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可和遊炘念同歲,今年也不過29,可她成天披頭散發濃妝豔抹,眼角細紋都要變成深紋,說她四十開外也會有人信。
劉可精神狀态的确很差,從當年遊炘念死的時候開始,她脾氣一天比一天差,看誰都不順眼。
姜琴跳樓自殺之後她的生活完全亂了規律,上班不好好上,見着前男友非打即罵,前男友去國外工作這事兒她差點操家夥剁了對方命根子。
前男友指天指地發遍國内外所有的毒誓,說如果他在外面不好好工作賺錢養老婆而是包二奶的話,命根子不用别人剁,他自己雙手奉上。
劉可總算是放人走了,前男友前腳一走劉可後腳為自己找了個二十歲的小鮮肉嘗鮮去了。
直到東窗事發劉可隻覺得自己倒黴,但她早對前男友沒了感情,當初阻止對方出國也是為了自己那點兒占有欲和臉面而已。
“所以,要嘗野味千萬别帶到家裡來,對方怎麼求都别答應。
多他媽丢人啊,那小傻逼被我前男友打出門的時候還光着屁股呢!
”
劉可私宅,泳池香槟音樂。
每天晚上太陽一下山,各家名車從劉可家大門魚貫而入,像憋屈了一整個半天的吸皿鬼要開始狂歡。
這些年輕的男男女女們從車裡下來,穿着他們最得意的性感戰衣,或什麼也不穿,精肉□□,轟趴整整一晚上。
劉可已經喝得有點多了,斷臂才剛剛好一點就敢往水裡紮,在泳池裡遊了一圈嗆三口水。
顧冬晨好不容易把她拖上來,她看見顧冬晨那張臉就反胃,一把揮開她,跌跌撞撞地躺到沙灘椅上,大喇喇撇開腿,整個人攤開躺着,呼朋喚友過來聽她吹牛。
“你怎麼就讓野味走了?
你男朋友來了正好大大方方邀請來一發三人行啊。
”圍着她的假臉姐妹團各個五官跟孫悟空的變出來似的一模一樣。
“三你大爺。
”劉可一巴掌推在對方臉上,“你丫倒是給我玩玩試試!
”
假臉女頭發都被她掃到一邊去,也不敢真生氣,捂着臉怪叫道:“别動人家臉啊,我剛做的鼻子被你拍彎了怎麼辦!
很貴的!
”
劉可不知道是真喝多了還是最近受刺激大發了,随便伸手拉了個兇肌比她還大的兩位壯男過來,指着剛才讓她玩三人行的假臉女說:“跟丫玩雙龍入-洞,就在這兒玩!
”
壯男對視一眼,自然知道這兒是誰的地界,平時花的都是誰的錢。
劉可私房錢快要見底兒,卻依舊揮金如土,包養着一票随時能在床上床下為她效力的小白臉。
這派對裡有一半都和她在床上拆過招,名牌穿着戴着自然得感恩。
如今金主開口,這點小事還不好辦?
金主必須得哄。
倆壯男一人拉假臉女一隻手往泳池邊拖。
假臉女先是臉上虛笑着讨饒,周圍的人開始起哄,哄笑聲慫恿聲從一樓泳池傳到二樓。
左邊的壯男一把扯破了她的衣服,假臉女的尖叫聲引來二樓喝酒的人,紛紛往這兒看。
劉可這兒的轟趴就是不一樣,分分鐘上演真人秀。
沒人幫假臉女,顧冬晨也見怪不怪地站在一旁。
她在衆人的哄笑和慫恿下被扒得一幹二淨,在泳池邊被兩個壯男強行上演真人秀。
劉可笑得滿面紅光,不住地指導:“整根吞下去啊你,哈哈哈,好玩嗎?
”
假臉女眼含淚光,口不能言。
身為劉可特殊生活助理,被要求住進劉可家,24小時揣着十方鏡和劉可寸步不離的遊炘念坐在角落裡目睹這一切,冷笑。
這種事兒她不是沒見過,以前劉可和陳姝最喜歡折騰這些濕漉漉的事兒,但隻要她或者盧漫在場絕對都給踢出去,不想髒了自己的眼。
現在她依舊覺得這種事兒分外惡心,但見那假臉女漸漸開始賣力表演讨好衆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也懶得說什麼。
她看劉可雖是開心,但也不至于到達情緒巅峰,現在射出一支攝魂箭肯定能一擊即中,卻不見得能收集到最好的心頭皿。
畢竟是兩個月寶貴的時間,她不想貿然行動。
遊炘念思索着能做點兒什麼煽動劉可的情緒。
直接上去打一巴掌?
