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爹流”宛若一股妖風,瞬間在長安城飛沙走石,消息傳到洛陽、武漢、襄陽、鹹陽等地之後,廣大有志青年紛紛“北漂”,以期尋覓一段人間罕見的“舐犢之情”。
始作俑者長樂“小公舉”卻樂的每天都心情愉悅,通過這種簡直不可理喻的荒誕行徑,她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權力竟然是如此的強大。
一個念頭,一個決策,竟然調動關洛大地無數男兒為之起舞。
“妖姬?
呵。
”
拿到國家認證的隆慶宮宮台之上,憑欄遠眺,春明大街之上車水馬龍,那些忙碌起來宛若工蟻的人兒,興許就有當初受了挑唆,鼓吹什麼“驅逐妖姬”的。
“殿下。
”
“事情辦得如何了?
”
“已經有巴蜀、荊楚的舊勳,返轉鄉籍尋求在野逸才。
”
“哈哈。
”
李麗質笑的得意,“偏讓他們說甚麼‘妖姬’……待過陣子,再耍弄一番。
”
作為一個全新的發家緻富流派,“認爹流”現在正是火熱,自然受關注的地方就多。
人們打聽消息,也就更加勤力一些。
“獎學金庫”司庫剛剛放了點風聲出去,都不用到第二天,半個時辰,全長安隻要還算有點體面的人家,就都知道了。
于是乎……“假子”行情為之一變。
原本“假子”大多數都是出身低,“認爹”怎麼說都有點名聲上不好聽,但為了“上進”,“認爹”的好處足以抵消這種羞臊。
畢竟貞觀盛世之中,對中低層的人來說,想要爬上去,難度依然大的驚人。
階層上的鴻溝,是難以想象的。
上層的特權,更是下層羨慕到無以複加的。
所以,哪怕有的“假子”原本相當的自持,可面對這種情況,也不得不低頭。
甚至,他原本的家族,會逼着他低頭。
原本的家族,也希望通過“假子”來達到依附權貴,哪怕不能依附,攀附也是好的。
縱使因為“假子”不能夠讓原先家族得到階層上的飛躍,可在舊有階層之中,能夠減輕壓力,就是一種勝利。
一代兩代之後,同一個地區之中的家族競争,可能就會因為一個“假子”而勝出。
隻是萬萬沒想到,公主府傳出來的消息,讓原先收“假子”的人家,一時間宛若吃了一隻綠頭蒼蠅,還是隻留了個腦袋,半截身子仿佛被咬斷了一樣的。
“哥,要個兒麼?
”
“甚麼地方的?
”
“能是甚麼地方的?
益州本地人,成都人士。
”
“甚麼價?
”
“哥不看看人?
”
“看個屁,拉拉手……”
西市牙行,客戶和掮客散了衣袖,兩隻手搭在了一起。
“哥,再饒點。
”
“還饒?
這都加了一倍了還繞?
!
”
“哥,小弟這回的人可是有些來頭的。
姓梁,跟勃律梁神箭乃是宗親,是成都的遠支。
”
“漢人?
”
“漢人,真真的漢人,要是蠻子,哥你把我腦袋摘下來,拿去球場給‘柳營’操弄,絕無二話。
”
“梁猛彪的宗親……嗯,倒也不是不可以。
成,要了。
”
“嗳!
哥痛快,小弟先預祝哥哥子孫興旺,将來大富大貴。
”
二月裡的西市,牙行興盛到了極點。
甚至連拐外人口的,如今也瘋了也似的,以往隻聽說拐賣婦女兒童,如今連青壯都拐賣,越是精壯的越是不放過。
“冉氏的有嗎?
有冉氏的嗎?
”
“有有有,要哪一支的?
三房五房的遠支,老家普州的,讀過書,去年還在湖南土木大使那裡當差。
”
“年歲呢?
過了二十五可不要。
”
“哎,怎會過了二十五?
去年才二十三。
”
“長相周正?
”
“儀表堂堂,否則也不能受徐大使賞識不是?
”
“開個價,要是能說合,少不得再包你一封雪花銀。
”
“哎喲這話說的見外了,老哥是開國縣子之家,能跟老哥相會,這是緣分啊。
談甚麼雪花銀,裡邊請,剛好有蜀地來的雀舌,是要煎的還是泡的?
”
“廢話,當然是泡的!
”
原本收個幹兒子,哪裡需要這麼麻煩。
可現在不是巴蜀、荊楚的行情見漲嗎?
賣方市場就是這麼的蛋疼,“待價而沽”的巴蜀小哥也是精明,“認爹”怎麼地壓歲錢也得再添點兒,哪能随随便便就喊爹。
“雖楚有才,我實用之!
”
和大多數“認爹流”選擇價錢相對便宜的巴蜀老鐵不同,有些端着架子的,表示老子有錢任性,楚地人才我就不能收作“幹兒子”了?
願意掏五百貫收巴蜀鄉籍俊才作“假子”的,壓根就不在乎再多掏五百貫!
當然了,嘴上肯定不會這樣說,要面子的就表示《左傳》早有先見之明,我這是向左丘明老前輩緻敬。
緻敬懂嗎?
至于楚地小哥哥是不是跑去武漢混過幾年學堂,能寫能算還能玩管理,仿佛是不重要的。
但不管怎麼說,原本有些“富餘”的武漢“人才”,在這一波牛逼到爆棚的操作之下,年收入當場翻兩番。
沒辦法,不全是給人當“假子”,人家還要上班的啊。
長樂“小公舉”這一波奇葩操作,搞得武漢方面也是閃了腰,連老張都高呼不可戰勝。
這特麼誰能想到啊。
在老張看來,“認爹”啊那是,怎麼可能成為一種風氣?
然而老張也高估了自己教育出來的“學生”,固然他們的眼界、精神、道德,都大大迥異于别處。
可說到底,寒門乃至庶民的身份,使得他們内心依然是膽怯的、自卑的。
當一個機會擺放在面前,并且還能夠更好地釋放自己的“才學”,那麼,又怎可能會毫不猶豫地,跟那些出身“不凡”之輩一樣,去拒絕呢?
即便是武漢本身,其上升通道,也隻不過是比别處稍微多了那麼一點點,寬敞那麼一點點。
可這一點點,也不過是從萬人争過獨木橋,變成八千人或者五千人去争着過。
講白了,兩輩子折騰,老張的思維慣性,始終難以扭轉适應,他終究隻是一條工科狗,而不是社科狗。
“他媽的!
社科學不是科學――”
江漢觀察使府中,一條江南土狗,在那裡瘋狂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