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1)
聽說契丹使者到來,劉鼎的第一反應,就是将朱有淚抓回來。
夏可舞立刻快步奔出去,将已經走到紫園門口的朱有淚攔了回來,他本來對朱有淚就沒有什麼好感,攔截也是很粗魯的動作,從背後拽住朱有淚就拖回來了,旁邊的人還以為朱有淚犯了什麼事呢!
朱有淚巧舌如簧,也拿夏可舞這樣的楞人沒有辦法,隻好回到劉鼎的面前,不滿的說道:“殿下,做事沒有你這樣抓壯丁的,咱們不是說好了嗎?
你要我提前開工,是要雙倍工錢的。
還有,夏可舞這樣粗魯的下屬,應該調到前線去,他的粗魯應該使用在前線對付敵人,而不是用來對付自己的戰友。
”
劉鼎說不動聲色的道:“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準備錄用你呢!
戰友兩個字,說早了!
”
朱有淚盯着劉鼎,氣得渾身發抖,偏偏夏可舞闆着臉站在旁邊,隻要乖乖的閉嘴。
劉鼎淡淡的說道:“有個人,你要見一見。
”
也不等他答應,就示意夏可舞拉着朱有淚跟在自己的後面。
朱有淚想要賴着不走,夏可舞從背後一卡他的肋下,就将他好像老鷹抓小雞一樣的帶走了。
他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提出抗議,可是夏可舞充耳不聞,愣是将他弄得一點辦法都沒有,最好隻好喟然長歎:“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你們鷹揚軍上下,都是該死的土匪!
”
契丹使者就在碧天樓的大廳等候着,自稱慕容光敬,四十來歲,留着一撮很漂亮的小胡子,外表頗為俊儒,不像是遊牧民族的首領,倒像是漢人私塾裡的老先生。
李怡禾和崔绾、高郁等人在旁邊相陪,從個人的神情來看,倒是沒有什麼沖突,似乎還相談甚歡。
紫園面積很大,有幾個相對獨立的建築,都用回廊連接。
最前面是處理公事的碧天樓,日常聚會議事的地方,鷹揚軍的指揮所也在這裡。
後面是蘇幼惜等人居住的碧月樓,慕容姐妹也住在這裡。
左邊是大型集會、宴會用的碧海樓,暫時空着。
斜後方是劉鼎的住所及私人會見用的碧霞樓,目前隻有劉鼎和貼身警衛夏可舞、令狐翼、郁幽簾等人入住。
右邊是警衛駐紮的碧波樓,鬼雨都戰士就駐紮在裡面。
斜後方是幕僚們居住的碧雲樓,艾飛雨、李怡禾、崔绾等人都住在這裡。
碧雲樓的面積很大,艾飛雨住在東側,相對獨立,他需要安靜的地方進行思考。
此外還有碧桂園、菊花台、鳳庭水榭、佛堂等建築,可以滿足主人和賓客觀賞、禮佛的需要。
又有數個荷花池點綴其中,布局十分精妙,确是行宮才有的氣派。
看到劉鼎進來,慕容光敬滿臉堆笑的站起來,彎腰行禮,恭敬的問候:“劉大人,在下有禮了。
”
劉鼎微笑着說道:“貴客遠道而來,未能遠迎,實在失禮,還請見諒,見諒。
”
慕容光敬說道:“素聞劉大人龍精虎猛,武功蓋世,起于江南,誰與争鋒,麾下鷹揚軍更是氣吞萬裡如虎,在下羨慕已久,羨慕已久,今日一見,果然是非同凡響,非同凡響啊!
”
朱有淚走到慕容光敬的面前,冷不防的說道:“你明明是鮮卑人,冒充什麼契丹人?
”
慕容光敬臉色微微一變,有點措不及防的說道:“這個……”
他的确是鮮卑人,骨子裡也常常以鮮卑人自居,隻是數百年前曾經入主中原的鮮卑人,到現在已經完全衰落,不再作為一個完整的民族存在,他也隻能依附于契丹人而生存。
因為鮮卑人受到漢化的程度很深,對漢族文化有比較深刻的了解,因此他在耶律撒刺的面前,往往充當顧問和外交大使的角色。
微微頓了頓,他看着朱有淚,暗地裡猜測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夥是誰。
在他的情報裡,劉鼎的身邊好像沒有這樣一個人,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麼來頭。
如果他是劉鼎的謀士,說話應該不會這麼沖的,怎麼說勢力和勢力之間的談話,就像是國與國的外交,即使内心憤怒,表面上也是要維持平靜的,這家夥一上來就戳自己的痛處,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
偏偏劉鼎好像也沒有解釋的意思,他隻好猜測着說道:“請問這位是……”
朱有淚也不回答,硬邦邦的說道:“耶律撒刺讓你說啥子來着?
聯合我們打朱溫還是打李克用?
”
慕容光敬再次微微一震,原本就有些發灰的臉色,顯然有些更加發灰了,他遲疑着說道:“請問這位是……”
劉鼎隻是含笑不語,仿佛沒有聽到。
朱有淚冷冷的說道:“你不用管我是哪個,回答就是了。
”
慕容光敬原先準備好的說辭,全部都化為流水。
他的确是奉耶律撒刺的命令,來聯系鷹揚軍來着,至于到底是聯系鷹揚軍攻擊突厥人,還是聯系鷹揚軍攻擊朱溫,一切都看慕容光敬的臨場發揮。
慕容光敬原本有自信能夠說服劉鼎,可是朱有淚半路殺出來,将他所有的言辭,都全部打斷了。
他活了這麼長的時間,都還沒有遇到這樣的對手呢。
按理說,這種喜怒都行于色的人,應該是不難對付的,偏偏這家夥一眼就戳穿了自己的底細。
李怡禾、崔绾、高郁都呆在一旁,故意不吭聲。
他們看劉鼎的臉色,就知道他是用朱有淚來惡心契丹人的使者。
對于朱有淚,他們也是第一次見面,不知道劉鼎是從哪裡将他找回來的。
他還真的不客氣啊,上來就将慕容光敬給逼問的狼狽不堪,他們甚至有點同情可憐的慕容光敬了。
朱有淚幹脆坐下來,翹起二郎腿,老氣橫秋的說道:“你不回答就算了,還是我來說吧!
