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1月21日,下午三點剛過。
冒險者之城首府阿爾忒彌斯市,城中東南軍區總指揮部營區内,士兵們正在執行着日常的訓練任務,四處是整齊而震天的号子聲。
就在機甲操練場不遠處的一條林蔭道上,一輛電瓶汽車開過,車内坐着兩名身穿軍裝的女軍官。
一人開車,一人坐于後排,兩人之間都很沉默,沒人說話。
開車的人,是吉爾。
坐在車後的人,是蘭妮。
車子開到一處氣派大樓之下,吉爾停了車,兩人下了車,并肩向大樓内走去。
身上的軍裝闆正,但是兩人的臉上都還貼着膠布,殘留着傷痕,眉眼間依舊透着濃濃的疲憊和傷痛。
她們抵達的這處大樓,正是東南軍最高領袖,七大将之駐守阿爾忒彌斯之城的洛珈大将的辦公處。
就在這一日上午,洛珈大将招兩人去議事,時間定在下午的三點一刻。
于是休息了兩日的吉爾與蘭妮,便一起來赴約。
之所以隻是招她二人來議事,主要因為兩人是這一次遠征唯一存活下來的有軍職的人員,出現在軍隊中不會太過惹人懷疑。
特别是因為有吉爾在,才能帶領已經被停職了的蘭妮進入東南軍的總指揮大營。
現在是非常時期,洛珈大将處在教會和康拉德大将的重重監視之下,不能随意離開。
這一次會面,還是洛珈大将特意安排了一下,短暫地屏蔽了監視,才能成行。
剛一進大樓,就看到了洛珈大将的秘書副官正等在大廳,見兩人來,二話不說,直接帶着兩人往樓中的安全通道走去,緊接着進了電機房,打開了電機房中的維修用電梯,乘坐這架電梯,一路升到了洛珈大将辦公室所在的頂層。
緊接着進了洗手間旁的一間雜物間,移開了雜物間的櫃子,其中居然露出了一扇密碼鎖門。
秘書副官帶着她們打開了這扇門,進入其中的密室,洛珈大将正等在其中。
數月不見,洛珈大将依舊一身筆挺的戎裝,她的那柄杖刀從不離身,雙手交叉身前扶着,大馬金刀地坐在密室中擺放的椅子上。
高挑挺拔的身軀,顯示出無比的昂揚與堅毅。
見到兩人進來,她淡淡微笑一下,站起身,向她們伸出了手。
“英雄,歡迎你們凱旋。
”她輕聲道。
聽到她這麼說,蘭妮和吉爾的心情都是極為複雜苦澀的,面上并無笑容,嚴肅地與她握了握手。
洛珈請她們落座,二人也沒心情客套,直接坐下。
洛珈自然知道她們此刻的心境,她說這話,并不是在諷刺二人,而是她必須要給她們打氣。
“我知道你們剛剛回來,經曆了很多的苦痛,還沒有從陰影中走出來。
但是我希望你們能盡快振作起來,時間不等人,魯道夫之死對于敵方是極大的刺激,很難保證他們會何時發難,我們必須提前有所行動。
現在,時間就是制勝的關鍵。
我們已經犧牲了太多,不能再有犧牲了。
”洛珈非常嚴肅地道。
蘭妮和吉爾都是識時務之人,均點頭表示明白,整理心情,聽洛珈繼續說。
洛珈道:“你們出征一路發生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包括一些非常秘辛的事情,貝利博士連夜整理了一份詳細的報告給了我。
現在我們都知道事情的嚴重程度已經到了不得不挑明,明刀明槍彼此對抗的地步了。
特别是教會那裡,魯道夫之死,對囿于九神系統中的初代教皇拉菲努是一個極大的刺激,很難說,教會那裡會不會有什麼過激反應。
而蘭妮,雖然我很不忍心,但我還是必須要和你說明,你的父親、母親,現在情況非常危急。
原本他們被軟禁在貴族之城,我們還能得到一些他們的消息。
但是最近這些日子,消息完全中斷了,我們安插在貴族之城中的人,全部被拔除了。
我們不知道教會和安德烈斯要對你的父母親進行怎樣的報複,事态刻不容緩。
”
蘭妮搖搖頭,表示自己早有心理準備。
道:
“将軍,我想知道現在的整體形勢如何?
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
洛珈見她情緒鎮定,頭腦冷靜,不由點了點頭,打開自己的手環id,調出一副三維立體的軍事地圖,解釋道:“最近情況不斷在惡化。
西方軍,包括一部分駐守在薩裡爾、特瑞和克裡木大區的安德烈斯控制下的軍隊,調防頻繁,開始逐漸向聯邦中央地區和東南地區靠攏,俨然正在準備醞釀一場軍事行動。
他們的目标就是與東南軍形成對峙,對我産生壓迫和威脅,逼迫我投向,接着就是啟動七芒星大将會議,革除我的兵權和大将職務,另立他人。
東南軍這裡,我與賀芸已經結成聯盟,但是因為主城現在被教會控制,貴族之城大将拉方丹也早已倒向教會,導緻我們的西面全都是西方軍。
聯邦地勢西高東低,聯邦内部戰争,在不動用大火力毀滅性殺傷武器的前提下,陸軍為主力、空軍輔助,大多依靠機甲部隊進行大規模突圍戰,裝甲步兵、炮兵進行輔助的城市巷戰和堡壘攻堅戰。
如此,地利上我們便不占優勢。
雖然西北方,科技文化之城的新大将施特朗是我們的人,但是她剛剛上台,手中軍權是個空架子,并不能與我們形成夾擊之勢,頂多幫助我們完成調換九神系統主系統芯片的任務。
而北方冰雪之城的彼得洛夫大将,是一個牆頭草,目前為止依舊保持着中立姿态,兩邊都不靠。
很難說他會不會幫助安德烈斯,給我們背後捅刀。
因此咱們的北面也要布防,這樣的話兵力太分散,防線拉得太長。
兵力上我們也不占優勢。
如此分析下來,情勢很是不容樂觀啊。
最讓我擔心的是潛伏在九神系統中的初代教皇拉菲努,我害怕她會在九神系統中動什麼手腳,對我們的士兵進行精神幹擾甚至攻擊,導緻我們這裡的兵力癱瘓,那我們可就束手無策,毫無反擊之力了。
”
吉爾眉頭一皺,道:
“難道我們的士兵取下手環id,她也能控制到士兵們嗎?
