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狗到底是老實的莊家人,不會說話,他女人倒是靈醒,不住的向夏鴻升道謝。
對于這個林二狗,初次見面之後,夏鴻升對他的印象還不錯,不是什麼不安好心的人,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一個,沒多少心眼,這就行了。
天氣漸熱,夏鴻升開始犯困,本來後世就有睡午覺的習慣,讓走了一上午了的林二狗一家子也回屋去休息之後,夏鴻升就也回自己床上悶頭大睡了起來。
俗話說中午不睡下午崩潰,等到傍晚時分嫂嫂回家,他還要張羅出來一桌子飯食呢,這是夏鴻升自己的家宴。
不過,似乎總是事與願違,夏鴻升覺得自己的睡意才剛剛泛起,就聽見外面一陣亂糟糟的聲音傳來,惹得人心煩,側耳聽聽,似乎還是自己家門外傳來的,無奈隻得起身走了出去,卻見自家門外竟不知道什麼時候圍聚了一大堆人來。
一見夏鴻升出來,便有一位年長的街坊紅光滿面的大步走了進來,一把拉住了夏鴻升就往外拉過去。
“鴻升小子,快随我來!
縣令大人來找你了!
”一邊拉着夏鴻升往外走,那個年長的街坊一邊匆匆的對夏鴻升很說道。
将夏鴻升拉至們門口,隻見一衆街坊分了開來,後面站着一個約莫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來,正笑着同左右的街坊們攀談着,再看看左右的街坊鄰居,圍聚在那裡臉上全都是一副紅光滿面興奮不已的神情,這種神情夏鴻升太熟悉了,後世裡在新聞上看領導人下去哪個村裡鎮裡視察的時候,周圍圍聚的人群都是這表情!
看到夏鴻升出來,那個中年人笑着結束了與一衆街坊的交談,上下打量了夏鴻升一下,這才趨步往前走了幾步。
夏鴻升不是沒有眼色的人,趕忙也往前幾步,然後做了拱手做了一個後輩禮,說道:“學生夏鴻升,拜見縣令大人!
”
夏鴻升不是他的下屬官員,所以不便行下屬禮。
唐朝的跪禮還不多見,不像明清以後見官都要跪拜。
現下,就是平民百姓,隻要不是在正經場面上,見官了也是作揖行禮就可以了,不用跪下磕頭的。
夏鴻升是鸾州書院的學子,這位縣令也是讀書人,是儒林前輩,所以用書生對于前輩的稱呼最合适不過。
縣令幾眼之間,就已然将夏鴻升上下打量了個遍,但見這位年紀輕輕的書生家中雖然貧寒,但是卻并沒有那種小家子氣,站在那裡也不畏縮,見了他也是從容不迫,不卑不亢,身上雖是麻布,卻漿洗的幹幹淨淨,相貌普通,不英偉卻也不粗陋,往那裡淡定坦然的一站,自有一種氣度。
“好一個人中俊傑夏鴻升!
本縣早就聽聞你的事情,先是向書院奉獻《三字經》一部,堪稱千古啟蒙之佳作,又以小小年紀,卻做出了極好的詩作來,更難的有一番君子遠庖廚的新論解來,那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佳句,便是本縣聽了,也是頓覺心氣昂然,皿脈張騰!
哈哈,殊不知,我縣衙内有屬官之子進學于鸾州書院内,便把那羽毛筆帶入了縣衙,書記起來方便又迅捷,最是适合處理政務使用,如今,縣衙裡已然以羽毛筆為主了。
那奇巧之物,竟也是你夏鴻升所發明。
如今,更是有制鹽之術,可惠及我大唐天下萬民!
此乃大善之舉,無論是顔老大人,徐大人,還是許大人,都對你的心兇氣度,與格物之術贊不絕口。
今日本縣來此,便是一來想要結識一下治下的奇才夏鴻升,二來,也是替天下萬民,向夏公子道一聲謝了!
”
說罷,縣令往後一揮手,就見幾個衙役從後面趕着幾輛牛過來,牛車上全是一些布帛綢緞與貴重之物,全都遷到到了夏鴻升家門前。
“這些布匹銀兩,乃是鸾州縣衙所奉,夏公子心系百姓,貢獻出制鹽之法,有此大功,本縣怎能不賞?
”縣令笑呵呵的對夏鴻升說道:“鸾州縣窮山惡水,畢竟不裕,賞賜之物有些少了,請夏公子體諒勿怪則個。
想來,這制鹽之法上傳天聽,介時聖上賞賜,才是無上的榮耀。
”
“若不是顔師與書院一衆先生教導有方,大人治縣愛民,使民生安定,學生哪裡有機會摸索出這些東西?
些許薄功,心中有愧,不敢當得大人如此誇贊,羞煞學生了!
