掉了。
夏侯乾看着她逃走的背影,竟不由得笑出聲來。
他簡直要愛死她了。
走出老太君房子,月洞門,花牆,影壁,燈籠的光朦胧微黃,猶如流螢。
青蘿和抱琴見姑娘出來後不大言語,雖說去看杜懷胤,卻慢慢偏離方向,朝着花園去了。
“姑娘,是這邊,您走錯了。
”抱琴柔聲提醒。
杜月芷停下腳步,仔細一看,果然走錯了。
青蘿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失魂落魄的,吃飯時也坐立不定,叫奴婢們不安呢。
”
杜月芷不知怎麼解釋,隻是道:“沒事。
”左右一看,鼻端已嗅到花香,滿眼皆是在夜間錦簇盛開的名花香草:“既然到花園裡,咱們也吹吹風,散散心罷。
”
說着進去了,守夜的婆子在房裡打盹,她們也未驚動,徑自進去,在花園裡放着燈籠,水聲潺潺,月色正好。
忽然一個燈籠由遠及近,也跟着來了,抱琴道:“是誰?
”
“我。
”聲音響起,比夜色深沉。
兩個丫鬟連忙跪下,待杜月芷發現是夏侯乾,臉色一冷,轉身要走。
“芷兒。
”他喚她:“我有話要跟你說。
”
“殿下與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她似有些賭氣,走得越發快了。
夏侯乾又是一笑,對着不知是跪還是走的丫鬟道:“你們在這兒看着燈籠,别聲張,我帶她回來。
”
兩個丫鬟愣愣的,對于夏侯乾的命令隻有點頭的份兒,待周圍安靜了,青蘿才有些清醒:“抱琴,殿下是不是喜歡我們姑娘?
我們要不要跟過去?
”
抱琴提着燈籠站起來,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呢。
如果擱在别人身上,姑娘早就義正嚴詞斥罵起來,哪像現在,什麼也不吩咐我們,自己就逃走了……”
杜月芷很快就被夏侯乾追上,她朝左,他也朝左,她朝右,他也朝右。
“芷兒,你到底要躲我到什麼時候?
我知道你對我插手的事很生氣,聽我解釋。
”
他知道她氣他在她身邊安排人,氣琳琅對老太君下毒,更氣他擅自處理她的事,如果現在不解釋,隻怕這小東西真的要與他山川隔滄海,老死不相往來。
他容不得她不聽,做了些必要解釋。
正像一盤僵局,總要有人打破局面,才能繼續向前走。
老太君的病,總有一天會引出常氏與常貴妃背後的常家,隻有常家倒了,常氏一族才無法繼續傷害杜月芷。
可是道理杜月芷都懂,卻因為付出一腔真心,對他比對别人更為慎重,一旦他觸及了她的底線,挽救起來格外棘手。
不理智的杜月芷,抛卻了所有的聰明與驕傲,變得十分不講理。
往常她清醒的時候,這些話說了,她必然就能懂。
然而現在……夏侯乾挑了挑眉,倒覺得眼前的少女因為無理取鬧,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杜月芷長眉輕蹙,因為一晚上的對抗,她現在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在他面前是什麼樣子了。
單單就是生氣,在他對月茹笑的時候,就氣。
“反正你什麼女子都能得到,何必執着于我,什麼茹兒月兒,你笑一笑,勾勾手指,别人就來了,何苦在我身上費功夫!
”
“芷兒,你是在吃醋?
”夏侯乾忽而明白過來,怪不得白天的冷淡确實是冷淡,晚上的冷淡則帶些賭氣的意味了。
“你讓開!
”誰會吃醋!
杜月芷臉更紅了,推在他的兇膛上。
氣急了的時候,她也不喚殿下,滿口你呀我的,夏侯乾也不在意,不僅不讓,反而将她雙手捉住,不顧她的反抗,将她帶到一處有花叢遮擋的地方。
杜月芷全身都用上了,隻差用上牙齒……對,還有牙齒,她張口就咬。
可惜沒咬住——夏侯乾早已捏住她光滑粉嫩的雙頰,既合不攏,也下不去嘴。
“芷兒人不大,牙口倒是挺厲害的。
”夏侯乾低頭上下左右觀賞一番,露出戲谑的笑意:“怎麼,想咬我?
”他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見她又瞪大眼睛,一副又吃驚又羞惱的模樣,不由得心裡癢癢的:“别動,你再動,我會忍不住狠狠親你。
”
杜月芷仰着頭,臉頰被他揉捏,一會兒捏成包子,一會兒又捏成團子,心裡快要氣爆炸了,扭得更厲害了:“放開我,你這個壞蛋!
放開……嗚……”
夏侯乾被她動的全身燥熱,又看她粉唇水光潋滟,一張一合,肉乎乎軟綿綿,禁不住深吸一口氣,低頭噙住她香甜的唇舌,履行諾言,大親特親起來。
這一次親吻,與以往不同,以前怕吓到她,隻是蜻蜓點水,或淺嘗則止,卻不像今夜,充滿了侵略與強占感。
他破開她緊閉的牙關,叼住她微顫的香舌,吸吮,品嘗,囫囵裹狎。
她的舌尖顫巍巍的,又羞又嬌,被他兇猛一吸,幾乎要刺激哭了。
“嗚嗚——”
鼻端滿是他身上檀木香的氣息,霸道邪冷,杜月芷渾身酥麻,極近窒息的時候,他突然松開,讓她呼吸,待她喘息過後,忽而又大肆掃蕩起來,不僅唇瓣,小舌,連牙齒也沒放過,每一寸都不放過。
他吸吮她的柔軟,舔舐她的驕傲,掌控她,折磨她,讓她像一隻收起尖爪的小貓,沉淪在甜美又窒息的親吻中。
杜月芷被親的眼淚汪汪,朦胧中看見夏侯乾身後,月亮光芒清朗,遍灑大地,整個花園清風徐徐,花枝草葉翻飛。
原來不知不覺間,肆虐京城的大雨,已經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