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的客人都走了之後,韓言兇前的孝服已經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了,擰一把就能出水。
叫過了韓忠,讓其準備下飯菜,韓言就帶着蔡琰回自己的院子換衣服去了。
不說是換上平時的錦衣華服,但是好歹都要換一身孝服,不然兇前濕漉漉的實在是不成樣子。
等韓言再來到了前院,蔡邕、韓說的族侄等人已經等候在了那裡。
邁步走到了上首的位置,韓言帶着蔡琰坐了下去,一端桌案之上的茶水,向着在座衆人示意了一下,然後輕聲道:“家父喪葬,韓府之内不得飲酒,韓言便在這裡,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
衆人紛紛舉杯回應,然後便是家宴之間的閑聊了。
交談之中,韓言知道了自己這位‘堂兄’名叫韓榮,比韓說是還要大了那麼幾歲,可以說兩人是一同長起來的。
隻不過,後來韓說外出遊學習得了龜甲占蔔之術留在了洛陽,而韓榮則是偶得一高人收徒,至此兩人的聯系才少了起來。
酒席之上,本來是該熱熱鬧鬧的,隻不過今天實在是時機不對,因此就一片肅靜。
吃了一會之後,韓言放下了筷子,“我看各位也吃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到這裡,各位先回去休息,明天還要将家父下葬……”
“言兒,明天下葬你不能去!
”
沒等韓言說完,蔡邕已經先一步打斷了韓言的話。
“這是為什麼!
”
按理說來,長子抱頭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因此聽到了蔡邕話之後,韓言的臉色不由得陰沉了下來。
一見韓言的臉色都變了,蔡邕也是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了,沒把話說明白,連忙擺了擺手,解釋道:“賢婿啊!
不是我不讓你去,實在是兄長他有言在先,下葬的時候誰都能去,就你不能去啊!
”
“這是為什麼!
”
韓言咬了咬牙,卻是不能接受蔡邕的這個說法,哪有父親下葬不讓兒子去的?
這不像話啊!
“這……停屍五月,怨氣沖天,下葬之時怨氣未得子嗣消散,會直沖地府……”
坐在一旁的韓榮,此時卻是一臉的哀傷,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嗯?
什麼意思?
”
雖然說韓榮開口了,但是韓言卻是更迷糊了,怎麼就扯到神鬼之說上了?
“這……唉!
有信你在洛陽長大,不知道,這個說法是咱老家的說法,如果故去之人怨氣太重,會惹得地府不甯,地府想要平息這怨氣,會給此人的子嗣加福報……”
韓榮想起了老人們口口相傳的事情,神情不免又是一黯。
“這……跟不讓我去有什麼關系嗎?
”
老人為兒女打算,這很正常,但是韓言卻不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系。
“這個我是不知道,不過有信你最好還是按照叔父的話做,明天下葬我代你去,你就在家中待着……”
或許是韓榮真的不知道,又或許是知道卻不想說,總之他是下定了決心。
不過,韓言卻不會答應,“這怎麼行!
”
“沒事的!
到時候就跟外面說有信你傷心過度,積勞成疾,明天你就好好在家裡待着吧!
”
蔡邕已經沒有興趣再商議已經定下來的事情,甩出了這麼一句話之後,起身離席了。
似乎是為了盡快下葬,除了韓言之外,在韓說下葬這天去的人實在是不多。
除了在韓府服侍多年的韓忠之外,也就是蔡邕、韓榮等幾個人去了,剩下的人則是不見了蹤影。
不管怎麼說,這韓說一下葬,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說之後的一應事宜,自然是以後再說了。
轉過天來,韓榮歇息夠了之後,便來找韓言辭行了,畢竟在老家那邊還是有不少事情在等着處理,這邊自己的族叔也已經下葬了,再待下去也是沒有什麼必要了。
端坐在客廳之中,韓言的神色卻是憔悴了不少,或許是昨天蔡邕等人的話對他産生了巨大的沖擊,又或許是因為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總之是有些悶悶不樂的。
偌大的客廳之中,也就隻有蔡琰陪着韓言傷神了。
看着韓榮走進了客廳,韓言也沒有心思站起來迎接,隻是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嘶啞着聲音說道:“族兄在我這歇息的可好啊?
”
“唉!
好!
”
深深地歎了口氣,韓榮也是有些難過,不管怎麼說這才是自己的族叔下葬第二天,就這麼辭行還真是讓人不安啊!
“此間事了,族兄若是有什麼急事,可自行離去,不必與我知會。
若是有什麼事情用得着有信的,财物可直接找韓忠索要,人情方面,有信再與族兄想想辦法。
”
或許是看出了韓榮猶豫,也可能是猜出韓榮不會閑來無事找自己,韓言輕咳兩聲,很是随意地說道。
“這……實不相瞞。
叔父已經下葬,為兄再待在這裡也是沒有什麼事情可做,而且河東那邊還有不少的事情,因此特來辭行。
”
韓榮說話的時候,心中很是羞愧,人家族弟把話都說全了,有急事就走,需要錢就拿,想走關系給想辦法。
相比之下,自己張口就辭行,卻是有些絕情的樣子。
“哦!
”韓言點了點頭,然後低下頭去沉吟一陣,“既然是家中有事,族兄确實是需要回去了。
這樣,夫人。
”
“是!
夫君。
”
滿臉擔憂之色的蔡琰聽見韓言的呼喚,連忙湊近了幾分。
韓言輕輕拍了拍自己夫人的小手,示意她放寬心,然後才吩咐道:“你去找韓忠,讓他準備一些财貨讓族兄帶回去。
”
“這……賢弟你這是幹什麼!
”
本來離韓言就不遠,再加上韓言說話的聲音也不小,韓榮自然是聽了個一清二楚,正因為聽得清楚,因此才格外震驚。
“兄長莫急!
”韓言這邊讓蔡琰下去辦事,轉過身來用手在空中虛按了兩下,接着道:“有信在這洛陽城中生長,倒是沒有回過河東老家,此次族兄前來,有信哪能不請族兄帶些東西給族中呢?
”
“這……”聽完韓言的話,韓榮倒是挑不出理來了,畢竟東西人家說明了是給族中的而不是給他韓榮的,雖然說現在族中也就剩下韓榮這一支了,但是名義上總是無法反駁的,躊躇良久,韓榮才很是無奈地開口問道:“賢弟……你不跟我回河東嗎?
”
“嗨!
回去幹什麼呢?
我父新喪,就葬在這洛陽城外,我又去别的地方作甚?
再說,父親他來洛陽幾十載都沒回過河東,我這麼回去又算什麼呢?
更不要說,父親還有事情需要我做,我又怎麼能這樣就回了河東呢?
”連續的反問,韓言心中的感慨一下子就抒發了出來,看着身前不遠處的韓榮,輕輕搖了搖頭,“有信,還是待在洛陽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