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鴻升覺得,倘若古達也有頭條的話,那這幾日泉州的頭條,就全都被義仁商号給占據了。
滿城都在說義仁商号的事情,風頭一時無兩。
名氣傳開了,生意也就來了。
夏鴻升已經做過了功課,現在的海商,基本上都是屬于封建型和租賃型的混合海商。
所謂封建型海商,是一種由“豪門巨室”、“勢家宦族”和“封建士紳”豢養‘義男”、“厚生”,或利用屬下造船直接出海貿易的海商。
這種形式,海商同船上的船工,屬于“一家人”,是主從的關系,而非是雇傭關系。
其船各系富家主造,其駕船之人名曰後生,各系主者厚養壯大,每船各四、五十人,載物出海,沿途買入賣出,到終點之後賣空船上的貨物,再重新買入當地的物品,回程再次沿途買入賣出,最後帶着一船海外之物回來,繼續售賣。
往來循環。
而所謂的租賃型海商,是一些無力造船,但是又渴望出海貿易的商販,從擁有海船的富商手中租來船隻,雇清水手,攬載其他商人出海貿易。
這種船主與西歐的租地農場主在經營方式十分相似。
擁有海船的富商由于出租船舶而獲得租金,租船的海商則靠剝削水手、舵工取得剩餘價值。
其實在這裡有點兒馬克思說的三個社會階級的意思,即“地主獲得地租,資本家獲得利潤,而工人獲得工資。
”這其實是一種有資本主義萌芽性質的租地農場主式的舶主,隻是在這裡,租地換成了租船,佃戶換成了小海商,佃戶租來土地耕種,小海商租來船隻出海。
寬泛來說,這種租船出海貿易的租賃型海商,已經多少同資本主義萌芽形态沾點兒邊兒了。
而泉州的幾個大頭海商,都是這兩種的混合。
他們自己有海船,安排自己的親信帶船出海貿易,同時也将自己手中的海船租賃給其他沒有造船能力,沒有擁有自己的海船的那些規模小一些的海商們,這些規模小些的海商從這幾個大頭的手裡面租來海船,載物出海進行貿易。
所以泉州的海商裡面,其實是分着一線二線的。
一線的大頭海商,通過自己的海船直接出海貿易,以及向沒有能力擁有自己的海船的商人租賃海船而獲得利益,二線的海商,通過租賃一線大頭海商的船隻,出海貿易而獲得利益。
而夏鴻升指示下開辦的義仁商号,卻決定是另外兩種類型海商的混合。
獨資型與合資型的混合。
獨資型這種海商一般都有雄厚的資本,招募雇員,自行制造船舶遠涉重洋,經營于海外異域。
從這一點來看,與封建型有些類似。
不過不同的是,獨資型海商用重金招募船員。
這種以純粹商人的身份招募海員,包括水手、舵工、工匠等出海貿易,在海外開設子商号,進行貿易,賺取利潤的形式,實際上已經屬于近代航運企業主的雛形了。
而至于合資型,這種海商形式并不好,容易牽扯糾紛。
但是,這種方式卻有一個其他幾種類型的海商都無可比拟的優勢,那就是帶動海上貿易的發展,帶動更多的人參與海上貿易,促進海商積極向外擴張和探索,擴大出海貿易的規模,促進大航海時代的來臨。
這,也是夏鴻升要在泉州做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因為這種合資的内部結構是“每一舶推豪富者為主,中載重貨,餘各以己資市物往,牟利恒百餘”。
就是說,除了共同集資采購“重貨”出海貿易外,各商人可以另用自己資本購買貨物随船出海貿易;就是那些被邀集來船服務的船員,除了重要職員、火長、财副和總杆四人給予補貼工資外,其他人員也一律不發工資,而是可以按規定挾帶私貨附船販賣所得的利潤充作工資。
這樣,無論是舶船的合資者,還是雇員,都足以主人的姿态在海外經營貿易,收到了同舟共濟的效能,變得更加積極。
所以船上的大小商人、船員與舶主之間不存在人身依附關系。
而且,這種合資經營組織也不是永久固定的。
每當一次出海貿易結束後,舊的合資形式宣布結束,然後根據新的情況及各商人的意願重新組合投資。
因此,這些合資經營的海商和船員屬于是擺脫了封建羁絆的自由商人和船員,因為各自都因為各自的利益而結合到了一起,所以每個人也都十分積極,整個船隊就十分具有活力和擴張力。
義仁商号自己的海船經營,用的就是這種獨資型的方式。
而準備同其他的商人合作的方式,就是這種合資型。
夏鴻升起草的合約,便也就是這種合資型的契約。
這樣一來,義仁商号就能夠帶動諸多的,沒有能力擁有海船的商人出海進行貿易,因為這種合資形式,比租賃海船的形式要便宜的多。
夏鴻升就是希望以此舉帶動更多的人,以更小的成本,和更高的收益,加入到出海貿易的行列。
當出海貿易的這個行業迅速飽和之後,海商們就會主動的去開拓更加廣闊的海外市場,此時再加以朝廷政策的鼓勵,那麼勢必會引發一股強烈的,探索和開發海外市場,帶回海外财富的風潮來。
而大航海時代,也勢必随着這種風潮,而在大唐提前降臨!
“公子,這幾日想要同咱們合作出海的人已經都快要将咱們的門檻踏破了!
”沈榮很是興奮的對夏鴻升說道:“公子的這份契約一出,隻怕會有更多的人來了!
”
夏鴻升笑了笑,問道:“沈榮,你覺得這份契約若是出來,會有什麼影響?
”
“公子,照您的這份契約出來,隻怕,往後那些沒有自家的海船的商人,都不會再同其他那幾個大頭海商合作了。
”沈榮笑了笑,說道:“公子,咱們得防着那些大頭海商聯手對付咱們,黑的白的,那些人可都不擇手段的。
”
夏鴻升點了點頭:“不錯,那照你來看,咱們得怎麼防着?
”
沈榮見夏鴻升笑的淡定,顯然是已經心中清明,這是在考驗他呢,于是立刻答道:“公子,那幾個大頭海商要對付咱,手段無非就那麼幾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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