”夏鴻升恭敬的把這份功勞給分了出去。
太會處理這種事兒了,跟後世裡領導發獎是一個樣子,縣長發獎咱也不是沒有經曆過,這種時候千萬不要吝啬馬屁,功勞全是領導的,在領導的英明決策和有效指導監督下,自己才撿了便宜,擺明了這個态度,領導不會跟你搶功,心裡還高興舒服,還覺得你這個人很有心思很會辦事嘛!
這往後就記住你了,這才是往上爬的路子。
夏鴻升這些道理都懂,也做過幾回,隻是後來實在是厭惡那條道路,阿谀奉承也不是自己的性格和喜好,所以才退出機關,去了村中支教。
現下不能那麼任性了啊,這是一個官權遠遠比後世裡官權還要嚴重的多的社會,而且還有背後這麼一個家要靠他一個人撐着,這些被夏鴻升所厭惡鄙夷的厚黑手段,也隻能無奈的重新用出來了。
果然,縣令聽了夏鴻升的話登時喜笑顔開,伸出手來在夏鴻升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環視一周,笑道:“哪裡,本縣為一方父母,自當竭力為治下黎民謀求民生之大利,這本就是本縣的分内之事啊!
隻要是為百姓造福,為百姓謀利者,本縣都會誠心感謝,不吝賞賜的!
”
縣令昂首挺兇,話說的正氣凜然,立刻引來周圍街坊百姓的一片叫好聲來。
夏鴻升家的門外被圍聚了個水洩不通,對于這些普通的窮苦老百姓來說,縣令可能就是他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了,這已經是可以拿出來顯擺吹噓無數次的話題了。
倘若要是擠進一些,能和縣令大人搭上一半句話的,那可是走出去腰闆都能挺直了,讓衆人豔羨的榮耀了。
“夏家娘子回來了!
夏家娘子回來了!
”就聽見後面傳來一陣呼喊,周圍的街坊們便呼的一下全都轉過了身去,就見夏鴻升的嫂嫂正站在後面喘着氣,因為跑的匆忙,通紅的臉上滿是汗水,站在那裡激動的身上直顫抖,可不知道腳下是怎麼了,愣是邁不動步子,不敢過來了。
縣令笑着走了幾步,到了夏鴻升的嫂嫂跟前,女人到底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才好,連行禮也忘記了,愣愣的站在那裡,隻知道激動了。
“呵呵,夏林氏,夏家一門忠烈,兩代人皆為國戰死,隻留下這一根傳承香火的獨苗苗。
你年歲不大,但卻婦德甚高,不但沒有改嫁,還将夏家這跟獨苗撫養長大,如今又培養成才,雖非其母,然卻更勝其母。
這裡面,你有大功勞啊!
”縣令一息長歎,向女人說道。
“謝……謝縣令大人!
”女人聞言更是激動不已,多年來的辛酸總算得到了肯定,一時間好似所有受過的罪與委屈都值得了,臉上頓時就冒出了兩行淚來。
“嫂嫂,莫哭!
鴻升已經長大了,也該是鴻升報答嫂嫂養育之恩的時候了!
”夏鴻升走到女人跟前,這的确是一個偉大的女性啊!
衆人都叫好起來,縣令又與夏鴻升笑談了幾句,說是奏折已然六百裡加急走官道上達天聽了,讓夏鴻升安心在家裡等待賞賜,然後便在衆人的擁戴中揮手作别離開了。
倒是沒有擺什麼架子,夏鴻升是顔師古門生,顔師古又是何等威望,他還不敢在這裡擺區區縣令的架子,而且他還要借此機會在這些百姓裡面博個美名,因此更是表現的平易近人。
縣令雖然走了,但是街坊鄰裡間的熱情卻沒有退去,再次圍聚到了夏鴻升家門前。
得到縣令大人親自登門賞賜,這在這些平頭百姓的眼裡,已然是無比的榮耀了,自己的街坊裡面出來這麼一個人,他們也跟着覺得臉上有光,說出去也很有面子。
女人更是激動的不行,身上的顫抖抖沒有停下來過,鄰裡街坊裡的女人們更是把她圍聚了起來,都要向她請教是怎麼調教夏鴻升的,讓女人的虛榮心也極大的獲得了滿足。
滿足之下,女人振臂一揮,決定要宴請街坊鄰裡,更是令一衆街坊歡呼不停。
這時候夏鴻升已經重又躲進屋裡了,他并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多麼高興的事情。
要說高興,也隻是縣令帶來的東西能換不少錢财,更何況是留下了牛車,那幾頭牛可是十分大的賞賜了。
不過,夏鴻升聽着外面傳來嫂嫂高興的笑聲,也咧嘴笑了起來,嫂嫂為了這個家受了這麼多年的苦,今日裡她想怎樣就怎樣,就由着她高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