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諸侯
自從阿閣大火,丁辰被幽禁之後,曹府愁雲密布。
而今,丁辰回來了!
曹府立刻變了模樣,變得喜氣洋洋。
丁夫人又提起了精神,親自下廚,要給丁辰做一頓好吃的。
她知道丁辰喜歡吃澗口羊,于是便帶着曹昂出門,前往北市買肉。
當然了,曹府新紮護衛胡車兒,也要跟随前往,不但要負責保護丁夫人母子,還要擔當苦力角色。
對此,胡車兒倒無甚不滿。
家裡隻剩下了丁辰一人,便獨自來到卧室,取出那口七星刀。
姐夫到底是想要表達怎麼一個意思?
他倉促行刺,卻又把七星刀留下,是想要提醒自己什麼事情?
亦或者代表着什麼線索?
啊!
好深奧,好難……
雖然一整夜沒有睡覺,可丁辰并不困。
他在卧房裡坐了一會,把七星刀收起來,便一個人在曹府的後院轉悠。
直到,丁夫人回來!
“阿舅,外面好吓人啊。
”
“怎麼了?
”
丁夫人在廚房裡操持做飯,把胡車兒叫去幫忙。
胡車兒不會做飯,卻有一手殺羊的好本事。
丁夫人買了一隻全羊,但是要涮肉的話,卻需要胡車兒出手。
趁此機會,曹昂便成了丁辰的小尾巴。
“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并州軍剿匪回來。
那些并州軍,帶回來了好多人頭,皿淋淋的……據說是昨夜在下馬坡剿匪所獲。
不過我聽人說,那些并不是盜匪,而是下馬坡的普通百姓。
阿舅,并州軍好兇殘。
”
丁辰故作驚訝之色,但心裡卻暗自贊歎。
都不是省油的燈!
如果那真兇跳出來,說那不是盜匪,而是袁家仆從,袁隗的死便無法掩蓋,勢必栽倒董卓頭上。
所以,他沒有出來指認,反而造謠說哪些是下馬坡的普通百姓。
這樣一來,賈诩想要追查,怕是會非常困難。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體。
這些人玩謀略,玩手段,實在是太厲害了……丁辰覺得,若換作是他,說不定早就被人玩死。
可怕,真真是可怕!
“昂不必害怕,那些人其實就是盜匪。
”
“阿舅怎麼知道?
”
丁辰伸手,揉了揉曹昂的腦袋瓜子,輕聲道:“因為,剿殺那些盜匪的人,就是阿舅。
”
“啊?
”
“所以,你看到的,聽到的,并不一定都是事實。
昂以後一定要記住,這世上許多事情,絕不可以從表面上輕易做出判斷,要弄明白其中的玄機。
”
曹昂,似懂非懂。
“走,阿舅帶你去看殺羊。
晚上我們吃好吃的涮肉……哈,澗口羊哦,我突然有點懷念老張家的羊湯了呢。
”
“嘻嘻,昨天我有吃過。
”
“這麼沒有義氣,阿舅沒有吃到,昂卻偷偷去吃。
”
“不是偷偷去的……而且昂吃羊湯的時候,還有想過阿舅,所以替阿舅吃了一碗。
”
“哈哈哈,真是個狡猾的小狐狸!
”
丁辰抱起曹昂,大笑着朝廚房走去。
而曹昂則摟着丁辰的脖子,那張臉上,更露出了燦爛笑容。
皿淋淋的人頭又算得什麼大事?
有阿舅在昂的身邊,就算是天塌下來,昂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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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府中,歡聲笑語一片。
可是丞相府内,确是愁雲密布。
董卓咬緊牙關,嘎吱吱作響。
雙手握拳,雄壯的身體更輕輕顫抖……他不是冷,更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莫名憤怒。
為什麼,為什麼我一心想要中興漢室,你們卻不肯配合呢?
正午時分,曹性和賈诩回來禀報了結果,令董卓大吃一驚。
不過,未等董卓做出反應,卻聽到了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東郡太守橋瑁,不知道如何得來了一份诏書,傳檄天下,要讨伐董卓。
诏書發出之日,正是弘農王劉辯被害的第二天。
短短數日,便有渤海太守袁紹、後将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劉岱、河内太守王匡、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共十路諸侯響應。
如果再加上東郡太守橋瑁,便是整整十一路諸侯……
十一路諸侯,從渤海至山陽。
如果不是事先約定,怎可能在短短幾日便做出決斷?
至少,在董卓看來,那根本就不可能。
最為詭異的是,诏書的内容是要為劉辯報仇。
開玩笑,劉辯剛被害,橋瑁第二天就知道了?
再聯系到劉辯被害的事情,董卓可以确定,這絕對早有計劃。
殺死劉辯,而後以為劉辯報仇之名,讨伐董卓。
殺了董卓之後,他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輔佐新帝,成為中興漢室的功臣。
而他董卓,卻會因此而臭名遠揚,變成國賊,而且是弑君的國賊,為天下人所指責辱罵。
究其原因?
他不是黨人,更不是世族子弟,而是起于涼州。
董卓想到這裡,忍不住嘿嘿笑出聲來。
那笑聲裡,包含着無與倫比的憤怒。
“主公,息怒!
”
“息怒息怒……王八羔子已經打到了我的家門口,爾等還要我息怒?
是不是等那些家夥砍下我的腦袋,你們才會說些别的?
”
董卓說話間,呼的站起來,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幾。
“一直以來,我懷着報效朝廷,中興漢室的夢想。
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可那些人卻不願意看我成功。
為什麼?
為什麼?
我已經在努力的做了!
