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覺得很興奮,不過王兆靖卻覺得胡鬧,回家和那河叔談到,那河叔卻有不同的看法,說賺了錢不求享受,反而知道積本生錢,這個心總歸是好的。
王兆靖隻是苦笑着說道,幾個兄弟算上家裡長輩,無一人懂得釀酒,這等需要手藝的買賣怎麼可能輕易做成,恐怕要賠一筆買個教訓了,王兆靖當天晚上睡覺前,還把自己存的銀子盤算了下,準備到時貼補過去。
除了喝酒尋找釀酒師傅之外,這些天還有幾個特殊的客人。
一個是在戶部巷裡茶館的掌櫃,茶館名叫青蚨記,青蚨記的東家姓李,這位在徐州城也是有名頭的,因為他在揚州的親戚是十年前的進士,如今在河南已經做到了參政,算是一方大員,有這層關系在,地方官總要多多照顧。
戶部巷是徐州城内的富貴地方,官員和有功名的士紳大都居住在這邊,有錢人多,消費力就強,這茶館賣茶賺不到幾個錢,真正賺錢的設賭抽頭。
富貴人家的子弟也要賭錢取樂,來城南這邊覺得失身份,城西城北各有一攤,他們覺得不熟,這青蚨記正合大家的心意。
這位東家在蕭縣有自己的莊子,在邳州還有兩個商号,開設這茶館聚賭無非為了招攬人物,交結關系,賺錢反倒在其次,因為心思平,賭場裡面反而公正,名頭漸漸打了出去,徐州一州四縣好賭的富貴人物都喜歡過來玩兩手,甚至還有從邳州那邊來的。
青蚨記這樣的地方趙進當然知道,他還知道如果能這家生意上抽錢的話,收益肯定豐厚,但趙進根本就沒去打這個心思,這茶館傳聞不少,除了茶館東家自己牛氣之外,據說徐州參将的兒子在裡面也有股份,如此背景雄厚的地方,去招惹豈不是找死。
沒曾想青蚨記的掌櫃主動找上門來,說趙進要是方便就去照應一下,這是客氣話,目的和前面過來的那些人一樣,搭個關系,結個善緣而已。
原來他們眼裡沒有趙進這樣的人物,就算不過來結善緣,趙進也不會去招惹。
但趙進現在的名聲太大了,殺雲山寺的六個和尚,從拐子手裡救人之後,在徐州城内算是一件奇聞,大家會說這個年輕人勇猛,更多的人會說趙進莽撞,至于推陳二狗上位的事情很多人根本不會關心,但趙進在城南皿戰,殺了那十幾個亡命大盜之後,評價就不一樣了,大家覺得趙進武勇剽悍。
殺那六個和尚還會被以為湊巧和莽撞,殺光了那十幾個亡命大盜之後,大家才認識到這是因為趙進本身的骁勇強悍,這樣的人物已經不容大家輕視,就算不想幹的也要去打個招呼。
而那天替殺豬李出頭,鎮服吓退了幾十名潑皮,這個事迹流傳開之後,趙進已經從一名強悍武夫變成一個傳奇英雄,能有這樣的武勇,能有這樣的威風,說他前途無量已經不算妄言了。
有這樣的預期和判斷,城内任何一方都不能含糊對待了,達官貴人和有功名的豪紳還可以自矜身份,但其他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就必須過來照個面,留個情分,日後總好相見。
青蚨記的掌櫃一次送來了一百兩和四擔禮物,并且說今後每月二十兩,請趙進多多照應,不過青蚨記這樣的店面徐州城内也就一家而已。
此外,徐州同知參股的糧行也過來見了面,這種生意就談不上按月給錢,無非登門攀個人情,大家互相認識下。
還有一個特殊的客人是葉文書的堂嬸葉吳氏,是五十多歲的老妪。
徐州城内越來越多的人知道趙進的名字,為趙進的事迹驚歎,貨場這邊卻漸漸安靜下來,攀交情結善緣的,該來的都已經來過,想要報名當家丁的,也大都知道這邊名額已經滿了。
百名家丁的訓練和三十多人的時候完全不同,趙進把除了王兆靖的夥伴們全都拉了出來,每個人又當教頭又當學員,這才維持住了紀律和訓練的效率。
但此時比從前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先前招募的三十六人已經有了點基礎,他們多少能起到傳幫帶的作用。
合适長度的木棍,顔色樣式統一的土布衣服,開始運向這邊,裝備在家丁們的身上,唯一讓人為難的是貨場不夠大了,隊列練習已經擁擠,跑步就顯得很小,結果貨場周圍的居民們日常有了一景可看,百餘名少年排着還算整齊的隊伍繞圈跑步,塵土飛揚。
“受罰的人出列!
