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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成長

唐朝工科生 鲨魚禅師 2373 2024-01-31 01:12

  準備離開宣城的張滄,在臨行之前,還看了一場“吳氏集團”内部的表演。
青少年的心靈陡然就被錘煉的強大不少,也算是有所收獲。

  “羅四郎這種人要是去了‘進奏院’,這不是丢咱們宣州的臉?
他是什麼人,别人不知道,某還不知道麼?
他當年發迹,全靠在揚州借了娼妓的私房錢,原本許了人家一個妾,倒頭來到那娼妓投河自盡,也沒見着羅四郎最後一面。

  說話之人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屑,“這已經不是私德有虧,這是人面獸心,這是畜生,畜生焉能身披衣冠捧食俸祿?

  在場衆人頓時嘩然,而一個面相三十來歲的漢子陡然臉色一變,猛地站起來吼道:“你放屁――”

  “噢?
羅五,你是不信某的一家之言,還是不信你家四哥會是這等人面獸心的畜生?

  “你放屁――”

  羅五郎咬牙切齒,這事情其實放在在場衆人家裡,根本就不算個事兒。
一個娼妓,糊弄了又怎地?
私下要好的,喝酒談論起來,還是一樁過往美事。

  隻是,這種事情私底下講和攤開來在台面上講,那就是兩回事。

  娼妓再如何低賤,理論上也是個人,在廟堂和江湖,娼妓和商賈一個級别。
舉凡有點傳承的人家,再如何背地裡“男盜女娼”,在人前也是要體恤弱小的。
娼妓能夠拿出私房錢資助情郎,在“情義”上,還要被表彰,因為這是社會需要的“正能量”。

  世家大族玩弄一個娼妓優伶,平素是個雅趣的故事,可在大庭廣衆之下,又有利益糾纏,這就成了一個不能碰觸的高壓線。

  “羅五,你若是隻會說‘放屁’兩個字,某也懶得和你理論。
不過某方才所言,都是有根有據的,舊年揚子縣李縣令的幕僚,也能作證。

  一言既出,衆人更是震驚,卻聽這人又道,“諸君莫要以為某是要來争一個‘院士’位子,放心,某家有個幾斤幾兩,這一點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這‘院士’乃是宣州體面,乃是百姓表率,自是要尋有德之人。

  頓了頓,這人忽地笑道:“舉賢不避親,泾縣吳義,某家内弟,曾在蘇州市舶大使門下修習書法。
泾水疏浚河道,就是黃沙埠,便是他主持。
某以為,如此德才兼備之人,可為‘院士’。

  陡然一個漂移,張滄聽的腰都閃了,這都是什麼鬼?

  “吳義這個人老夫是知道的,确有才華,不過……老夫怎麼聽說,當年黃沙埠籌集善款,還有結餘,結果卻是不知去向啊。
這在宣州,倒也不算甚麼大事,可要是京城中貴人知曉,莫不以為宣州便是專門出貪污之才?

  “……”

  張滄以為這是一個漂移,但是萬萬沒想到,漂移之後還有一個漂移。

  這是一個發卡彎,漂死人不償命。

  剛剛跟謝氏火并了一場,轉頭自己人卻還要咬一回,更加超出張滄想象的是,這些“自己人”掀老底挖黑曆史的本事,一個比一個強。

  而且還冠冕堂皇非常有理,擺台面上都是不能說的破事。

  大開眼界的張滄整個人的腦子都靈活起來,就像是開了加速挂一樣,整個人的思維在迅速活躍的同時,也飛快地褪去了少年時的“天真”。

  原來課業上的一句“人為财死鳥為食亡”,此時此刻,就是極為拙劣,卻又活靈活現地展現在了面前。

  這不是什麼衆生相,就是惡狗吃屎的糟糕吃相……

  忍着厭惡和惡心,張滄頭一回換了一個身份去思考問題。
他隐隐地覺得,這些人之所以瘋狂地翻黑曆史,大抵上也未必真想得罪他人,隻是,在那個位子上,要為自家的親人負責,争奪權利便是自然而然理所應當的事情。

  張滄便琢磨着,倘使自己是父親大人,又該如何呢?
幾十年如一日,連嫡親兄弟絮叨上幾回的功夫都沒有?
還是說“妻子”可以抛開,自謀前程?

  人是複雜的,張滄頭一回明白了坦叔所說的“身不由己”,不得不争,不可不争,這其中的道理,這背後的人物,又何其多。

  “唉……這宣城,倒真是個好地方。

  從宣城出發,便有一條官道,直通揚子江。
顔師古來宣州,也不是真個隻有“吟詩作賦”和人玩弄小娘子,正經的業績,還是有一些的。

  不說江堤如何,隻說這官道,便是比照淮揚蘇常,修的相當嚴實。
官道上的馬隊車隊數量,也能體現出宣州的富庶繁華。

  “怎麼,大郎似有所悟?

  坦叔難得好奇,他對張滄的看護,都是點到即止。
張德也好,李芷兒也罷,并沒有刻意地塑造張滄要如何成長。

  于李芷兒而言,“嫡長子”需要修煉的地方不多,她這個做娘的隻要不出差錯,扶持兒子順利上位,根本不算難事。
更何況,琅琊王氏、範陽盧氏齊聚江陰,這些舊時豪門,隻能仰賴她鼻息過活。

  即便隻是用之以能,張滄隻要不是太蠢,要操心的事情,大抵上也不會太多太複雜。

  “以往想人想事,還是太簡單了一些。

  張滄言罷,在馬車中看着坦叔,“阿公,此次西行,想來我定能有所得。

  “有所得就好。

  坦叔淡然一笑,雙手抱着,端坐在一旁,看着車窗外的景緻,心情出奇的好。

  少年心志在太平年月,不可能一蹴而就地成長。
哪怕是窮苦人家的小郎,也要經曆一些摸爬滾打,才會清晰地真切地認識到自己的地位。
于是正常的,便卑微地過活,不正常的,或是早早地死去,或是一言不合反他娘的!

  眼見着遠處蕪湖水碧波蕩漾,坦叔心中暗道:也不知道郎君是個甚麼想法,大郎愈是這般逐漸成熟,前程愈是不可限量。

  坦叔擔心的不是張滄如何不成器,恰恰相反,他擔心的,便是張滄成長的太快,超出少年人該有的心志見識。
到那時候,江陰也好,武漢也罷,眼見着如此英才“少主”,不動心的人又有幾個?

  到了那個時候,張德該如何做?

  想到這裡,坦叔原本看到張滄“開悟”的好心情,頃刻間就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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