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緻側耳細聽屋外的動靜,此時似乎又沒有了聲音,他隻有耐心等待起來。
盞茶時間過去,屋外的賊人再也沒有撥動門闩,周緻不禁心下好生納悶,特麼的!
莫非賊人跑了?
周緻從卧房到外屋始終都是輕手輕腳,自忖那賊不會察覺。
可是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何門闩隻撥開了一半,就不再撥動了呢?
屏住呼吸又細細聽了聽,除了呼嘯的風聲,确實沒有了其他聲音。
又等了一會兒,屋外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周緻便右手握住菜刀,左手陡然用力,将門闩打開。
與此同時,周緻的身體向旁邊閃開,一雙星目迅速朝外面看去。
門闩剛剛打開,就聽到“咚!
”的一聲,屋外之人一頭栽向屋内,倒在了地上。
周緻手裡的菜刀已高高舉起,準備随時朝那人身上胡亂剁下,奇怪的是栽倒的那人絲毫沒有動彈,顯然是早已昏迷過去。
看到這樣的景象,周緻的菜刀沒有落下去,慢慢俯身,輕輕探手在那人的鼻下試探,呼吸甚是微弱。
周緻周身瞬間一冷,怎麼回事?
這賊人莫不是快死了?
低頭再細細的看,栽倒在地上的賊人其實隻有十四五歲年紀,蓬頭垢面,面黃肌瘦,此時早已雙目緊閉。
周緻暗暗道,真是倒黴,我可是還沒對他怎麼樣啊?
這少年真若是死了,可是和我無關啊。
幹脆将菜刀放在一邊,輕輕推動那少年小賊的身體,輕聲道,“醒醒,醒醒!
”
少年小賊沒有動彈,俨然失去了知覺。
老爹周鐵和娘親周何氏聽到了外屋的動靜,周鐵來不及穿衣,急急的出來,看到了眼前情景吃驚非小,驚恐的問道,“小緻,你傷了這賊?
”
周緻搖搖頭,道,“開門就這樣了,這小賊八成是凍壞了!
”
小賊沒來及偷東西,已昏死過去,對這樣的情況好像從來沒聽說過,周鐵自然慌了手腳,急急道,“扔出去,扔出去,萬不能讓他死在我們周家。
”
他所擔心的顯然是這小賊真若是死了,周家必定會有大麻煩。
雖說他是來偷東西的,但怎麼說也不至于讓他死了吧?
周緻蹲在地上,看一眼老爹周鐵,苦笑道,“爹爹,這小賊身體虛弱的厲害,真若是扔出去必死無疑,現在還是想辦法先讓他蘇醒過來吧!
”
周鐵無奈至極,微微點頭。
得到了老爹的允諾,周緻毫不遲疑的将那小賊抱起,走進卧房。
好在炕頭上還很熱乎,用棉被将小賊的身體蓋住,狠狠掐他的人中,父子二人好一番忙碌,萬幸的是小賊終于睜開了一雙混沌無神的眼睛。
小賊醒來,四處看看,就要爬起來。
怎奈身體實在虛弱,剛剛擡起來的腦袋,就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我餓,我餓!
”小賊發出十分微弱的聲音。
周緻懊惱郁悶不已,這都是什麼事呀?
賊本是來自己家偷東西的,到頭來反倒是自己家還要救他的性命,好吃好喝的招待一下。
此時娘親周何氏已穿好了衣服,過來看了一眼少年小賊,喃喃道,“我去給他弄吃的,這是個苦命的孩子!
”
說罷就匆忙去燒水熱飯了。
功夫不算大,周何氏煮好了一碗熱粥,又拿過來三個白面馍馍。
蓋住棉被少年小賊的身體溫暖了很多,此時也好像又了些氣力,竟然能半坐起來了。
他見到了熱粥和那白面馍馍,一雙混沌的眼睛頃刻間就放出異彩,喉頭在不停的蠕動着。
伸手便從周何氏手裡将馍馍奪了過去,就像是幾輩子沒吃過東西一樣,看也不看周何氏周緻等人,就狼吞虎咽的大嚼起來。
幾口馍馍下肚,小賊被噎的直翻白眼,不停的打着冷嗝。
“孩子,你慢些吃,先喝口熱粥,吃完了還有!
”周何氏心軟,看少年小賊這番模樣,不由得輕聲說道。
周何氏将熱粥遞給他。
小賊喝了幾口熱粥,又是狠勁的吃馍。
三個白面馍馍,一碗熱粥片刻功夫就被他消滅幹淨。
這家夥吃完了,将空碗一伸,道,“再來一碗,再給我幾個馍。
”
看這家夥這般不知禮,是個賊人還這般理直氣壯,周緻兇膛的火氣一上一下的。
但最終還是忍住,隻是在心裡默默感歎,這家夥該不是個狼心狗肺,沒有人心的東西才好。
後世早就有農夫和蛇的故事,此時周家對待這個小賊和那農夫對待蛇可謂一般無二。
周鐵顯然也有些氣憤,但并沒說話。
周何氏答應一聲,将空碗接過,又去給他盛了一碗,取來了四個黃米南瓜餅子。
周家的日子現在雖說好過了,但日子必須還要節省着過,每餐飯隻是做不多的白面馍馍,吃的最多的還是黃米南瓜餅子。
少年小賊毫不客氣的伸手接過,立刻大快朵頤。
黃米南瓜餅子雖說不是好東西,但吃在他嘴裡顯然分外香甜,看着他的吃相,周緻莫名的心裡一顫。
在這個說起來很清明的弘治盛世,其實還不知有多少人吃不飽飯,處在饑餓的邊緣。
小賊又将四個餅子和一碗粥喝完,這才打了個飽嗝,精神煥發了不少。
他看了看屋内的人,骨碌從炕上下去,當即跪倒在地,說道,“小人其實是來你家偷東西的,不成想餓昏過去,小人多謝大娘大伯大哥的救命之恩,小人給你們磕頭了!
”
“咚咚!
”的磕頭之聲山響,幾乎要把那地上磕出坑來。
周鐵和周何氏急忙攔下了他,尤其是娘親周何氏此時早已雙眼含淚,道,“起來吧,快起來吧孩子,我知道你這是餓壞了,若不是餓壞了,誰肯做賊呀?
”
言罷,用力将那少年小賊從地上拽起來。
少年小賊聽着這十分溫暖的話語,像是觸動了心弦,眼淚瞬間吧嗒吧嗒的向下掉,哽咽道,“小人這是遇到好人家了,小人這幾日早就掃聽到白嶽村的周家是良善之家,小人……小人還是要給你們磕頭。
”
看人其實并不需要過多的了解,隻是看他的眼神,看他的某些動作便能察覺出這人的品行。
周緻始終在冷眼旁觀這少年賊人,意識到少年小賊的心地其實不差,便問道,“小兄弟,你是哪裡人,如何就落到了這裡做起了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