”趙進站在隊列前冷聲說道。
被他先前指出來的十幾個人垂頭喪氣的從隊列中走出來,自覺地趴在地上,趙進和夥伴們上前拿起棍棒,狠狠的打了下去。
每個時辰都有人受罰挨打,嚴重的甚至沒有飯吃,紀律和懲罰雖然嚴酷,但勝在公正,家丁們無不畏懼,卻沒有怨氣,就在這種嚴酷公正的紀律下,訓練逐漸有了成果。
徐州的六月初已經很熱,家丁們站在太陽下訓練沒多久,汗水就浸濕了衣服,但站在他們對面的教頭們同樣流汗,沒有人叫苦皺眉,大家也就跟着咬牙堅持下去。
而且邊上有大桶加鹽的涼開水,午飯晚飯還有綠豆湯喝,這樣的待遇下,家丁們也沒立場去叫苦。
打完後歸隊,趙進神色嚴肅的喊出口令,他臉在繃着,心情卻很輕松,原本以為釀酒的師傅不好找,因為酒是時時刻刻都有人在喝,而且喝的人處處都有,這麼大的消費量,釀酒的師傅肯定賺錢不少,最起碼有一份很穩定的工錢收入。
讓趙進沒想到的是,徐州城内城外還真有不少改行的釀酒師傅,這原因也和徐州的凋敝有關,原來徐州是運河樞紐,南北人流貨物交彙的中點,富裕繁華,陸上水上,每天大量的燒酒賣出去,可迦河一開,徐州凋敝,也就沒那麼多人喝酒了,不少酒坊關門歇業,釀酒師傅也紛紛改行。
而且這個時代的人故土難離,不到絕境生死之際,絕不會離開故鄉,所以很多釀酒師傅都留在了徐州。
趙進的夥伴們沒怎麼花費力氣,僅僅是陳昇和孫大雷出面,就找到了幾個符合趙進要求的人,準備這兩天帶過來見面。
看着眼前列隊行進的家丁,趙進臉上有笑意浮現,摸索準備積累,現在一切都要走上正軌了。
剛想到這裡,就聽到邊上有人招呼說道:“進少爺。
”
順着聲音看過去,卻是那葉文書過來了,如今報名的人每天也就幾個,趙進看到合适的,直接安排他們去衙門葉文書那邊登記一下,也不用葉文書每天朝這邊跑,葉文書幾個人聽到這個消息後很是失落,因為這意味着沒有外快可拿了。
葉文書并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有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穿着一身褐色的布裙,神情很是拘謹。
“原來是葉叔。
”趙進笑着招呼。
“當不得這個稱呼,進少爺真是折殺我了,叫在下葉昆就行。
”葉文書陪笑着走過來。
趙進看到跟在葉文書身後的老婦人,知道對方有事來談,安排陳昇領着衆人訓練,他對葉文書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一起進了院子。
如今王兆靖不參加外面的步操訓練,每天就在院子裡讀書寫字,看到趙進領着人進來,他笑着坐到一旁。
“..進少爺,在下有件事請您幫忙..”進來之後,葉文書遲疑了下開口說道。
趙進點點頭說道:“請講,我看能不能幫上。
”
那葉文書慌忙點點頭,介紹那老婦人說道:“進少爺,這位是在下的堂嬸.。
。
”
葉文書的堂叔在五年前就死了,而在這之前,葉文書的堂兄弟一個行船的時候掉進黃河裡淹死,一個去了河南做生意十年沒有回來,葉文書的堂嬸葉吳氏一個人孤苦度日,也就是葉文書時常接濟。
說起來,這葉吳氏的鄰居趙進卻聽過,是和雲山寺有勾連了舉人楊忠平。
楊舉人貧寒出身,按說中舉之後應該搬到好地方建新宅子居住,可他卻要争這份面子,讓從前瞧不起自己的窮鄰居們看看,當初他們瞎了眼。
富貴後當然不能住破宅院,楊忠平住的地方已經翻修過幾次,但畢竟狹窄逼仄,住起來還是不舒服,今年這楊家要擴建了。
擴建就要把左鄰右舍的房子買下來,這葉吳氏也在其列,葉吳氏在城内過得不容易,已經打算拿了這份賣宅院的銀錢去鄉下養老。
沒想到的是,這宅院的房契地契因為天長日久,居然被老鼠啃爛了。
這事被楊舉人的管家知道後,直接說葉吳氏這宅院本來就是楊家的,她在這裡白住了好多年,租金就不要了,人趕快從宅子上滾開。
葉家這宅院也值個十幾二十兩的銀子,葉吳氏更等着這錢養老,對這個明顯的誣賴當然不能承認。
可楊家做事更絕,楊忠平的管家帶着幾個人上門直接威脅,說再不搬,楊家就要去衙門裡告她,到時候還要讓葉吳氏賠錢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