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天蒙蒙亮,呂野起床洗漱之後,便沿着禦隆樓所在的這條大街跑了起來。
自從那一次被那賭攤上的人狠狠的揍了一頓之後,呂野也是明白了一個健康的體魄到底有多重要。
其實原本呂野便知道,在這樣的一個就連最最簡單的傷寒都能夠奪走一個人性命的年代,如果不強身健體的話,肯定活的不舒坦。
所以之前便一直有着并不算強的鍛煉,經曆了那件事之後,這幾天呂野的鍛煉力度都有着相應的加強。
禦隆樓所在的這條大街十分寬闊,可以容得下三輛四匹馬拉的大車走過。
街道兩側在白天的時候都會有着各種各樣的攤子。
經過了上次的教訓,呂野決定獨身一人的時候都不會再去走那種偏僻的小道了,于是沿着這條大道一路奔跑,從白霧蒙蒙直至日上中天。
呂野跑的大汗淋漓,回程之際,卻看到不遠處的河堤邊上,這個時候坐着三三兩兩的人,臉上笑容可掬,也不知道到底在幹些什麼。
呂野心下好奇,于是便走了過去。
這條青泥河在如今的這個年代,還是十分清澈的,河水潺潺而流,不斷地發出清脆的響聲,呂野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兩人正在手談。
旁邊的人都在觀看。
青泥河邊的河堤,這個時候比較清靜,并沒有過多的喧鬧聲,或許是因為許多人這個時候還沒有正式從家門之中走出來的緣故。
走進河堤之時,便有着輕聲笑語傳了出來。
“你這棋法,還真是奇怪。
”
“完全摸不着頭腦啊。
”
“正平你這棋路确實刁鑽,罷了罷了,今日就到這裡吧,我衙門之中還有些事情,先走一步了。
”
說着話,便看到一個約莫着四十餘歲的中年人便站起身來,臉上帶着笑意,撫着胡須,笑着就準備離開。
一邊的一人,這個時候也站起身來道:“文舉叔叔莫急,我們一同前去,一同前去。
”
霎時間,原本還有這不少人的河堤邊上,這個時候就已經變得稀稀疏疏了。
後起身之人看年紀不過二十餘歲,臉上有着抱歉的神色:“正平兄對不住了,我得先走一步。
這個時候該是點卯的時辰了。
”
唯有一人這個時候依然坐在河堤上,望着河面上氤氲而起的白霧有些發呆,随後擺擺手:“走吧走吧,無妨無妨。
我祢正平又不是不通事理之人。
”
幾人抱拳,就此離開。
呂野倒是覺得頗有些意思,前世的呂野對于棋藝略有涉及,随後便魂穿千年,來到這裡,當他還隻是一個孩提的時候,他的父親便親手教他棋藝,随後在颍川書院之中又受水鏡先生指點,每日的手談對象是徐元直、小醜兒那些人。
離了颍川有一段時日,呂野自己的手,也是有些癢癢了。
呂大臣又不會下棋,呂野一直都沒有機會。
于是看着前方那人望着河面發呆,呂野的臉上便帶起了笑意,走上前去,微微拱手:“不知道小子可否有榮幸,與閣下手談一局?
”
那人将眼神從遠處的河面上收了回來,盯着呂野,上上下下的審視一番,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黃口孺兒,也配和我手談一局?
”
呂野聞言,差點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心想怎麼不管我到了哪裡,總有人看我不習慣,我不過隻是想下一把棋而已。
望着那人身前的棋盤,呂野大笑道:“我還以為你是什麼文人雅士,原來不過隻是一個拿着儒生服飾挂羊頭賣狗肉罷了。
”
那人聞言,臉色倒是不變,輕聲嘀咕:“挂羊頭賣狗肉?
這是什麼典故,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
他自以為聲音不大,但是卻全部都落在了呂野的耳中。
呂野于是輕蔑笑道:“連此等典故都不知道,還敢冒充讀書人?
我看你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輩罷了。
”
聽了呂野的話,那人反而哈哈大笑:“勞什子挂羊頭賣狗肉,真當我祢衡未曾讀書嗎?
”
“《晏子春秋・内篇・雜下第六》有雲,晏子曰:“君使服之于内,而禁之于外,猶懸牛首于門,而賣馬肉于内也。
公何以不使内勿服,則外莫敢為也。
”
“明明就是挂牛首買馬肉,你這人一看便是讀書不認真,挂羊頭賣狗肉,如此張冠李戴之事也能說得出來,真為你老師感到汗顔。
”
呂野聞言一愕,随後用打量的眼光看着身前這人,心想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呢。
自己随口說一句後世的俗語出來,這句話的原來的典故自己也不清楚,卻沒有想到眼前這人居然直接能夠說出來源。
或許真的是什麼飽識之士。
三年前曹操遷都許昌城,同年發布招賢令。
四海八方的賢能之士但凡有點報國之心,都會前來許都城為國效力。
整個許都城之中有能力的人并不少。
難不成這人便是其中一個?
畢竟這個時候的曹操,打的的旗幟還是守衛漢室。
也正是因為如此,呂野才會選擇前來許都,其中的原因有很多,其中的一個就是因為這個時候的許都城之中,正是群雄并起的時候。
眼前這人,也不知道是誰。
但是看他這暗自得意的樣子,還真是有些欠揍呢!
呂野于是嗤之以鼻:“你懂什麼?
不過是讀了些死書,也敢在我面前聒噪?
”
那人怒道:“你說什麼?
死書?
我讀的乃是聖人之言,言出法随。
你說我讀的是死書?
”
“盡信書,不如無書。
這種道理難道你都不知道嗎?
還什麼挂牛首買馬肉,呵呵,滑天下之大稽。
”呂野見不得有人居然比自己還嚣張、還自信,而且對眼前這人更是興趣濃厚。
“既然你說你讀的書多,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可敢回答?
”呂野聲音清脆。
落在那人耳中,看着呂野青澀的臉龐,那人心想:“這個少年如此振振有詞,難不成是哪位大儒的子弟?
那倒是有些意思了,這許都城之中,居然還有不認識我祢衡之人。
”
于是道:“那你便問,我五歲讀書,十五歲便舉孝廉。
想來以你的年紀,能有什麼高深的問題?
”
在祢衡的眼中,眼前的呂野所能夠提出來的問題,也不過就是一些功課上的難題罷了。
那樣的問題,對于祢衡而言,并不算難。
于是祢衡的臉上帶起了笑意,心中暗道,見慣了許都城之中的爾虞我詐,能夠調侃一下眼前的這個少年,似乎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呂野望着祢衡,心中想道:“敢看不起小爺,不把你忽悠到信仰崩潰,便算我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