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坐在書桌前,拄着手想了好久,主要集中在流民的安置,春耕還有其他的突發狀況上,一邊想,一邊在紙上記着。
直到楊山帶着人進來,他才放下筆擡起頭向他們看去。
在楊山身後整齊的站成一排的,一共隻有十三人,他們雖然外貌各異,體形也各不相同,有高有矮,有瘦有胖。
但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腰間都配有一枚短弩,雖然此時的弩中沒有箭。
朱由校和他的親軍一起待了這麼長時間,自然知道這是軍中斥候營标配的短弩。
這十三個人,再算上李哥一共十四人,全部來自斥候營,這與他當初全軍選拔精英的設想大不相同,但沒等他提出疑問,楊山就走到身前禀告道:
“殿下,人已經選好了,一共十三人,全部來自斥候營。
”
可能是看出了朱由校眼中的疑惑,楊山又小聲的解釋着:
“殿下此事重大,首要的選擇條件就是可信,不光是您信得過他們,他們信您,更重要的是他們之間能夠相互信任,否則不可能完成任務。
”
“如果從軍中各處挑選,然後在臨時組成這個隊伍,他們相互之間都不熟悉,根本無法默契的配合,甚至可能因為彼此的陌生而産生猜忌。
”
“所以卑職離開之後就決定,隻從同一個營中挑選人選,雖然斥候營軍士各項水品在軍中都不是最強的,但是他們和其他所有的營都不同。
”
“斥候營自從編練之初人數就是固定的,不會改變,也不會被拆分或是重組,甚至是其中有人傷亡,斥候營的人員也不會進行補充,他們隻會因為人少被撤銷編制或是被新的斥候營取代,他們比任何其他的軍種更默契,更相信自己的袍澤。
”
“這次被調到殿下麾下的斥候營,正是卑職當年在禁軍中組建的,對他們卑職還算了解,現在營中一共有七十六人。
”
“卑職千挑萬選,選出了這十三人,他們的家人都是随軍南下的,可以信任!
”楊山最後一句在朱由校的耳邊耳語到。
朱由校聽了楊山的解釋覺得有道理,之前是他想當然了。
這些人是要去執行敵後搜查,甚至暗殺任務的,不是光靠蠻幹就行的,如果他們自己人之間都無法完全信任,還怎麼去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
一旦有人拖後腿,可就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了。
他又親自給衆人解釋了一遍這次的任務,但卻沒給衆人下達任何的直接命令,因為他覺得,計劃總趕不上變化的。
與其在毫不了解的情況下,瞎指定什麼行動計劃,還不如等他們潛入進去之後自己去尋找可乘之機。
朱由校把這次行動的最終決定權交給了李忠義,因為隻有李忠義才是這些人中他最信任的,但是行動的指揮權交給了李哥,避免李忠義這個外行瞎指揮鬧出什麼亂子。
可是左等右等這次行動最核心的人物―李忠義卻遲遲沒有出現,直到朱由校叫人把一切都準備妥當,甚至懷疑這李忠義跑路了,要去派人找他。
他才姗姗來遲,跑到朱由校的身邊耳語道:
“殿下,奴婢過來的時候突然想到個人,就是您在松江府救回來的沐瑾汐姐弟,這張鳴崗貪戀女色又流連青樓,這沐氏姐弟正好是出身青樓的,何況還算的上出名的清倌人。
”
“如果殿下能派她們參加這個任務,來接近張鳴崗的幾率會大大增加,風險也會小上很多。
”
朱由校考慮了一下,覺得确實,如果有沐瑾汐參與其中引誘張鳴崗,無論是拿到罪證,還是刺殺他的成功率都會大增。
但是對這姐弟,朱由校不能完全放心啊,尤其是沐瑾汐在他的眼中,是一個心機極深的女子。
把寶全都壓在她身上,他不敢這樣做,而且他也不知道這倆人是否願意幫忙,雖然他把兩人救出了苦海,但是這人心....難料啊。
“你們先行潛入肇慶,暗中籌備,做兩套方案,一種是有她們姐弟參與的,一種是沒有的。
”
“等七天,如果沐瑾汐沒有趕過去和你們彙合,就暗中行動,記住你們隻有兩周的時間,兩周之内,如果拿不到他貪贓枉法的罪證,就殺掉他。
”朱由校想了一下說道。
“殿下,此事用告訴曲總管嗎?
”李忠義應了下來,然後又小聲的問道。
曲來福?
聽到李忠義提起他的時候,朱由校搖了搖頭,示意這件事不用告訴他。
而李忠義這麼長時間才趕回來的緣由,朱由校心中也有了眉目。
十有八九是曲來福對李忠義有過交代,如果朱由校要做任何危險的舉動要第一時間向他彙報,所以李忠義才會暗中糾結了半天,這麼晚才趕過來。
可是這件事情真的不能現在告訴曲來福,忠心自然是不必多說,朱由校是完全信得過的。
但正是因為曲來福太忠心了,無論是對他還是對他的母妃,忠心到曲來福敢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而違抗他的命令。
要是讓曲來福知道了他派人去暗殺朝中的二品大員,一定會被阻攔下來,甚至會為了他的安危考慮,把他再一次請到船上,這已經發生過一次了。
所以直到這些人出了城,朱由校都沒派人去通知曲來福,而是派人寫了封信,讓人快馬送到泉州府,因為沐瑾汐姐弟正和軍中的家屬等人被安置在泉州。
等到第二天一早,朱由校才派人去城外請來了正在安置營主持事物的曲來福,把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他。
曲來福聽到之後當然是大為震驚,但是現在做什麼也為時已晚了,派出去的人已經出城一夜了,現在追也追不回來了。
就算他再次違背殿下的意願,把殿下強行送回船上,也沒有意義了,一旦殿下派人暗殺兩廣總督的消息走漏,他這個王爺也就當到頭了,陛下就算是再喜歡殿下,也無法和全天下的文武百官做對。
所以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兩件事,一個是祈禱,祈禱派出去的人成功完成任務,安全的返回,或者任務失敗但是人不被抓到,或是沒有活口。
另一個就是全力的協助殿下處理好當前的局面,無論是安置營的百姓,還是正在不停湧來的流民,又或是眼瞅着就要開始進行的春耕,都不能再出一點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