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内,尋芳閣中。
花魁之争已然拉開了序幕了,尋芳閣中聚滿了前來圍觀人群,現下還是參加花魁之争的各地花魁為自己造勢的時候,每晚都會出來表演,下面自然是男人們的世界,但凡手裡有幾個閑錢的,都過來觀看了,就是兜裡的銅錢不能叫幾個姑娘,也不敢妄想染指那些花魁們,可能喝杯小酒,看看上面各地花魁賣力表演,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好事情了。
算上後世,夏鴻升這也還是第一次進青樓,跟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跟電視裡看的也不太一樣。
沒有門口揮舞着手帕大爺長大爺短拉客的濃妝女人,也不見三三兩兩摟抱成團上下其手嘴裡說着瘋言穢語的嫖客**,一人一個案幾,跪坐在兩側,中間有女子舞蹈。
身側不是沒有女人,可也是正襟跪坐在案幾側邊,輕盈盈的往酒樽裡添酒,夾菜剝水果的侍奉着,溫言柔語的同客人小聲的談論着,那模樣讓夏鴻升懷疑這裡根本不是一個妓館了。
徐齊賢他們看起來是這裡的慣客,此時身側都有女子侍奉,往酒樽裡添酒,然後夾起一筷子菜肴來,用左手在下面拖着,朱唇輕啟微微吹過後送到他們嘴前,臉上帶着盈盈笑意,卻無谄媚讨好之意,動作優雅而溫柔,仿若一個鄰家姐姐一般,滿是包容的意味,看的夏鴻升驚奇不已。
溫柔鄉是英雄冢啊,這樣的妓館,難怪古時候的文人墨客們都那麼喜歡往這裡鑽,哪個男人不希望有一個能夠全方位的包容自己的,溫柔如水的女子呢?
剛開始的時候,夏鴻升卻是被驚豔到了,那些個參加花魁之争的,無一不是閉月羞花之容,沉魚落雁之貌,夏鴻升哪裡見過這麼多活生生的美女,一個個的比後世裡從網絡上看的女神們都要好過數倍,後來就漸漸淡定了,怎麼說呢,看的多了,也就适應了。
也難怪昨天萬師兄會說花魁之争中,憑借容貌上已然難分勝負了。
果然是難分勝負,全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單憑容貌也确實分不出個高下來了。
都是被大力培養出來的,哪一個都是才藝冠絕,憑借這上面似乎也分不出個高下來了。
既然如此,那還真就是在内容的選取上多下些功夫了,否則憑借容貌和才藝都拉不開差距來。
不過,任憑台上的那些花魁們怎麼明豔秀麗,卻總有一張面孔在夏鴻升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沒有濃妝豔抹,也沒有強撐歡笑,隻有淡淡的恬靜與安然,如同曠野中的一縷清風,微涼而清馨。
一想起來那張清輝淡月一般的容顔,周圍的一切就好像頓時疏離開來了一般,似乎天地間都空無一物。
夏鴻升清楚的知道這是一種什麼的感覺和心情,于是不禁歎了一口氣,這驗證了後世裡面的一句話來:所謂一見鐘情,其實就是看臉。
不過,真是好看啊……夏鴻升想着面紗下的那張容顔來,心裡不覺癡了,也聽不見古琴絲竹之聲了,也看不見那些嬌柔豔麗的各地花魁了,心裡陡然一驚,眼前卻猛地閃現出一張小姑娘的臉來,才頓時驚醒了過來。
碰!
夏鴻升一頭砸在了案幾上面,我不是蘿莉控啊!
呼的一下,夏鴻升站了起來,不就是幾首詩麼,從小就被做語文教師的老媽逼着背詩詞古文,後來大學也是學的中文,更是不知道背了多少,還就不信拿不出幾首好詩好詞來了!
台上的歌聲漸漸低沉消失,上面表演的花魁退了下去,接着就上來了兩個人來,一個手捧琵琶,一個手拈長箫,可不正是巧兒盼兒麼!
果不其然,随後便出現了一個女子來,素衣上前,面上覆紗,底下的衆人好奇的看過去,這登台的花魁,遮住了自己面貌的,這還是頭一個。
唯有夏鴻升,卻隻那面紗之下,清顔白衫,青絲墨染。
女子也不說話,隻是跪坐下來,輕撫琴弦,卻是一首高山流水來。
“呵呵,這女子,倒是頗有心思了。
”一旁的一個文士輕搖折扇,笑道。
夏鴻升也覺得這個女子的心思玲珑,方才其他的花魁表演,美則美矣,隻是青樓之中到底冶豔,到她這裡卻突然情調一轉,一曲高山流水覓知音來,好似頓時就洗淨鉛華,褪盡浮躁。
不過,正當衆人在欣賞這清妙的琴音時,一個聲音卻不合時宜的突然傳來出來:“兀那娘子,既為娼妓,青樓賣笑,卻又為何面紗遮面?
