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花童今年九歲,因在廟裡居住,與神算有半個緣分,所以自稱半緣。
口口和缪缪是對夫妻,名字自然是半緣起的,通俗易懂,又無内涵,叫起來還順口。
半緣幼時被父母抛棄,幸得口口和缪缪相救,兩人雖然癫癫瘋瘋,但稀裡糊塗就養大了半緣。
自小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半緣,以乞讨度日,常常出沒于街頭巷尾,一來二去,練得一身空空妙手之術。
前幾日,缪缪突然生病,全身抽搐,昏迷不醒。
半緣去長安城角,找算命的賴半仙來看病。
半仙不是仙,算是個江湖郎中,診斷出是痢疾,便開了一副方子。
但三人都是乞丐,沒有銀錢買藥,萬般無奈下,半緣在廟後摘了幾朵花,借賣花之名,偷了莫非的佩囊。
賴半仙開的藥方确實是治痢疾的藥方,隻是有幾味藥用法不當,若是按照藥方熬藥,作用不大。
眼下沒有藥材可用,莫非隻好用銀針進行針灸,倒也無礙。
取督脈、少陽經穴為主。
毫針刺用瀉法,以通調督脈,和解少陽。
“針……針,疼。
”
半緣看着口口瘋瘋傻傻的在地上亂跳亂喊,趕忙跑過去,一隻手拽住她,一隻手拍着她背哄道:“沒事,不疼,這是在治病。
不疼的哦。
”
話雖這樣說着,半緣的心裡也是忐忑不已。
自己與他二人今天第一次見面,就偷了他們的銀錢,可對方怎麼毫不介意,還給缪缪治病?
半緣納罕的皺着小小眉頭,時不時瞄一眼莫非,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一會兒功夫後,針灸完畢。
莫非擦拭了一下額頭滲出的汗水,一邊捏着微酸的手指一邊道:“痢疾拖得太久了,如果隻針灸一次,恐怕沒辦法完全治愈。
看這樣子,隻能我明天再來給他針灸。
”
半緣聞言,不假思索道:“不用這麼麻煩,你就在這裡呆一晚上,好……不好?
”
可能覺得這個要求有點強人所難,半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随後,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默默的低下頭。
莫非看向丫丫,微微聳聳肩,意思很明顯――看吧,就知道會這樣,不相信我們明天會來。
丫丫略略挑了挑眉,無聲道――你不願意?
莫非橫了一眼丫丫,故作同情狀:“呃……好吧。
我們就在這裡呆一晚上,明天再走。
”
半緣“唰”擡起頭,睜着亮晶晶的雙眼可勁兒的點頭稱好。
莫非淡淡笑了笑,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口口和缪缪。
搖頭嘀咕道:“真不知道該說這廟小妖風大還是廟下菩薩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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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裡,山廟裡兇神惡煞的判官矗立在大殿上,香燭之下,偶有鼠蟲叫嚣,無人追趕,搔首弄姿然後揚長而去。
此時,廟裡五人已經熟睡,深深淺淺的呼吸聲在山峁峁上響起。
而在長安城牆外,塵土飛揚中,嘶鳴喧天,二十來号快馬朝山廟飛馳而去。
氣勢懾人!
那夥馬鞭拍的極響,虛聲之下,馬踏黃土,一溜煙兒絕塵而去。
當先一匹壯碩黝黑,馬鞍籠頭玄鐵鑄就,鞍上一青衣少年,手捏折扇缰繩,眼神輕蔑,表情嚣張,正是被逐出滄海書院的馬文飛。
身後緊随四人,年約相仿,鮮衣怒馬,好不得意。
此四人,便是書院選拔時,被丫丫打斷手的那四人。
天下五地,除卻中州,便有東界、西荒、南域、北境。
而此四人,則對應四地,以東淫、西賤、南騷、北蕩自居。
好不要臉!
……
山峁峁下。
二十來人已經下馬,旁邊草叢裡,有一個家丁屁颠屁颠的跑出來,湊上前去,虛指一下:“少爺,就在前面那個山廟裡。
”
“你确定?
