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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4章 窮則思變

策行三國 莊不周 3547 2024-01-31 01:12

  法正沉默不語。

  劉巴黯然離去後,曹操轉頭看向法正,嘴角抽了抽。
“孝直,你如何看?

  法正拱拱手,淡淡地說道:“以勢交者,勢傾則絕;以利交者,利窮則散。
眼前種種不過是逐利之舉,不足為懼。
倒是人心易變,大王不可不防。

  曹操轉了轉眼珠,若有所思。
劉巴雖然來了益州,但是他一直不肯成為蜀臣,而是以漢臣自居。
皇長子入蜀一年多,一直未能繼位登基,劉巴心裡不可能沒有想法。
他是不是借此機會要挾,很難說。

  “如何防?

  “嚴關禁,重符傳,隔絕内外,以防百姓流散。
”法正輕輕籲了一口氣。
“大王,自從劉繇戰敗,零陵被孫翊侵占,在益之荊州人返鄉者甚多。
臣聽說,零陵人劉先入吳,頗得孫策器重,其外甥周不疑以童子為郎,随侍孫策左右。
據臣所知,劉先曾有意讓周不疑拜劉巴為師,被劉巴婉拒。
有這份情誼在,周不疑或許會在孫策面前提及劉巴,從中斡旋。

  曹操的眉毛輕顫。
衛觊在成都時與劉巴多有接觸――他們都是長安舊臣,有接觸也是正常,他當時也沒有刻意阻止。
現在看來,很可能被孫策鑽了空子。

  孫策大度,能棄舊惡,其父孫堅又與劉巴之父劉祥是舊交,若劉巴願意歸順,孫策應該不會拒絕。

  這可有點麻煩。
劉巴對益州的底細太熟悉了,他若歸吳,益州的家底就全暴露在孫策面前,而且益州一時還找不出像劉巴這樣擅長經濟的人才,屆時雙方在生意場上進行競争,益州一點機會也沒有。

  必須控制住劉巴,甯可殺了他,也不能讓他歸吳。

  曹操眼中閃過一抹煞氣,不緊不慢地說道:“孝直,你當與子初多親近,多關心他一些。

  “喏。
”法正心領神會,躬身領命。

  曹操回到座席上,端端正正地坐好。
“八月将至,奈何?

  “大王,孫策忙于斂聚,怕是無暇關注荊州戰事。
大王不妨試探一二。
用兵之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鬼神莫辨,方能克敵制勝。

  曹操瞥了法正一眼,無聲地笑了。
他知道法正不死心,還想出擊荊州,隻是反對的聲音不小,他不得不有所收斂。
可這與他的想法正相合。
孫策的實力越來越強,南北夾擊之勢漸成。
太史慈在交州經營,隻等冬季對交趾、益州發起攻勢。
魯肅在關中推行新政,最多一兩年便可以發起攻擊。
如果考慮到之前運入關中的大量海魚,或許這個冬天,魯肅就會對漢中發起進攻。

  機會像沙粒,不斷從指縫間溜走,遲早會一粒不剩。

  “即日起,命人每日在峽口抛撒木屑,試試我那女婿是否警覺。
孝直,你多安排些細作,看看孫翊的反應。
若是孫翊守得嚴實,我們就另想他法。
若是孫翊沒有反應,就想辦法将他調開。

  法正面帶微笑。
“喏。

  曹操拿起案上的報紙,心思卻在别處,忍不住一聲長歎。
他實在想不明白,許劭和孫策結了那麼大的仇,怎麼會為孫策鼓與呼,号召汝南世家獻金。
豫州世家被孫策來來回回殺了個遍,首級挂滿了官道,為什麼還這麼熱心的支持孫策。

  孫策究竟能給他們什麼樣的利益,以至于他們如此不計前嫌?

  ――

  劉巴離開了蜀王宮,來到毗鄰的一座偏院。

  院子裡住着伏貴人和皇長子劉紹。
自從除夕夜随曹操撤離長安,來到成都,他們就一直住在這裡。
事出倉促,伏貴人連随身衣物都沒來得及帶,更别提其他,身邊除了兩個貼心的宮女,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
到了成都之後,一切的吃穿用度都要依賴曹操,平時連這個院子大門都出不去,對外面的形勢一無所知。

  劉巴來到成都後,協助曹操處理一些有關租賦的事務,取得了曹操的信任,得以經常性的拜見,這才為伏貴人母子打開了一扇窗。

  伏貴人坐在堂上,看着劉巴走進來,臉上剛剛展露的笑容迅速變成的擔憂。
劉巴今天的臉色很不好,不僅憔悴,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沮喪,連帶着步伐都有些沉重。

  “劉卿,發生了什麼事?
”劉巴行禮後,剛剛入席,伏貴人就忍不住發問。

  劉巴沒說話,隻是擡起頭,打量着偎依在伏貴人身邊的皇長子劉紹。
皇長子三歲了,長得倒是壯實,隻是困在院子裡,每天能見的人屈指可數,看起來有些遲鈍。
見劉巴看他,他也看了過來,圓圓的小臉上露出一絲燦爛的笑容。

  “劉……劉卿。
”皇長子有些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劉巴暗自歎了一口氣。
伏貴人雖然出身詩書傳家的大族,畢竟是女人,見識有限。
被困成都兩年,她已經漸漸按捺不住,平時難免有些神經質。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皇長子實在令人擔憂。
就算繼了位,他恐怕也無法成為先帝那樣的英主。

  可這是先帝唯一的皿脈,不能就這麼毀了。

  “貴人與父兄可有聯系?

