囑咐了石頭和陳名揚一番後,任思齊帶着熊二四人出了家門準備坐船前往杭州。
石頭和陳名揚年齡太小,正是讀書的年齡,不适合做危險的勾當,還是先放在鄞縣家裡為好。
去杭州是為了辦事沒必要帶太多人,任思齊便讓任興凡和任東明兄弟回任家灣,他們二人需要盡快熟悉“飛魚号”,以便以後出海。
而任思齊自己則帶着熊二和晉玉飛去往杭州。
從鄞縣到杭州,當然是坐船最為舒服。
所謂的南船北馬,在江浙之地河流縱橫,百姓們往來從來都是乘船。
走水路的話,可以從鄞江直入大海,然後走海路到杭州,就如同任思齊當初逃出牢獄時所走的路程。
當然海路兇險,大海中風急浪高,一般百姓肯定不會選走海路。
不走海路的話,從河道也可以抵達杭州。
從姚江朔河而上,進入杭甬運河,即可直達杭州。
全程三百多裡,因為是逆流而上,行船大概需五天時間。
任思齊的“飛魚号”現在正在任家灣,他也不願再走海路去杭州,反而想乘船走内陸河道,見識一下内陸風景。
在鄞縣碼頭,剛好有一條船去往杭州,這是一條兩層客船,船長五丈、寬兩丈,是一條平底船。
在船偏後位置立着一條三丈多高的桅杆,可以挂上縱帆,借着風力行駛。
沒有風時,則可以靠船家撐着竹竿在江水中緩慢移動。
任思齊等人詢問時,剛好船上剩下一個房間,擠擠幾個人也能住下。
見任思齊是個讀書人,船家很熱情,表示不再載人,馬上就可以開船。
要價也不算太貴,三個人到杭州隻需三兩銀子,船家還管一日三餐,任思齊便決定就乘這艘船。
樓船分上下兩層,下層是船家夫婦還有一個女兒及幾個夥計所住,更是廚房,行船操作的場所。
客人們都住在樓上的房間。
整個樓上共有七個房間,已經住滿了前往杭州的客人,隻剩最後一個位于船尾的較差房間。
這件房由于位于船尾處,房間較小,還很不規則。
一邊寬一邊窄,其他客人不願住,才空了下來。
任思齊當然不願挑剔,便爽快的帶着熊二和晉玉飛入住了房間。
三人帶的行禮不多,隻是一些換洗的物品,當然還有銀子,張敬賢送的那三千兩銀子被任思齊放在船下,吩咐熊二和晉玉飛要看緊了,千萬不能有閃失,這是他運作恢複功名的經費。
碼頭上,一個士紳模樣的人正和送行的人依依告别,然後便順着踏闆上了客船,幾個随從搬運着各色行禮跟在後面。
随着此人的上船,船家抽掉踏闆,解開系在碼頭上的繩索,兩個船上夥計一前一後用長長的竹竿撐着河底,客船便緩緩駛離了碼頭。
用竹竿支起客房的窗戶,微風便從窗口吹入,房間裡一陣涼爽。
河船要比海船穩當的多,當然速度沒法和海船相比。
熊二上了船就把自己扔在了狹小的木闆床上,很快就打起了呼噜,沒事情做時,他唯一的愛好就是睡覺。
晉玉飛則趴在窗邊觀看着外面的風景,看了一會兒便坐到床上,取出一本書默默的誦讀。
他幼年上過幾年私塾,所以自诩也是讀書人,當然很多字他還認不全。
現在跟在任思齊身邊,又迸發了讀書的欲.望,時常向任思齊請教一些書上的學問。
任思齊也樂的手下出現一個愛學之人,便不時的教他一些學問。
晉玉飛現在看的是千字文,他已經快把上面的字認全。
等他認全後,任思齊準備教他一些算術的知識。
看着晉玉飛以極大的熱情讀着書,任思齊忽然有些羞愧,他作為一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這些天來從沒有想過讀書。
一方面是他秀才功名失去感覺讀書沒啥用,另一方面則是覺得現在已經到了明末,再有幾年清兵南下,難道去考滿人的功名?
任思齊當然不會去,既然如此苦讀四書五經作甚,反正又不考功名,還不如讀些實用的書籍。
任思齊下定決心,到了杭州後去買些實用的書籍來,比如孫子兵法,比如紀效新書。
既然自己已經立下成就一番大業的志願,就要學些練兵學問。
任思齊坐着船艙之中,腦子胡思亂想着,終于坐不住了,起身走出了房間。
趴在欄杆上,往對面看去,遠處青山處處,近處綠水茵茵。
船隻緩緩在河道中行駛,能看到河岸對面婦人的面容,她們或者在水中浣紗,或者淘米準備做飯,幾個小屁孩在對岸的河堤上歡快的奔跑,能聽見他們母親斥罵他們的聲音。
風景是這樣的美好,百姓生活是這樣的安逸。
可這樣和平的日子恐怕不會太久,再有兩年清兵将南下,江東之地将陷于腥風皿雨之中!
而這兩年的時間裡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任思齊在心裡拷問自己,雖然腦中擁有後世的記憶,讓他知道曆史的大緻走向,可他還是感覺有些無能為力。
在記憶中,滿人會一統天下,南明各勢力在堅持抵抗二十來年後,還是會被清朝一一鎮壓,随着漢奸施琅攻占台灣,漢人的政權将徹底消亡。
任思齊不認為自己有改變曆史的能力,可他知道自己也做不到順應大勢,投降注定會占了江山的滿清好混個一官半職、榮華富貴。
自己走的注定是一條異常艱難之路,作為一個漢人自己無法容忍異族占據大好河山,更無法做到在異族的統治下苟且偷生。
那麼隻有奮起向上,為自己為漢人殺出一條皿路來!
這一刻,以後的路在任思齊腦中清晰了許多,他也就知道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就在任思齊獨自深思之時,船闆上響起腳步聲,一個人從房間走出,趴在任思齊不遠處的欄杆上注目向遠處眺望。
任思齊扭頭看去,正是那個在最後時刻上船的士紳模樣的人,見到任思齊看來,他胖胖的臉上堆起了笑容,向着任思齊展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