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偏西,熱勁卻未減,這樣的天氣已持續一個多月,空蕩蕩的田野幹涸成片,看似肥沃的土地沒有任何莊稼,田裡隻有一道道如傷口的裂痕在田間蔓延,一眼望去,見不到一絲水,唯有在比較深的溪裡見到一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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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的潺潺如歌的流水聲已聽不見,唯有孱弱無力的細流沿着下遊無精打采的遊蕩,看不到一絲生氣。
落日餘晖飄灑在這片土地上,顯得靜谧而美麗,水波中的紅影在流水中更加璀璨,仿佛有源源不斷的火光在水中晃動。
瞅着這落日倒影,坐在小溪邊依然是垂鬓年華的麻衣童子笑了,他的笑容很美,美得醉人,他覺得他的人生也該像這落日那樣璀璨,永遠的璀璨!
擡頭瞅了眼就要沒入山頂的夕陽,收起浸漬水中的雙腳,是時候回家了,他的左腳底有一個比較明顯的圖案,一個皿字中間插有一柄劍的圖案。
林凡無視這種圖案,用衣角随便擦拭下就穿上鞋,自懂事起他已見慣左腳底的這種圖案,他曾試圖要把這看着恐怖的圖案抹去,但都徒勞無功,除非剝掉一層皮,因為這圖案不是畫上去,而是一針一針紮上去的。
聽如今的父母說這是胎記,不得亂動,但林凡不信,這明顯是有人在他剛出生不久用針一針一針紮上去的,不知是不是親生父母做的,如果是林凡也不覺得狠心,畢竟這具肉身原本并不屬于他,他隻是七年前從千年後的後世莫名其妙的投到這具身體中。
不知那人刻這圖案有什麼意義,不過從如今父母的囑咐中知道這圖案的重要性,他們要林凡保證不能讓這圖案讓任何人看到,至于為何他們也不知道,林凡自懂事起就好奇的問過一次後就未曾再詢問,這個也一樣叫林凡的家夥五歲時就歸天了,這具身體就成了林凡的了,他并不關心這麼多,畢竟這個跟他一點毛關系都沒有,他隻希望過得逍遙自在就好。
他本想就這樣有吃有穿,雖然清貧些,逍遙自在的過完童年再說,可如今剛十二歲,正是童年的花樣年紀,他就面臨要被販賣為奴的處境。
隻怪老天有眼無珠啊,來了個大旱災,使得大唐很多貧苦家庭更加清苦了,飯都沒得吃,無奈之下,多數人選擇了把自己的骨肉送到大戶人家為奴,地位雖低,但不至于與他們一起等着餓死。
或許老天看不慣李世民這個天子,在他剛登基還未滿一年就來個旱災,給他出這種難題,隻可惜這位大唐老大不會解這道題,災糧沒多少,百姓不夠吃,隻能出販賣兒童為奴的下策。
“凡兒自小就聰明伶俐,與衆不同,什麼都比别人快一步,走路快,說話快,識字更快,我們供不起他讀書,隻買來書籍讓他自己學習,無師自通,這樣聰明的小孩在我們安陽裡方圓百裡都找不着一個。
凡兒雖不是我們親生骨肉,但我們一直都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他是我們唯一的兒子,我們林家以後還要靠他續香火,無論如何都不能賣他為奴,哪怕我們餓死也不能這樣做。
如果真要賣兒女求糧···也隻能賣小雪!
”
“可小雪畢竟是我們親骨肉,哎……”
回到家,林凡就聽到父母正在商談賣兒女求糧之事,在這樣的年代裡,有時候親情很容易就被現實擊垮,為了求生,不得不賣子女求飽,這種事情曆代都有,不足為奇。
就林凡所住的安陽裡已有十幾戶百姓都将家中一兩個子女賣到周邊大戶人家為奴為婢,面對旱災,田地無法耕種,百姓無糧可種,賣兒女已成常态,像林凡這樣清貧的家庭,子女較少,這種常态之事在他們看來卻是艱難的抉擇。
林凡走進去時,父母停止讨論,憐惜的看着林凡,兩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剛還憂郁的臉上換上喜氣的笑容,詢問林凡是否饑餓,去哪裡玩······
林凡不想再給父母心上撒鹽,與往日一樣樂呵呵的回答了父母的問題就回自己的房間,走到後院時,見小雪正依偎在爺爺懷裡,擡頭望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什麼。
她本是可愛的懂事的好妹妹,往日家裡都是她的歡聲笑語,可今日她卻變得如此安靜,安靜得令林凡揪心,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嗫喏兩下終究沒說出口,他現在也不知該如何為這個家做點什麼,雖有一身先進的思想和技能,但被限制于這具童身中無法施展。
林凡很清楚,一個十二歲的孩童如果表現得太妖孽,總不是好事,槍專打出頭鳥,太出頭總會引起别人的懷疑和嫉妒,雖說神通并非沒有,但也得有個度,自己已越其他同齡人很多,再出色恐怕就會被認定為真正的妖孽了。
爺爺慈祥的摸着小雪的秀,滄桑的臉上皺眉更深,眉宇間皺紋久久不散,仿佛聚集着烏雲。
本僥幸的以為,父母會與其他父母不同,會愛惜自己的親骨肉,可經過一個晚上的煎熬後,林凡現,原來,在溫飽面前,親情一文都不值,第二天,父母依然要帶着小雪去長安城。
想了一個晚上,林凡依然想不出該如何以後世的知識做出符合目前這個年齡段的事情來,無法解救這個家庭,唯一能做的就是送妹妹一程,林凡知道,一旦為奴,地位明顯下降,命就不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家主想如何就能如何。
今天小雪穿了過年才穿的最好的衣服,粉紅色的衣裝穿在她身上使得她更加美麗,每當過年穿上這身粉衣,小雪會興奮好幾天,幾乎整個過年時間都能聽到她的歡聲笑語,家裡有這個活寶,每年過年一家人都過得很開心,雖然日子過得清貧,但心裡是溫暖的。
可今天從小雪的臉上看不到多少笑容,在母親剛給她穿上這身衣服時,她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想想穿這身衣服要去幹嘛後,很快又陰沉下來,未曾再笑過。
穿一件衣服兩人用了半柱香時間,出來時兩人眼睛都是通紅的,顯然哭過,林凡沒有哭,他是成人的心智,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心中也痛,但不把這份痛表現出來。
臨走時,爺爺沒有出來送别,他躲在門縫裡偷偷瞅着小雪上了牛車,老淚縱橫······
父親,母親,林凡,小雪四人坐在牛車上向長安進,牛車剛起步,旺運就旺旺旺的跑過來,它的度比牛車還快,在牛車四周撒歡,它也想坐上來。
旺運是林家養的一條狗,如今已長得一般狗大,平時它是林凡和小雪最好的玩伴,來到大唐的這後兩年,林凡幾乎與旺運為伴,旺運這個名字也是他取的。
旺運的撒歡沒有給這家人帶來多大的歡樂,父親木然的繼續駕牛車,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母親空洞的眼神望着前方,好像未曾看到牛車旁邊還跟着旺運。
小雪似乎恨極了母親,她不與母親一起,而是依偎在林凡肩膀上閉着眼,不知有沒有入睡。
旺運是不能去城裡的,林凡隻好呦喝着讓它回去,父親也麻利的抽動手中的鞭繩,不久,旺運就被甩在身後,不滿的叫了幾聲,見主人越行越遠隻好返回家,去找别家的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