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高牆被打開缺口,雙方短兵相接,己方靠着的就是老兵方隊,新兵隊純粹是跟着撿漏,沒什麼大用,如果對方能意識到這一點,用人堆過來,不計代價的打破老兵方隊,那麼自己這邊全盤皆輸。
而且自從短兵相接,對方的弓手就沒有出現,他一直策動大隊追殺也是為了這個,隻要雙方保持接觸,隻要把這場面攪渾變亂,那麼對方弓手就沒有射箭的機會,可如果對方收攏了弓手,那怕收攏二十幾個也會将自己的方隊徹底打殘。
“。
。
拿弓的上前。
。
”在雲山寺的隊伍裡傳來了這樣的呼喝,趙進身體一震,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短暫的停住,非但沒有休息,反倒讓饑餓、疲憊和酸疼翻上來,以趙進的身體都感覺到有些吃不消,他爬上爬下,發号施令,還要沖殺在前,更不用說他身上這鋼鐵铠甲,趙進身體微微搖晃,不過他很快穩住。
周圍的篝火已經沒什麼人理會,現在已經熄滅了不少,但點燃的太大太多,靠着餘火依舊可以看清很多東西。
“兄。
。
”趙進第一個字出口,猛地咳嗽起來,邊上的陳昇關切的看過來,趙進深吸口氣,沙啞着說道:“把命令傳下去,繼續沖殺,将對方徹底殺散,不然還有大兇險。
”
“你沒事吧?
”陳昇悶聲問道。
“不用管我,快傳令!
”趙進加重了語氣,他擡眼望向天際,還是夜色漆黑,什麼時候天亮。
“整隊,老兵隊在前,新兵隊策應,列隊向前,殺敵,殺敵!
”陳昇也是啞着嗓子大喊。
場面略一安靜,不知道誰跟着喊起來:殺敵,殺敵!
用來支撐身體的長矛放平向前,疲憊的趙字營各人都是振奮起來,下意識的前後左右對齊,就要邁步向前。
他們向前一步,那邊剛剛聚起來的僧兵隊伍就是齊齊一震,看着就有潰散的樣子,盡管雙方距離足有百餘步。
“。
。
不要慌。
。
快讓弓手上前面來。
。
”
趙進的心又是抽緊,必須要加快,不然要有大麻煩,突然間,光線明亮了些,趙進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随後意識到有人在點亮周圍的篝火,這是怎麼回事,潰亂成這個樣子的雲山寺一方還能去點火?
不僅僅是他奇怪,連雲山寺一方都有人詫異的望過去,急驟密集的馬蹄聲突然響起,趙進在頭盔下的臉色瞬時變得雪白,敵人的馬隊終于動了,大難臨頭了嗎?
帶領老兵方隊沖出來,擊退敵人追擊敵人,一直保持着接觸,就是為了不讓對方的弓手和馬隊發揮作用,剛才大院東邊的空地上亂戰成一團,也的确達到了這個效果,弓手被沖散,馬隊無從發揮。
可要保持隊列,速度就提不上去,敵人這種撒歡的狂奔終究是拉開了距離,敵我雙方一旦分開,對方的弓手和馬隊就要發揮作用!
現在怎麼辦?
隻有一個辦法,沖進去,再次和敵人絞殺起來!
“聽我号令!
跟我。
。
”趙進啞着嗓子大喊出來,聲調極為的怪異,可話還沒說完,他就注意到了不對。
馬隊從左側沖來,但沖擊的地方并不是趙字營,而是面前剛剛收攏起來的僧兵隊伍,趙進目瞪口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雲山寺那邊。
。
剛看到馬隊沖過來的時候,雲山寺那邊外側的人臉上露出驚喜,平地野戰,什麼人也擋不住馬隊的沖擊,這一夜的攻防厮殺,馬上就要出結果了,可馬上就覺得不對,因為這馬隊沖的方向是自己這邊!