不一定能讓她暴怒,倒是有可能讓自己身陷尴尬。
畢竟這滿場劉可的爪牙,着實不好動手……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遊炘念拿出一看,傅淵頤的電話。
“小胖子。
”她那邊難得的不安靜,音樂聲人聲鼎沸,差點兒把她的聲音都吞沒了,“你的眼神能殺人。
”
遊炘念忽然挺直了背,暗自四下環顧:“你在哪兒呢?
”
“在一個能看得見你,你卻看不見我的地方。
”
遊炘念心裡暗暗罵了句“幼稚”:“你來這兒做什麼?
”
“來看着我的小貓,别讓她一時興起打亂了所有計劃。
”
“什麼小貓……”遊炘念沒想到她竟會說得這麼親昵,心底磨過一絲怪怪的感覺,馬上将話題轉開,“你怕我見到劉可時再控制不住變身惡鬼麼?
放心,我現在看着真人秀,心如止水。
”
傅淵頤似乎在笑,有氣流撲在話筒上,就像直接撲到遊炘念的耳邊似的。
“你一會兒就心如洪水了。
”傅淵頤說,“你表姐來了。
”
“啊?
”遊炘念一擡頭,猛然看見大門榕樹下盧漫和一位年輕女子一前一後進來。
盧漫聽見喧嘩聲往泳池那兒看了一眼,立即皺眉轉開了視線,對她身後的年輕女子說了句什麼。
那女子似乎是她的助理,小跑到劉可身邊拍拍她的肩膀。
劉可表情一愣往盧漫這兒眺望,方才還一臉沉醉得意,看到盧漫的瞬間表情僵了僵,抽過一件浴衣将自己裹住,向盧漫走去。
盧漫低聲說了句話,劉可撇下一池的酒醉金迷,帶她進屋去了。
“嘿,你魂兒還在嗎?
”
在看見盧漫出現在此的那一刻,遊炘念的确心如洪水,目光鈎在她身上,根本忘記了自己還在打電話。
傅淵頤這一提醒遊炘念直接把電話挂斷,暗暗跟了上去。
盧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連蔣铮青都沒跟着一起來。
遊炘念腿一陣陣地發軟,心道:盧漫不可能不知道劉可将縱火一事推卸到我頭上,她居然還來找她?
盧漫難道真的……
從頭涼到腳。
遊炘念一直覺得殺她和她爸媽的兇手是個平日裡非常親近的人,但此時此刻她心裡冒出了另一個想法:這不是單獨一個人的所作所為,這是個多人聯手的陰謀。
這個念頭一起,遊炘念隻覺得一陣暈眩,極度憤怒又無比恐慌。
她不知道的事比她預想的還要多,還要可怕。
盧漫的助理沒有進屋,站在門外等着。
盧漫和劉可走進花園後的小屋,遊炘念站在樹下遠眺,見劉可将窗簾拉了起來,徹底看不見裡面的情形。
她們在說什麼?
強烈的好奇心讓遊炘念坐立難安,她穩了穩心,徑直走過去。
“嘿。
”盧漫的助理叫住她,“你幹什麼,不能進去。
”
遊炘念沒搭理她,直接敲門。
裡面沉靜了片刻,聽見劉可不耐煩的聲音:“誰啊!
”
“是我,劉小姐。
”遊炘念道,“你怎麼去屋裡了?
不是讓我24小時都跟着你麼?
”
又是一陣沉默,忽然門開了。
門被打開的第一時間遊炘念的目光從劉可的肩頭穿過,鎖定在盧漫身上。
盧漫坐在屋角的沙發上,如她往常,右腿搭在左腿之上,目光沉沉望着地面,沒有任何表情。
這是遊炘念熟悉的那個盧漫,從發型到妝容,從姿态到神情,沒有一絲改變。
隻是她挽起的袖口所坦露的小臂上多了一道淺淺的陌生疤痕。
“現在不需要你。
”劉可有些煩躁,“你也别走遠,就待在門口。
”
遊炘念機械般地點了點頭,就在這時盧漫的目光忽然飄來,落定在她臉龐上。
遊炘念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她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脫口而出呼喚她的名字,盧漫卻像看見了完全不感興趣的事,将目光移開了。
“去去去。
”劉可推了遊炘念一把将門關上,遊炘念站在門口,耳朵裡嗡嗡作響。
直到傅淵頤的電話再次打來,她才回過神。
“嗨,心如洪水的小貓。
”傅淵頤的聲音輕快,“又見到你親愛的表姐,感覺如何?
