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滅不掉吐谷渾,李世民也是清楚的,再一個财政也緊張,得防着今年冬天突然來個雪災什麼的。
雖說是暖冬,但人力想要和老天對着幹,拼人品不是正路。
然而李董在家裡吃飯的時候,忠心走狗侯君集從涼州回來,偷偷地在他這兒告了李靖一個刁狀。
“陛下,臣進擊至庫山,斬首三千,伏允狼狽逃竄,本應畢其功于一役。
然李公卻縱敵自去,留在營帳……營帳……”
“說!
勿要顧慮!
”
“陛下,李公縱敵自去,反在營帳之中薅羊毛。
”
“……”
李董扭頭看了看侯君集:你真不是在扯淡?
氣氛有點尴尬,但李世民還是歎了口氣:“算了,藥師不會負朕。
”
侯君集眨眨眼:“那臣返回軍中,不知陛下可有提點?
”
“聽藥師調遣便是。
”
“臣領旨。
”
然後侯君集返回甘涼,李靖這幾天樂的不行,他一向是很淡定的人,但備不住一隻羊能混個一二十斤羊毛啊。
一斤二十文,一隻羊最少可以〖,薅兩百文。
在伏允這裡幹了一票買賣,牛羊七八萬,裡面能薅羊毛的大羊有三萬隻,都是上好的僠地綿羊。
這得多少錢?
六千貫最少!
為了這事兒,李藥師還專門寫了個條陳,讓李大亮跟着署名,就等侯君集回來,聯名遞給李董去。
甭管是哪個敗家子收這些破爛玩意兒,但有了這筆錢,别說冬天下雪,天上下刀子,他營地這六千戰兵保管眉頭都不帶皺的,誰慫誰是小老婆生的。
“仲明,你說大郎收這羊毛作甚?
”
營帳内,李大亮帶了一群漢羌鄉老過來勞軍。
大唐也不準殺牛,當然了,勞軍的時候出車禍死了兩頭牛,這誰也不想看到的。
既然牛都死了,也不能浪費啊,給兄弟們熬個牛雜湯牛骨湯,撒點蔥花,暖暖身子。
喝着牛雜湯,李大亮也是嘿嘿一笑:“李公,這屬下不知。
”
李大亮在李靖手下混過幾個月,所以自稱屬下。
李靖将一卷《尉缭》放下,竹簡嘩啦啦作響。
李天王感慨道:“大郎行事,倒不似少年,比之前隋衛王雖有不如,卻也分毫之間。
”
衛王楊爽,十二歲就敢帶着幾百号人在雍州掃蕩。
十九歲領着五千人和突厥可汗剛正面,對方二十萬人馬……
可惜死得早,幸虧死得早。
老張現在十三歲,放一千多年後,這特麼就是個初中熊孩子,逃課打dota什麼的。
但這年頭,五六歲打草七八歲砍柴十一二歲地裡刨食十三四歲當兵做厮殺漢,太司空見慣。
都不消拿甘羅十二說事兒,太遙遠。
弘文館有個才子,過目不忘,十一歲就被叫過來幫忙,當然是臨時工,不像老張走關系混了個編制。
當然條件也不允許,主要是這小子的爹是正義的使者,不可能幹走後門這麼沒檔次的事情。
自打老張上崗第一天就下崗,弘文館校書郎空出來的位子,就落他頭上,然而這騷年才十四歲,風華正茂書生意氣,和他爹不同,他要做知識的夥伴。
少年,在後世叫做花朵叫雨季叫未來。
在唐朝,叫勞動力。
“衛王可不能讓府庫盈滿。
”
“府庫盈滿未必,内帑……”李靖突然有點尴尬,诽謗君上,這特麼要遭,不過一看李大亮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他輕咳一聲,“凱旋白糖着實不錯,不知大郎這次,又有何等手段。
”
羊毛有個卵用,突厥人羊毛用的溜吧。
一身的臊味,剝下來的皮子根本沒唐人要。
也就堅昆的羊毛比較軟,粟特人拿來織毯子更加方便,可惜工藝垃圾,比之絲綢差了十萬八千裡。
天下絲綢出江東,關中的生絲比之江東,差了三個檔次,然而粟特人在長安拿到絲絹,一匹在長安在兩百文到五百文不等,扔波斯直接換一匹大騾子甚至母馬。
所以說,别說李靖,一向長于治理地方的李大亮也是搞不明白,難道那江東少年,真有點石成金的本領?
而正旦剛過,江東少年宅家裡繼續畫裝配圖,但是有人剛進正月就來煩他。
咚咚咚!
咚咚咚咚……
因為張公謹不住這兒,就張德住,仆人也用不上幾個。
正月就大門緊閉,程處弼來了也不開。
門口豎着老大的牌子,上面寫着一行字:謝絕來訪。
然而沒素質的人還是過來大力敲門。
媽的,還讓不讓人好好生活了!
張德啧了一聲,炭筆一扔,喊道:“阿奴,阿奴,去跟外面的人說,不見客!
”
薛招奴在隔間裡捧着銅暖手,臉紅撲撲的,一條青狼皮子蓋在下半身,旁邊擺這個案幾,上面有七八個果盤。
有柿餅、松子、阿月渾子、核桃、胡桃、葡萄幹、阿驲果幹、奶糕、米糕、各色果子……
老張出來喊她的時候,薛招奴嘴角還有米糕粉挂着,整個人慵懶地窩在躺椅裡,她吃撐了。
“阿郎,不去開門,他們敲了一會發現沒人,自然會……”
嘭!
