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了!
大三元!
”
魚非池一推牌,哈哈大笑,伸出雙手在半空:“給錢給錢!
”
“有沒有搞錯啊,師妹你這是連糊第幾把了!
”
“就是啊,還讓不讓人活了,這錢袋子都要被你掏空了!
”
“我好說還是你對家,你下手能不能悠着點?
”
其餘幾人紛紛哀嚎,這兩個時辰的馬吊打下來,他們竟是輸得快要傾家蕩産,隻差去當褲子了!
“少廢話,拿錢來!
”石鳳岐坐在魚非池椅子扶手上,吆喝着小氣吧啦的葉藏趕緊掏銀子,樂得屁癫屁癫。
葉藏白了他一眼,憤恨不平:“你能不能躲開些,我盡看着你在旁邊出主意,我跟你講啊,有本事咱們三個再起一桌,讓他們四個女子再戰!
”
“切,誰要跟你戰,我自個兒媳婦兒我不幫着,我幫你啊?
”石鳳岐樂呵呵地攬着銀子,又沖綠腰道:“再說了,綠腰可沒輸多少,說到底了,還早你自個兒牌藝不精,是吧綠腰?
”
綠腰看着他們耍嘴皮子,也隻是笑:“你們可少把我拉下水,我以前摸牌摸得多,這才能堪堪自保。
”
“綠腰你這話可就傷人,這是說咱們這些人兩個人加起來,才能與你一戰了?
石師兄倒好說,我跟瞿如師兄這還要不要活了?
臉皮往哪兒擱啊?
”葉藏哀歎道,他最小氣不過,這幾圈馬吊打下來,他已經心疼銀子心疼得跟割他肉差不多了。
“不是我說啊師妹,你再這麼赢下去,以後沒人陪你打牌的!
”商葚以前打牌打得少,又似魚非池與石鳳岐那般擅長算牌,幾圈下來,她是輸得最慘那個,桌前的銀子已經是稀稀拉拉了。
“師姐這我就不同意了,摸牌嘛,靠的是手氣,是不是?
我家非池手氣好,你别不服呀。
”石鳳岐一人舌戰群友,護着魚非池在兇前,力排衆議。
魚非池笑得跟個癡傻兒似的,隻一個勁兒地樂,收起銀子來卻是絕不手軟,牌桌之上無親友啊朋友們!
“惡心!
”
“變态!
”
“王八蛋!
”
衆人紛紛罵。
“我喜歡。
”魚非池嘻嘻笑。
石鳳岐暗自在魚非池身後比出兩根手指,得意地沖衆人揚了揚,眉頭還幾挑,氣得衆人紛紛要掀桌。
畫面大概是這樣的,一張牌桌,四位女子上桌摸牌,魚非池背後坐着石鳳岐,朝妍身後是瞿如,商葚旁邊跟着瞿如,三個大老爺們兒心甘情願地做着“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在一邊端茶遞水剝瓜子仁的侍候着。
倒也沒有冷落綠腰,個個都知曉,她見此情此景怕是心酸,幾人也時不時就拉着綠腰閑話,該給她的那份關懷不落一分。
于是四個敗家老娘們兒在牌桌激戰正酣,三個大老爺們兒口角不斷,相比起來,倒是四個敗家老娘們兒更和諧一些。
說來這幾人的品位着實不甚高雅,商葚便不談,以前在軍中是刀裡來火裡去,沒養成幾個高雅的愛好實屬正常,可是朝妍以前好像是在南燕那精緻雅趣地兒呆過不少時間的,以前用來消磨時光的情趣事大多也是賞雪品茶烹香之類,綠腰的愛好也是種花刺繡彈曲兒之事。
如今可倒好,紛紛讓魚非池拉下馬,打起了馬吊烤起了紅薯幹起了雪仗,那是把曾經的那些矜貴優雅都抛去了九宵雲外,徹徹底底地當了一回俗人,還是俗不可耐的那種。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交友一定要慎重啊,一不小心就從蓮花變成蓮藕了啊。
“對了,我前兩日去城中看到了些不少緞子,準備拿下,你們要不要?
”說這話的人不是女子,倒是葉藏。
石鳳岐擡頭瞅他一眼:“哪兒呢?
”
“就不遠,去不去?
”葉藏指指外頭。
“去啊。
”石鳳岐捏着魚非池雙肩,擔心她打牌打了兩個時辰肩頭發酸,笑道,“正好過年也來得及添新衣,去看看。
”
“我也去。
”瞿如道。
石鳳岐打趣他:“喲,咱們木頭師兄最近這是真開竅了?