”
遊炘念悶了半晌,很平靜地說道:“有些事,超出我的預料。
”
這回改傅淵頤沉默了。
再次開口,傅淵頤的聲音丢開先前的幸災樂禍,竟有些溫柔:“先别哭。
我在你十點鐘方向。
”
遊炘念抹了抹眼淚:“我沒哭。
”
“我的聽覺好于常人,可騙不了我。
你過來,我給你捋捋毛。
”
屋裡的聲音一絲一毫都聽不到,遊炘念向着十點鐘的方向走去,撥來那些光怪陸離,好不容易找到坐在秋千上的傅淵頤。
“你怎麼會來這兒?
”遊炘念已經擦幹淨眼淚,隻是眼眶還有些發紅。
傅淵頤推了推墨鏡:“就算給你20%的提成,這單生意大頭還是我的,我當然要對我的客人負責,這可是日常工作。
”
“哦。
”遊炘念隻是随口一問,對她為什麼在這兒似乎不是真的感興趣,也未必将她的回答聽進去了。
傅淵頤站起來道:“你想進去嗎?
是不是特别想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
遊炘念擡頭望着她,眼裡一片雪亮:“能有辦法嗎……”
傅淵頤今天的唇色有些淡雅,似乎和她束起的清爽馬尾走了同一路線。
她從容微笑道:“有辦法。
”
“嗯?
”遊炘念沒想到她竟這麼自信。
傅淵頤說:“你先坐這兒。
”
遊炘念目測了一下秋千,沒坐:“别了,坐斷了怎麼辦?
”
傅淵頤:“還想不想進屋了?
”
遊炘念:“……”隻好乖乖坐下。
傅淵頤晃動着她戴着小羊皮手套的手指慢慢靠近遊炘念的脖子,遊炘念本能地往後躲,忽然傅淵頤五指一緊抓住了她脖子上的鎖鍊,猛地一提将她從王芳的身體裡拽了出來。
“啊——”遊炘念毫無防備之下差點兒像風筝一樣飛走,傅淵頤緊緊抓住鎖鍊,将她慢慢引下來。
遊炘念喘着氣,像坐了趟過山車似的,胃裡翻江倒海。
她知道魂魄出殼回到王芳身體之後會更難受。
但的确是個好辦法。
傅淵頤背對着人群,攬着她的腰道:“趁現在進屋去,可别待太久,你知道靈魂出竅有多難受。
”
貼得太近,遊炘念很不自在,但她不敢胡亂掙紮,不然又得飛走。
“去吧。
”傅淵頤輕輕一推,遊炘念向着小屋撞去。
眼看就要撞上牆,她一聲驚呼,再睜眼,盧漫的臉龐竟就在她面前三厘米的地方。
“我真……求求你了,盧大小姐。
”劉可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真不知道我有多倒黴!
我都是被那賤人逼的!
”
不知道是門窗關着屋裡太熱還是盧漫給她的壓力太大,劉可一身的汗,汗水帶着酒精蹭蹭往外冒,這會兒功夫她已經不醉了,特精神。
遊炘念大大地後退了一步,盧漫自然沒有看見她,瞳孔焦距沒有一絲變化。
不知道先前她們聊了什麼,但劉可這語氣非常熟悉。
遊炘念本能地覺得她們在聊的事和自己有關。
盧漫情緒很淡,緩緩說道:“前幾天,我看見小念的賬号上線了。
”
劉可臉色一變:“誰?
”
盧漫眼神利了利。
“遊……炘念?
”劉可一下子想到自己惡鬼纏身一事,“她,她她他死了這麼久,誰會登她賬号……不,有可能太久不登陸,被盜号了吧?
”
“是酒店集□□統裡的賬号,不會那麼容易被盜。
”
劉可臉色白了又白:“你别吓我……”
盧漫道:“你怕什麼。
”
“我能不怕嗎我……”劉可左右環視,找到水杯狠狠灌了一口進去,不住地喘氣。
盧漫走到她身後,斂起儒雅的淡然神情,陰測測地笑道:“當年你和姜琴串了口供把罪名按在她的頭上時的膽子呢?
”
劉可憤然回身,滿肚子的話已在嘴邊,馬上就要爆出口,卻被她生生壓了回去。
“你走吧……”劉可頹然道。
盧漫眯起眼,像一隻狡猾而危險的狐狸。
盧漫從遊炘念的身邊走過,開門出去。
盧漫帶着陌生表情的臉龐映在遊炘念的眼底,驚出她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