”
“這個很難說,要知道,早在一代人之前,聯邦幾乎全民從誕生之初就将九神系統融進了大腦細胞之中了。
每一個孩子,在人工孕育的整個過程中,都是受到九神系統對大腦發育的潛移默化的影響的,九神系統就是在這樣一個過程中被植入了每個人的大腦,并随着大腦的發育越來越完整成熟,形成九神系統的億萬個活生生的分支端口。
九神系統并不是單純依靠手環id進行監控。
我想,或許隻要人的大腦還活着,還在散發腦電波,那就脫離不開九神系統。
退一萬步說,即便真的拿下手環id就可以脫離九神系統,這也是很難辦的事。
手環id代表着合法的聯邦公民身份,這個概念幾十年來已經深入人心,即便是我的兵,我也不敢保證人人都敢摘了手環id跟着我發動起義革命,這是無法回頭的亡命之途,不是誰都能下定決心的。
若是在起義革命的關鍵時刻,有官兵倒戈,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洛珈歎息着說道。
“看來,先解除九神系統對我們的威脅,才是當務之急。
”蘭妮道。
洛珈點頭,接着道:
“所以,我想問問你們,牧黎到底什麼時候能開始行動。
消滅九神系統對我們的威脅,最關鍵的就是她,咱們的計劃裡可不能少了她啊。
”
提到這件事,蘭妮的面色似乎更蒼白了。
吉爾看了她一眼,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些日子的事情,真的是一言難盡。
1月19日清晨,降落在喜馬拉雅脈東南麓的一衆人等,成功發出了救援信号,在等待了兩三個小時後,她們等來了東南軍派遣而來的救援。
實際上,這路救援人馬是一支駐紮在薩裡爾的飛行編制大隊,是常年負責邊防巡邏,偵查蟲族和掠食者動向的偵察部隊。
薩裡爾當時勢力混雜,有西方軍的人,也有東南軍的人,以巡邏名義派遣出偵察機,并不會太過惹人注目,所以洛珈才命令這支部隊前去救援。
重傷累累,疲憊不堪的13位遠征軍幸存者,再加上索納大校和克麗絲少校的遺體,全部被帶回了薩裡爾的飛行偵察部隊營地中暫做調整。
當時,傷員全部被立刻送去治療,輕傷者在治療後,也都疲累得全部倒下睡去。
但是當晚七點,她們就全部被叫醒,東南軍那裡派來接她們的火車到了,一行人被轉移上火車,連夜趕回了阿爾忒彌斯市,被安置入了東南軍總指揮部的大營之中。
傷員繼續接受治療,而蘭妮等幾位輕傷者,也都被安排繼續将養,恢複體力。
就在火車上,貝利博士趕制出了一份報告書,詳細講述了遠征途中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并沒有任何耽誤地呈給了洛珈大将。
洛珈便于21日,召見了蘭妮和吉爾,商讨後續事宜。
而這兩日内,牧黎始終處于昏迷狀态,不曾清醒過來。
經過醫生檢查,說她受到了嚴重的精神刺激,自我封閉,是否能蘇醒,全看她自己願不願意醒來。
這對蘭妮來說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
這兩日,她其實并沒有休息好,總是擔心着牧黎,守在她的身邊。
然而這個人,就像鐵了心一般,不給她任何的回應。
蘭妮被折磨得疲憊不堪,此時此刻的她,已經沒有任何的依靠,父親母親被囚禁在敵方大本營,哥哥走了,牧黎昏迷,老師牧心也走了,夥伴們死的死傷的傷,周身空落落的,孤寂和巨大的壓力使她喘不過氣來,以至于這位堅強果敢又聰慧狡黠的千金大小姐,幾乎要被壓垮下去,失去了往日的果敢自信。
但是她還沒有放棄,今日她振作精神前來,就是為了牧黎,為了牧心遺留給她們的事業。
她開口了:“将軍,我想求您一件事。
這也關系到牧黎是否能蘇醒過來,我希望您能答應。
”
洛珈面色一凜,問道:
“你說,我一定竭盡全力去辦。
”
“您先配合我們大家演一出戲,就說老師牧心還沒死,然後您錄下派出搜救隊伍去搜索營救牧心的畫面。
我這邊,不斷地嘗試用這些畫面去潛意識刺激牧黎,或許她真的能蘇醒過來。
”
洛珈有些愕然。
“将軍,牧黎死了母親,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對我們每個人都是。
她如果要振作起來,就必須給她希望。
隻有她有了希望,我們所有人才都有了希望。
我知道這很困難,但我希望您能答應我。
”
洛珈沉默了半晌,最後鄭重答道:
“你放心,這件事我會去辦的。
而且,絕不是去作假。
隐者是我非常尊敬的人,現在她走了,卻連個遺體都沒有,我本就要派人去挖掘宙斯号的墜落地點,這件事,就交給我了。
”
“謝謝你将軍,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