  “我們母子的處境如此,哪裡還能有什麼聯系?
”伏貴人伸手摸了摸皇長子的腦袋,一臉苦笑。

  “皿脈之情,難以隔絕。
貴人與嗣君身份尊貴,不能輕離。
不如由臣請示蜀王,派人請貴人的父兄入蜀探望?

  伏貴人詫異地打量着劉巴。
她不明白劉巴是什麼意思。
讓她的父兄到蜀地來,這是要加強朝廷的力量嗎?
可蜀地是曹操的封地,父親和兄長們都是讀書人,也做不了什麼大事,讓他們來除了自投虎口,還有什麼意義?

  劉巴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伏貴人雖然看不懂,可是這麼久了,她能信任的人也就是劉巴一人,相信劉巴不會害他們母子,琢磨了一番,便應道:“那就麻煩劉卿了。

  劉巴拱手施禮。
“臣身為漢臣,理應為貴人和嗣君效命。

  ――

  八月,孫策到達豫州。

  懷胎九月,大腹便便的袁衡提前收到消息,早早地從建業趕來,主持大局。

  其實也不用她多費心。
得知天子将至,整個豫州都被動員起來,在汝陽修建行宮,壘築花園,修整道路。
誰都希望天子能去自家看看,所以不用别人吩咐,都将境内的道路修得又寬又平,隻要孫策願意,他的車駕随時可以抵達任何一縣有頭有臉的家族。

  汝南太守王朗上任這麼多年,第一年忙得不可開交,但他的心情卻好得不能再好,渾身充滿了力量。

  受王朗之邀,許劭再一次成為汝南功曹,擔負起協助王朗的重任,四處奔走。
孫策進入豫州境時,許劭就跟着豫州刺史滿寵、汝南太守王朗等人到梁郡北境迎接。

  君臣相見,歡聲笑語一片。
滿寵率先拜見孫策。
孫策打量着滿寵,心情大好。

  “伯甯,你擔任豫州刺史幾年了?

  滿寵笑容滿面。
“九年又三月有餘。

  孫策點點頭,轉身對許劭說道:“許公,朕選的這個豫州刺史如何?

  許劭有些尴尬,卻還是上前行禮。
“陛下選的這個豫州刺史如何,豫州百姓最清楚,他們已經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态度,何須臣饒舌。

  孫策仰天大笑。
許劭這話說得有水平。
這次各州獻金,助朝廷緩解貨币不足之困境,豫州共獻一百八十萬金,獨占各州鳌頭,彰顯了豫州的過人實力。
豫州富庶,豫州刺史自然有功。
若沒有滿寵這個黑臉刺史坐鎮,豫州世家想以身試法的人絕不是一個兩個。

  “豫州太平,民衆殷富,刺史固然有功,諸君的辛苦也不可少。
此次豫州獻金一百八十萬,說實話,大大出乎朝廷預料。
由此可見,豫州不僅有實力,更有境界,這其中諸君有功,許公更是首功。

  衆人聽了,心中歡喜,連忙躬身施禮,七嘴八舌的說着奉承話。
許劭心中最為開心。
天子許他為首功,也不枉他這一番辛苦。
“陛下謬贊,臣等愧不敢當。

  孫策笑笑。
他這可不是場面話。
最開始提議獻金時,豫州響應的人并不多,不少人心存疑慮,不願意拿出太多黃金。
畢竟這是可動産的主體,怎麼能輕易交給朝廷?
是許劭四處奔走,多方斡旋,才打消了他們的疑慮,掀起了獻金的高潮。

  禮尚往來,這個人情是一定要還的。
大衆廣庭之下不能細說,卻不妨先表示一下态度。

  “諸君,刺史雖好,卻不能久居豫州。
”孫策笑道:“滿刺史在豫州十年了,也該讓他挪一挪了,要不然會有人說朕偏心,獨愛豫州。
”他又對滿寵說道:“伯甯,司州諸事草創,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幹吏。
你将手頭的事總結一下,等接替你的人一到,交接完畢,你就立刻上任。

  司州就是原來的司隸,包括河南、河内、河東、弘農、馮翊、京兆、扶風七郡,隻是現在還沒遷都洛陽,所以不稱司隸,稱司州。
但大家心裡都清楚,孫策遲早會遷都洛陽的,司州很快就會恢複司隸的稱呼,而滿寵就是未來的司隸校尉。

  司隸校尉雖然監察一州,但職權卻比刺史大多了。
滿寵不是轉任,而是名副其實的升遷。
一時間,無數雙羨慕的目光看向滿寵。

  滿寵心潮起伏,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是淡淡地拱手施禮。

  “唯,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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