”
那家丁咧嘴一笑,谄媚道:“嘿!
知道他身邊那姑娘會武功,我也不敢靠太近。
不過……他們保準就在那廟裡。
少爺,您就放心吧!
”
“好。
哼!
今日将他們抓住,女的歸你們,男的嘛……本少爺可要好好爽一爽。
”
說着馬文飛就發出下賤的笑聲,滿臉麻子四下亂動。
而身後的四人則有過之而無不及,下賤的笑聲更勝一籌。
馬文飛正春風得意,說話間也不禁帶了幾分張狂:“走!
都給我上。
事情辦成了,本少爺重重有賞。
”
“慢着!
”
聽到身後的有人朗聲制止,馬文飛頓時不悅,轉過身不耐煩道:“金護衛,你不要忘了,二皇子派你來是幫我的。
不是讓你命令我的。
”
金護衛兩頰的骨頭顫了顫,面色凝重的看着山峁峁上的小廟,冷聲道:“這個廟,我們不能進。
”
“哼!
我馬文飛想進的廟還沒有進不去的。
”
金護衛眯着小眼看了他一眼,緩聲道:“其它廟你都可以進,但唯獨這個……不可以。
因為……這裡邊住着那對瘋子。
”
“我管他什麼瘋子傻子的,我想進的廟……”馬文飛正說着,忽然一愣,顫聲道:“什……什麼?
你說……那對瘋子住在這裡?
”
見金護衛點了點頭,馬文飛咬着牙齒,狠狠的攥了一下手心。
三年前,長安出過一件大事,鬧得人盡皆知。
而那件大事,也讓金護衛口中的那對瘋子名噪一時。
事情的起因是皇宮内一個宦官出宮時,見街頭一小乞丐,頗為靈動秀氣,所以暗中令人将那小乞丐抓進皇宮,準備作為娈童豢養,用來玩樂。
原本這種事情在宮廷内屢現不鮮,大家也見怪不怪。
誰知,此事發生不久後,不知何處來的兩個瘋子,僅憑一己之力,直接殺入皇宮,攪得宮廷大亂。
當時的懸天府府主涼春秋與禁軍首領刑宗,皆為九脈高手,兩人聯合出手,一路厮殺。
不但沒将那二人制伏,反倒攪得宮中雞犬不甯,人心惶惶。
天下震驚,但更為害怕,這對瘋子萬萬不可招惹。
聖上震怒,但更為頭疼,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後宮之中有太監揭發此事。
當今聖上便叱令宦官将那個小乞丐完好送回,那對瘋子才離宮而去。
風波停止後,當今聖上下令将涉事所有太監,全部處以極刑,誅滅九族。
并嚴令禁止後宮之中,不準豢養娈童,違者處以極刑。
此事了結之後,那對瘋子銷聲匿迹,不知所蹤。
就在宮中衆人放下心時,次月十六日,那對瘋子又橫空出世,直接闖入皇宮。
不過這次并未發生任何争鬥,隻是在尚食局拿了一盤水晶龍鳳糕,然後揚長而去。
此後三年,年年月月,皆是如此。
當今聖上為了體現自己的寬宏大量,每月十六日便會令尚食局多做一份糕點,以便備用。
一來是不想招惹這對瘋子,二來則有籠絡之意。
時間一久,懸天府便探查到了二人的栖身之地。
不過長安各方勢力,心存忌憚之意,雖有心拉攏,但無從下手,隻好作罷。
金護衛見馬文飛陷入了沉思,警告道:“二皇子派我潛伏滄海書院數年,就因為你,我被迫離開書院。
二皇子已經心生不快。
……這次,你可别再因為你的事給二皇子再惹上麻煩。
”
馬文飛冷哼了一聲。
沉默片刻,壓住心中的怒火,悶聲吼道:“城郊有我馬家的一處宅子,今晚先住那裡。
後日……就是大唐文會,我就不信他不離開這個廟。
”
一言令下,二十來号人上馬,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