”
瞿如臉一擺:“你才木頭。
”
四個打牌的娘子紛紛對視,忍俊不禁,催着他們三個趕緊走,走了之後才竊竊私語,說着這三人大概是有毛病,這幾日像是比着似的,就看誰給自家夫人買的東西好,買的多。
他們三個時常湊在一起兒,暗自琢磨,琢磨得也不是些個大事兒,就是分享一下哪裡來的好胭脂,哪裡進了好首飾,又有哪裡出了新點心,然後結伴跑去買來,而且這事兒還不能交給下人去辦,非得是他們自己親手買來才算是真心,才好意思說出來。
誰若是買到了獨一無二的好事物,那是要被另兩個羨慕不已的,誰若是晚了一步沒趕上,也是要懊惱半天的。
至于綠腰呢,綠腰是最幸運的,别人是一人一份,綠腰是一人三份,不管是誰去淘寶貝,總會多帶一樣給她。
于是,一位國之帝君,一位亂世戰雄,一位天下财神,三個世間聲名赫赫,頂天立地的男子,這些天不操心天下大事,不關心民生經營,關心的隻是哄自家夫人開心,活生生拉開了一場寵妻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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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奇景了。
綢緞莊裡迎來了三位大男子,三位大男子豪氣地一揮手将店包了,等他們挑開心了再讓外人進來。
老闆心有點慌,畢竟沒咋見過哪家的富貴公子跑到了綢緞莊裡頭來玩耍的,而且一來就來三個,三個都是氣宇軒昂,卓爾不凡之輩,于是好茶好水的伺候,大氣兒也不敢喘。
三人挑挑揀揀着花色和面料,閑閑淡淡地扯着白話,瞿如問石鳳岐:“師弟,你不在之時,我聽師妹說過什麼五月初五,當時沒反應過來,也就沒來得及問她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
石鳳岐大手挑着一塊淺青色的料子,不以為意地随口應道:“知道啊,五月初五,天下未定,七子皆亡,不是什麼大事兒。
”
瞿如與葉藏一驚,齊刷刷看向石鳳岐。
石鳳岐見他們這般神色,奇怪道:“幹嘛?
”
“這麼大的事兒你瞞了我們十年?
”葉藏罵道:“你有沒有把我們當兄弟了!
”
石鳳岐懶散笑道:“告訴你們了也沒什麼用處,平白地讓你們跟着憂心而已,說來何用?
”
“那你也好歹讓我們知道一下啊,不然你們怎麼死的我們都不清楚。
”葉藏白了他一眼,頗是生氣。
石鳳岐卻笑:“現在已經沒事了,下月初二我跟商帝最後一戰,到時候,總會有一個了結。
”
葉藏看了瞿如一眼,握着手中的緞子,走到石鳳岐跟前,語氣沉重:“不是我說啊,我最近總覺得師妹有點怪怪的,你們真的沒事嗎?
”
“沒事。
”石鳳岐挑着一匹又一匹的好緞子摞在一起,淡聲答道。
“有事你說,别悶在心裡瞞着我們。
”葉藏說。
“你有時間操心我,不如操心你家妍妍啦。
我敢保證,朝妍師妹肯定不喜歡你手裡這個花色,這烏漆麻黑的,老太太才會喜歡。
”石鳳岐瞥了一眼葉藏挑在手裡鴉青色布匹,這直男審美也是沒誰了。
“要你管!
”葉藏罵道,但琢磨了半晌之後,還是放下了料子。
一開始隻是有些緊張的綢緞莊老闆聽了這三人的閑談後,已經隻想把自己耳朵割掉了,再不想聽任何他們之間“無傷大雅”的小事。
隻要不蠢的人,聽了這番話都能想到這三人是誰,老闆自然也能知道,所以不由得兩股顫顫,冷汗直下,生怕哪裡不得勁兒,就被三人給喀嚓了。
好在三人根本沒在意他的存在,該挑料子的還在繼續挑料子,該白話的還是白話,老闆也就放松了不少,鑽進後面,托着一件已經制好的成衣走到石鳳岐眼前跪下。
“這是何意?
”石鳳岐笑問道。
“陛下,這是……這是草民店中鎮店之衣,名曰羽裳,以前是二十七個最好的繡娘一起縫制的,用的料子也是如今這世道再也尋不到的清心蠶絲,點綴之物是碎開的天山玉,顆顆都打磨細潤光潔,勾花之絲是金縷線,要用傳承百年的技藝才能鍛出這等奪天工之物。
草民将此物,獻給陛下。
”
石鳳岐看了看那件高貴典雅不凡的華衣,思忖片刻,想一想自己在哪裡與這人見過面。
倒是葉藏先開口,說:“清心蠶絲,天山玉,金縷線,你是後蜀之人。
”
這三樣東西在盛世裡頭都是達官福人所追逐的奢華之物,而那樣的年頭裡,又隻有号稱天下錢脈之地的後蜀,有這等工藝可以做得出來。
想将這三樣東西聚齊,而且裁制成衣,不止要财力雄渾,還要有足夠權勢不被他人觊觎,以免受懷壁之罪。
葉藏已經眯起了眼,他可沒聽說,如今這年頭,還有哪個後蜀的商人能制成此衣。
那綢緞莊老闆笑着點頭,和顔悅色的樣子一看便知是商人風采,和氣生财,他看着葉藏:“葉大财神,不知你可還記得當年偃都的巧衣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