我扶立新帝,我減免賦稅,我發行大錢,我安撫百姓,我禮賢下士。
可為什麼到頭來,他們還是不願意接受我!
我來告訴你們,因為我來自涼州,因為我乃寒門子弟,因為我讀書少,因為我粗鄙,因為我為了前程讨好十常侍,因為我不是他們中的一員,所以他們便反對我。
”
董卓揮舞拳頭,如同憤怒的雄獅。
大堂上,衆人噤若寒蟬。
“可是,當年陳勝吳廣在大澤鄉起兵,幾乎推翻了暴秦。
他們喊出,王侯将相甯有種乎?
高祖皇帝,不過沛縣亭長,卻斬蛇起兵,推翻暴秦,擊敗項籍,建立我大漢四百年江山。
他們都可以做大事,何以我卻不能做呢?
”
就因為陳勝吳廣他們高呼‘王侯将相甯有種乎’,一旦坐的江山,豈能容忍你在崛起?
這道理,大家心裡都很明白,可是卻無法說出口來。
董卓咆哮了一陣,終于冷靜下來。
他複又坐下來,目光掃視衆人,露出了肅穆表情。
“好了,現在他們要來了,諸君有何妙計?
”
“丞相,渤海袁本初,汝南袁公路,皆受丞相所重,待如上賓。
當初袁本初對丞相拔劍相向,後逃往冀州。
丞相不計前嫌,反而委以渤海太守之職。
袁公路本無功勞,但丞相念及袁家名望,與他後将軍之職。
丞相代袁家不薄,可是袁本初與袁公路為一己之私,起兵造反,更不顧長者安危,實乃小人之行。
固,儒懇請丞相,斬殺袁隗滿門,以震懾宵小。
而後盡起兵馬,堅守荥陽、成臯,與之決戰……反賊遠道而來,必難持久。
而我等有雄關之險,可拒敵于外。
隻要拖得一些時日,想那反賊也就無力繼續鬧将下去。
到那時候,丞相可以加以分化,而後各個擊破。
如此一來,則洛陽無虞,大漢江山無虞。
”
見沒有人說話,李儒便挺身而出。
關鍵時候,還是自己人可靠!
畢竟是女婿,才會為我盡心盡力……
董卓的目光,旋即柔和許多,贊賞的看了李儒一眼。
不過,未等李儒說完,又有一人站出來,大聲道:“丞相,李中郎之計,某以為不妥。
”
“德瑜此話怎講?
”
說話的人,名叫伍瓊,汝南人氏。
董卓對他頗為敬重,并委以城門校尉之職。
伍瓊大聲道:“袁本初四世三公,德行甚隆,有‘八俊’美名。
他雖響應,怕也是受人蠱惑,心憂廟堂。
丞相雖一心為大漢江山,但畢竟久居涼州,世人并不知曉丞相的志向。
本初、公路,乃至于各路諸侯,皆乃高士,對朝廷忠心耿耿。
丞相既然是為大漢謀,何不與之坦承相交,令其知曉丞相的志向。
若強行用兵,兵鋒一起,則生靈塗炭,豈不會令丞相名望受損?
”
“那依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應該開放城關,讓他們屯兵洛陽城外,與之杯酒交歡?
”
“如此,方可顯現丞相兇懷坦蕩,問心無愧!
”
“我無愧你個王八羔子。
”
董卓氣得破口大罵,指着伍瓊道:“想當初,袁紹逃離洛陽,我本意将之誅殺。
就是你,勸我什麼‘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
袁紹不達大體,恐懼故出奔,非有他志’。
也是你,說什麼‘袁氏樹恩四世,門世故吏遍及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衆,英雄因而起之,則山東非我所有,不如赦之’……
我正是聽了你的勸谏,才赦免了袁紹,更與他渤海太守之職。
可袁紹何曾有過隻言片語的感激之詞?
而今,他更興兵作亂,你還要我放他們到洛陽城下?
是不是等他們到了城下之後,你再與之裡應外合,到時候我這頭顱,便成了你們建功立業,成就美名的功績?
”
董卓怒火中燒!
事實上,在進入洛陽之後,他對黨人一直都很尊敬。
周毖也好,伍瓊也罷,隻要他們說出來的事情,董卓絕不會有半點的推辭,一并答應下來。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知道,這些人能量巨大,且有真才實學。
他想要借用黨人的力量,穩定住局勢,并且依靠他們,來治理天下……
畢竟,涼州舊部,多為征戰沙場的猛将。
行軍打仗可以,但若說治理天下,卻有不足。
即便是他的女婿李儒,也是如此。
可以馬上打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
要想中興漢室,但隻靠他董卓肯定是不行的,需要更多人與他合作,一起努力。
所以,他步步退讓;所以,他有求必應。
可是現在看來,這些黨人分明把他當成了小醜,把他的禮賢下士,看作是一個笑話。
董卓的面孔猙獰,眼中流露出駭人殺機。
好好好……我想與你們合作,可是你們卻視我如草芥。
既然如此,我要你們何用?
動作這些日子來,本就煩躁不安。
而今被伍瓊這一番話,更氣得火冒三丈,原本固執的夢想,刺客卻變得有些模糊了。
“來人,把伍瓊和周毖兩人都給我拿下。
刺殺弘農王之事,必與此二人有關,給我好好拷問,令其招出洛陽的同黨。
既然你們不識好歹,那就休要怪我心狠手辣。
如果不肯招供,就給我大刑伺候,不必客套。
”
說話間,一直守在董卓身後的呂布揮手,門外的力士蜂擁而入,将伍瓊和周毖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