外面的人呆愣了一陣,随即就朝着兩邊閃躲,外圍的人閃避,裡面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那馬隊的速度卻越來越快,徑直沖入了隊伍中。
剛剛收攏起來的隊伍本就隊形松散,人人驚魂未定,被馬隊沖入,徹底打散開來。
有的人躲避不及,正正被馬撞上,整個身體居然被撞得倒飛起來,馬上騎兵都已經抽出了武器,在人群中大砍大殺。
人借馬力,不需要做出太大的動作,把兵器利刃向前,朝着下面亡命奔逃的步卒脖子上一放,接着馬匹的速度和力量就足以緻命。
“我****孔家的祖宗,來日做。
。
”如甯在人群中大吼,現在這個局面下,一切都完了,他憤怒發狂,揮舞着武器向最近的一名騎兵沖去,可是手中長刀劈下,對方打馬閃避,第二下還未揮出,已經有另一名騎兵來到了他的身後,狠狠一刀砍下,如甯渾身一震,捂着脖頸仆倒在地上。
一邊的如難睚呲欲裂,剛要沖上去,卻被身邊的親信抓住,不管不顧的朝着一邊拖走,現在已經沒什麼人注意到他了。
帶隊的頭領一個不見,一個身死,僧兵們的隊伍更加混亂,馬隊的突襲将他們徹底打穿,砍殺将他們徹底殺散,這次徹底炸開了,整個隊伍哄堂大散,向着四面八方潰逃而去,甚至有人還跑到了趙字營陣列的方向。
馬隊并沒有停下,他們兜着圈子,追殺潰逃的士兵,騎兵的追殺速度更快,更有效率,一個個僧兵或者死在刀斧下,或者被馬匹踩踏而死,隻有跑到趙進這邊的算是逃得性命,因為馬隊并不向這邊兜,似乎有意避開這邊。
趙進為這突然的轉折目瞪口呆,直到有潰兵跑過來的時候才醒過神,那些潰兵已經徹底沒了鬥志,半路上直接丢了兵器,還沒到這邊就遠遠的繞開,生怕被這邊的殺神滅掉。
“大哥,我們先退回去?
”吉香澀聲問道,這場面讓所有人都看不懂,但所有人都知道,隻有回到何家大院裡才能自保。
“不能退,馬隊動作快,隻怕咱們退到半路,就會被他們追上來!
”趙進咬牙說道。
“怎麼辦?
”
“列隊結陣,傳我命令,列隊結陣,老兵方隊整隊,新兵隊整隊.”趙進憋着嗓子說出了這句話,每說一個字,嗓子都是生疼。
命令傳下,剛才不過走出幾步,重新整隊很簡單,看齊對齊,各自站定,趙字營的新老兵丁依舊很沉默,但此時的沉默并不是自信的沉靜,而是焦躁,看着對面馬隊沖殺,不知自己命運如何的焦躁。
雲山寺的僧兵徹底潰散,很多人漫無目的的跑了出去,更多的人死在了騎兵的刀下,馬隊其實沒有花費什麼力氣,來回趟了幾次,追殺一陣,就有很大的戰果,趙進他們這邊很多人記起,這支馬隊除了開始耀武揚威圍營受挫,攻防開始時做了些騷擾之外,這一晚上都沒什麼聲息,養精蓄銳,馬力正足!
僧兵們的慘叫聲漸漸稀疏,四處追殺的馬隊騎兵開始轉回,就在剛才雲山寺僧兵所處的位置聚集。
“。
。
天要亮了。
。
”不知道誰喃喃說了一句。
大家這才注意到,天邊如墨夜色已經變淡,已經隐隐看到亮光,剛才突然點亮的篝火讓很多人注意不到天色。
馬隊騎兵緩緩聚齊,他們驅馬列隊,在和趙字營百餘步的距離上形成了隊列,每排三十幾騎的大橫隊,森然的看着趙字營。
晨光在東邊的天際,馬隊在趙字營的東邊,他們橫在趙字營和晨光之間。
天亮就是戰鬥結束,可此時趙字營沒有一個人敢于放松,背光的馬隊騎兵遠看着有些烏黑,這些騎兵在,這個夜晚就結束不了。
馬隊很安靜,隻有馬匹偶爾打個響鼻,馬上的騎兵沉默的抽出了兵器,冷冷的看着對面的年輕趙字營,趙字營已經疲憊,又在這樣沒有遮擋的平地上,隻有被騎兵一沖,那就會徹底潰散,這一夜的激戰,到最後還是孔家的馬隊撿了便宜,就等着自家頭領下令了。
趙字營也很安靜,很多家丁的臉色已經發白,他們剛才見識到了馬隊的威力,那麼多的僧兵輕易就被馬隊沖垮蕩平,現在輪到自己了嗎?
就在這安靜之中,一個沙啞的嗓音響起:“你們怕不怕?
”
這是趙進的聲音,他這句話隻有陳昇能聽清,陳昇一愣,随即大聲喊道:“你們怕不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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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怕不怕”下意識的,夥伴們将這句問話重複齊聲喊出。
趙字營安靜了下,天黑前知道大敵來襲,大家在大院裡據守,對方先來馬隊,再來僧兵,人數遠多于趙字營,更是撞開了高牆,到最後卻是被趙字營一步步殺了回去,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怕的?
“不怕!
”一個聲音喊出,趙進卻聽得清楚,這是魯大的,那魯大喊完這句之後又大喊道:“跟着老爺你,啥都不怕!
”
“不怕!
”又有一個聲音跟着喊出,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不過趙進很快就顧不得分辨了,因為越來越多的聲音喊出來,每個人都在大喊:“不怕!
”
“不怕就聽我号令,站定了,把你們的長矛舉起來!
”趙進說的話又被重複着大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