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北玄府浮華城中的小院前,身披黑色披風的慕容驚羽面色平靜地敲了敲門,身後無一人,而身前已然多出一個人。
藥鼎天看着眼前的慕容驚羽,微微一歎道:“你終于還是來了,這個了結,就真的這麼重要嗎?
畢竟當年我們關系那麼好,又何必如此。
”
慕容驚羽微微沉默,然後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本來平淡無波的聲音中出現了一絲沙啞:“這顆心,永遠放不下,既然是由我種下的因,那麼這個了結就是果,那也就是由我來嘗這個果。
不錯,當年我們關系那麼好,可我卻種下了毀掉一切的因,這就是我的錯,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須和他來個了結,我怕我沒機會了。
”
看着風塵仆仆的慕容驚羽以及他平靜的神色,藥鼎天突然臉上露出怒容道:“既然你知道這是你的錯,這麼多年了,你為何當年不認?
二十年過去了,你又要來了結,什麼因果,你知道南宮現在的狀況嗎?
他經不起這麼多事了!
慕容驚羽,我知道,我知道你這些年一直都沒忘,可你也要想想南宮,想想月舞,想想所有人,既然當年他們沒有找你,你又何必再來做一個無所謂的了結?
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百裡屠元死了,百裡月舞死了,百裡月鳳也死了,還有绫芸,一切都過去了,都死了,現在隻有我們了,我們并不怪你,如果怪你,又何必這些年還和你聯系?
慕容,如果你是擔心神意對你動手,其實你完全不必擔心,一些事他們三個小輩還是明白的,你也老了,你也該去見見冰雨了。
神都監沒就沒了,你十幾年都不去見冰雨,你慕容卻來做什麼了結,慕容,你醒醒吧!
都過去了!
”
慕容驚羽立在門前,閉上雙眼,一抹苦澀自嘴角流露而出,他深吸一口氣吐出,再睜開雙目,是那樣的深邃,可也充斥着堅定。
“鼎天,事情真的過去了嗎?
神意要做什麼?
他們要做的就是清算,清算當年那比賬,百裡月鳳欠所有人的賬,如果真的過去了,陳病先又何必加入神意,還有公孫逆,他們真的忘了嗎?
不僅他們沒忘,其實鼎天,你忘了嗎?
你忘了绫芸是怎麼死的嗎?
其實你根本就沒忘,不僅你沒忘,我也沒忘,南宮更加沒有忘記。
因為我們根本就忘不掉,而我這些年一直在追尋一個結果,我追到了,所以我來找南宮做一個了結。
這是我欠他的,這個了結也是我欠绫芸的,欠月舞的,欠公孫逆、陳病先他們的,還有欠你的!
冰雨我會去見的,但不是現在,我就她一個妹妹,在清算我之前,我說什麼也會見她,這也是我欠他的。
”
聽完慕容驚羽一番話的藥鼎天臉上怒容逐漸轉變成無奈,他苦笑道:“慕容啊慕容,沒想到你今天竟然會這麼說,其實你不欠任何人的,當年誰能知道月鳳會變成那樣。
昔日我們一同改變這個天下,其實你說對了,我們誰都沒忘,如果忘了,就沒有今天的北玄府了。
可你也要明白,我們不想讓任何人再離我們而去,南宮如今病重,他撐不久了,老朋友一個一個離去,我們真的不想再看到了。
這種痛苦我們反複承受着,還記得绫芸死的時候嗎?
那種痛苦真的無法再承受了,慕容,放下吧,去秋山府,和冰雨見一面,可以的話,你就留在秋山府吧。
還有秦王兄妹,他們不會死的,不僅你沒忘,我們又何時忘了他們是月鳳的孩子,縱然月鳳害死了绫芸,害死了那麼多人,終究是我們好友,我們又如何會讓她的孩子去死。
慕容,放下吧。
”
“可我放不開!
”
慕容驚羽低吼着,雙目微微赤紅,喘着粗氣道:“放下放下,如果我真的能放下,我早已放下,又何必今天來此。
我想了結一切,了結所有,更是為了見南宮一次,二十年了,我二十年不曾見他,我和他是好友,最好的朋友,我今天必須要見到他!
”
“唉!
”
藥鼎天喟然長歎,目光看了看天,神色惆怅,良久之後,輕歎道:“罷了罷了,随我來吧,二十年了,不見就見不到了,了結就了結吧,不過你也要記得南宮已經經不住太多事情了。
”
“我明白。
”
慕容驚羽點了點頭,他之所以下定決心來了結,就是因為南宮已經快要撐不住了,頂多再挨上兩個上元節。
通過兩層院子之後,慕容驚羽終于踏入那個長着一顆柿子樹的院子,而慕容驚羽剛跨入院子,便從窗口看到那張帶着微笑的面龐。
“慕容,你來了?
”
熟悉的聲音,不熟悉的場景,慕容驚羽還記得當年在神都城,那個喜歡到處憑借武功惹事的家夥,可他偏偏還打不過這個家夥,後來,倆人慢慢熟了,他總喜歡找這家夥一起喝酒。
後來一同喝酒的人更多了,有蘇漫夜,有藥鼎天,有陳病先,有公孫逆,有百裡月鳳,有百裡月舞,有慕容冰兒,還有秦百裡,最後還有公冶绫芸。
他們喜歡一起喝酒,一起找事,而在所有人裡,唯獨這個家夥毫無背景,隻不過這家夥是從北玄府來的,從小武功高強,被父親寄予厚望,然後他來神都城想要找門差事,不過惹了太多人,很多事還是他和陳病先以及公孫逆用神都監首司身份擺平的。
而一到喝酒時候,他必然準時到酒肆,也必然見到這個家夥拎着酒壇子喝酒,也必然會有一聲招呼。
“是啊,我又來了。
”
還是那樣順口的回應,不過場景卻不在酒肆,而在這北玄府蒼涼的小院之中,也不再有那麼多的歡聲笑語,當年的那些人,死了一半,再也湊不齊一桌了。
“慕容,你又來蹭酒了。
”
一旁的藥鼎天笑着回應了一句,一切是那樣的順口和熟悉,一如當年,醉酒當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