大門被撞開了。
進來的人身高最少兩米,兩米的人最少有十個,而且全副武裝穿着玄甲。
那明光铠跟奶罩似的分外奪目,雙翅兜上頭有個尖尖,避雷針似的。
“卧槽……”
張德正要大罵,卻見大門口出現倆身影,頓時嘴角一抽,連忙上去喊道:“臣張德,參見陛下。
”
“免了。
”
李董雙手抄在袖子裡,居高臨下看着老張,左右“百騎”護衛,兩米的大漢站那兒進行圍觀。
在旁邊站着的,是披着白狐裘的長樂公主。
十一歲的小公舉,瞧着就是嫩。
粉嫩的小公舉沖張德眨眨眼睛:“張大郎,你在家呀。
”
“……”
表妹,瞧你這意思,撞開俺家的大門,就是為了看看俺洪七在不在家?
“張德。
”
“臣在。
”
“在家忙什麼呢?
”
“沒忙什麼,看看書,練練琴,陶冶一下情操。
”
“你讓人去甘涼收購羊毛作甚?
”
太突然了!
問的太突然了陛下!
老張一愣:“陛下,臣家裡突厥人比較多,他們喜歡羊毛,不喜歡麻布。
”
李董眉頭一挑:“真是這樣?
”
“千真萬确。
”
“弘慎說的可不是這樣。
”
老張嘴角一抽,叔叔你不帶這樣坑人哒!
正要認慫,突然瞟了一眼李董的小眼神,老張頓時一個激靈:日,做皇帝的忒雞賊了,差點被詐。
“叔父為人善良,有悲天憫人之心,見我舍不得絲麻,有點不忍。
畢竟,十一月凍死了幾十個突厥人,叔父為此傷心不已,請了廣樂寺的高僧做了一場法事。
”
李董沉吟了一聲,心頭暗忖:莫非真沒什麼?
是朕多慮了?
可是為什麼弘慎在懷遠夏州都買了地呢?
這很不科學,堂堂鄒國公,又辣麼有錢,怎麼會去買蠻子紮堆的田地?
買來荒着玩嗎?
關中那麼多好田,就不信張公謹沒這個能耐。
“這是何物?
”
突然,李董指了指院子中的滑滑梯,還有旋轉木馬,還有跷跷闆,還有迷宮隧道,還有木軌小馬車……
“這是臣閑來無事,給舍弟打造的玩具。
”
當然不能說是給婢女打的喽,薛招奴的姑父可是太上皇。
“玩具?
”
“孩童遊戲之物,讓陛下見笑了。
”
“大好男兒,豈能玩物喪志!
”
“陛下教訓的是,臣一定嚴肅批評舍弟,讓他專心讀書勤修武藝,他日提攜玉龍報君恩。
”
然而長樂公主卻眼睛放光,一把拉住薛招奴:“阿奴,這些怎麼玩?
”
于是薛招奴就帶着長樂公主玩滑滑梯,順便感受了一下旋轉木馬,然後叫來了夜飛電,拉起了木軌小馬車……
李董呵呵一笑,沖張德道:“既然你閑賦在家,不若幫朕在宮裡也打造幾套。
”
你特麼在逗我?
剛才還說玩物喪志呢?
“陛下對諸位小殿下的關懷,真是讓臣感動。
臣一定竭盡全力打造,力求完美。
”
“嗯,做好了,朕補你一個将作監錄事。
”
“陛下提攜之恩,臣感激涕零無以為報……”
“忠心任是就好。
”
老張内心不由得鄙視:诓老子?
都是錄事,将軍府的可是六品,特麼将作監的是從九品下!
比校書郎還低半級,垃圾職位。
李董四周掃了掃,沒看到羊毛,于是心裡眼裡都帶着狐疑,有點兒心不在焉地離開了張府。
走的時候,長樂公主沖張德招招手:“大郎,來宮裡記得告之吾。
”
好的表妹,沒問題表妹,俺洪七一向有口皆碑。
送走了瘟神,老張歎了口氣:“唉,看來得早點離開長安,這地方,太不适合搞科學研究了。
”
薛招奴眼睛大大的,包子臉擡頭看着他:“阿郎,公主殿下好像挺喜歡你的。
”
“這我知道,我這麼英俊。
”
“……”
正要讓人把大門重新安上,就見一輛雙馬香車停在門口。
沒看到人,就聽到好聽的聲音響了起來:“大郎,月半大郎可有空閑?
”
老張扭頭一看,頓時一臉正色:“竟是殿下前來,我最近都有空。
”
安平公主神色一喜,連忙道:“真好,大郎同予逛燈會可好?
”
“能和殿下同行,三生有幸。
外邊微有涼風,殿下還是趕緊進屋暖暖身子。
”
說罷,老張瞄了一眼薛招奴,“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去把暖手拿出來。
”
“哦。
”
薛招奴嘟着嘴,包子臉氣鼓鼓地憋的通紅,然後不情不願地回屋子拿暖手。
安平公主進門之後,摘了鬥篷,露出了粉嫩的小臉。
老張吩咐四大保镖:“門先不用安上,免得外人見了,風言風語,壞了殿下名聲。
”
張禮青躬身抱拳:“是。
”
四大保镖内心默默地感慨:進了這門,還有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