且快快取下面紗來,讓本公子看看!
”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頓時變皺起了眉頭看了過去,但見一個公子哥兒站在那裡,手裡的折扇指着台上喊道。
還真有這麼沒教養的家夥啊!
夏鴻升也皺着眉頭乜斜了過去,那個公子哥兒一身錦袍,隻是面色泛白,腳下虛浮,一看就是早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主兒,後面跟着的那幾個随從卻倒是膀大腰圓,很是強壯,似是護衛。
“前面的幾位姐姐美豔至極,奴家蒲柳之姿,卻是難入公子眼界了,這面紗不取也罷。
”台上的月仙停下古琴,向前欠身朝那個公子哥兒施了一禮,淡聲說道。
周圍頓時發出一陣嘲諷的笑聲來,那個公子哥氣的暴跳如雷,指着上面的月仙就喊道:“嘿,你這小娘子!
本公子想看,你就乖乖讓本公子看就是了,哪裡來的如此多的廢話!
再不解下面色,就休怪本公子親自去揭了!
爾等吵什麼吵,再吵就把爾等全都拿入大牢!
”
台上的月仙也不理會他,隻是起身朝着下面盈盈一拜,轉身退下去了,那個公子哥兒還在那裡叫嚣,不過卻被他身後一個護衛上前耳語了幾句,才總算是又安靜了下來。
下一個花魁很快就又登台了,隻是衆人卻還在讨論方才的那一首高山流水來。
夏鴻升明白這些文士看客的心情,就好比整天吃大肥大肉的,偶然吃到了一盤清素的淡菜來,便頓時可口的很。
這是一樣的道理,看慣了青樓女子的香豔明麗,這突然見到一個清冷淡漠的來,就感到新鮮的緊了。
天色漸晚,徐齊賢幾人是準備留宿于此了,夏鴻升鄙視了他們一番,準備回客棧去了,好在并不太遠,腳步快一些的話,還能跟得上宵禁前回去。
話說回來,這宵禁不好,很不好!
二更天的時候就得開始宵禁了,也就是亥時,換成後世的時間,也就是二十一點左右,街上除了巡夜的武侯和衙差、打更人之外,就不能再也其他人了,否則,就會被抓起來盤問。
青樓雖然是夜間生意,但是到了宵禁也得關門,客人可以在裡面繼續,但外面街道上仍舊是不能有人的。
夏鴻升一邊腹诽着,一邊走出了尋芳閣,剛出門幾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喚自己:“夏公子……夏公子!
”
夏鴻升回頭看看,卻見正是月仙身邊的侍女之一,那日裡在逸香居撫琴的那個,似乎是叫盼兒的。
于是轉過身來,問道:“盼兒姑娘,怎麼?
”
“奴婢見過夏公子!
”盼兒向夏鴻升欠身行了一禮,然後說道:“方才我們在台上看見夏公子了呢!
我家小姐有書信一封,命我特來追上夏公子交給您!
”
說着,盼兒取出了一紙信箋來,雙手遞給了夏鴻升。
夏鴻升接過信箋,借着尋芳閣的燈火看了看,但見上面字迹隽秀,比自己練來練去的毛筆字要好的多,卻原是月仙邀自己逸香居重聚。
想來,估計是那月仙怕讓盼兒捎話過來會顯得唐突不敬,所以才以書信寄之了。
“在下知曉了,還請勞煩盼兒姑娘回去轉告月仙姑娘,在下明日會準時赴約的。
”夏鴻升收起了那一紙信箋,對盼兒說道。
“太好了!
”盼兒欣喜的拍手,見夏鴻升笑看着她,便臉上一紅,低頭羞道:“奴婢還沒有當面謝過那日裡夏公子喝退突厥人,救了我們姐妹呢……”
“盼兒姑娘客氣了。
”夏鴻升笑着搖了搖頭:“宵禁的時間也快到了,在下需要趕回客棧,如此,在下這便告辭了。
”
“夏公子慢走!
”盼兒也向夏鴻升回禮道。
卻說夏鴻升離開了尋芳閣,一路步履匆匆的往客棧走去,路上已經幾乎沒有行人,黑洞洞的若不是有月色朗照,就連路也看不清楚了。
自從來到洛陽之後,顔師和許延族就再也不見蹤影了,現下恐怕二人已經在前往長安的路途當中了。
自己交出來的制鹽之法,到現在還沒有回應,前些日裡釘馬掌的事情,也沒有了下文。
會不會給賞賜呢,畢竟古代可沒有專利一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朝廷征用了就是征用了,連提前說一聲也不會。
恩?
一邊想着一邊走的夏鴻升突然覺得背後忽而一悸,猛地回頭看了過去。
身後是黑漆漆的街道,沒有一個人影。
怎麼感覺好似剛才有人在盯着自己似的?
想起來後世裡看的恐怖片,又看看黑燈瞎火的街道,夏鴻升啧啧嘴,還是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