若是打朱溫,沒有什麼意思,你們也撈不到什麼好處。
我看你們多半是想打李克用。
我們在王滿渡拖住突厥騎兵的主力,你們襲擊突厥人的後方。
對不對?
”
慕容光敬本來是要和劉鼎對話的,可是卻被朱有淚給拖住了,這家夥說話實在惡毒,令他難以招架,如果和他糾纏下去,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他隻好充耳不聞,向劉鼎說道:“這個……”
劉鼎示意他坐下來,這才慢慢的說道:“這位是朱有淚朱公子,是我們鷹揚軍的新人,年輕人,火氣大,還請老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若是有什麼說的不對的地方,也請老先生不要往心裡去。
”
慕容光敬急忙說道:“失敬,失敬,原來是朱公子。
”
劉鼎端起茶杯,有意無意的說道:“慕容先生到底是為何而來?
”
慕容光敬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挺直腰肢,正色說道:“我家主上願意和大人結盟,全力支持大人雄霸中原,這是我家主上送給大人的親筆信,還請大人過目。
”
劉鼎将親筆信接過來,慢慢的看了一遍,然後遞給朱有淚。
親筆信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内容,隻是對劉鼎和鷹揚軍表示問候,同時恭維鷹揚軍在過去數年間取得的重大勝利。
至于什麼結盟的事情,親筆信裡面根本沒有提到,顯然是不想留下白字黑字的把柄。
後面有幾個鬼畫符一樣的簽名,不知道是不是耶律撒刺的親筆,反正前面的肯定不是。
劉鼎故意裝傻,疑惑的說道:“親筆信裡面好像沒有提到要結盟啊!
”
慕容光敬微笑着說道:“這也是為我們兩家着想,以免引起諸多敵人的猜疑。
大人想必清楚,要是公布我們兩家結盟,勢必引起連鎖反應。
這個結盟,我們是心照不宣,心照不宣哪!
我家主上說了,隻要大人答應結盟,他願意為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話音未落,就聽到朱有淚不屑的冷笑,尖銳的說道:“話說得好聽,你們不過想要雲州而已。
”
慕容光敬臉色微微一變,随即微笑起來,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
劉鼎仿佛也沒有聽到,沉吟着說道:“不知道耶律大人有什麼想法呢?
”
慕容光敬滿臉虔誠,言辭懇切的說道:“我家主上夜間得夢,夢中仙人所言,劉大人乃是真龍降世,日後是要君臨天下的,故我家主上願意為大人效力,鞍前馬後,無怨無悔。
我家主上說了,隻要是大人的敵人,就是我家主上的敵人,無論對方多麼的強大,我家主上都願意奮力消滅之!
”
劉鼎哈哈一笑,十分滿意的說道:“如此說來,你家主上是準備給我賣命了?
”
慕容光敬嚴肅的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劉大人英雄蓋世,我家主上主動依附,這也是時局使然啊!
”
劉鼎再次哈哈大笑,十分滿意的說道:“好說,好說。
”
慕容光敬激昂的說道:“聽說最近大人要和李克用在王滿渡決戰,我家主上準備派兵協助,襲擊突厥人的後方,以助鷹揚軍一臂之力。
我家主上認為,雲州乃是突厥人北方要塞,向來都是突厥人必争之地,一旦我軍進攻雲州,突厥人将不得不回兵救援,這樣一來,大人在王滿渡正面的壓力,自然就減輕了。
”
劉鼎微笑着說道:“謝謝你們的好意。
”
慕容光敬誠懇的說道:“我家主上深知鷹揚軍天下無敵,根本不需要我軍的幫助,就能夠完全戰勝突厥人。
隻是我家主上剛剛依附,立功心切,所以主動請戰,還請劉大人批準。
待我軍拿下雲州以後,立刻将其交給鷹揚軍管轄,這一點,劉大人盡管放心。
”
劉鼎嘿嘿笑了笑,似乎對他的恭維頗為受用,可是卻沒有答應,好像并不明白慕容光敬的意思。
朱有淚指着慕容光敬的鼻子,冷冷的說道:“行了,慕容老頭,你就别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以為我們看不出來?
隻要雲州掌握在李克用的手中,你們契丹人始終不敢肆無忌憚的南下,這次要不是李克用主動南下,你們也不敢大舉南下。
隻要是拿到了雲州,加上你們現在控制的幽州,你們想幹啥就幹啥了。
”
他的手指幾乎要指到慕容光敬的鼻子上面了,冷笑着說道:“你家主上的意思,是不是要托管雲州啊?
說什麼交給我軍管轄,我軍隔着雲州十萬八千裡,能對雲州實行有效的管轄嗎?
最後還不是你們契丹據為己有?
你不要以為自己多活了十多年,就把别人都當做傻子了。
”
慕容光敬啞口無言,臉色變幻不定。
他的确準備向劉鼎隐諱的描述,契丹人願意托管雲州,等以後鷹揚軍到達雲州的時候,再将雲州交給鷹揚軍管轄。
這中間可能要幾年的時間,又或者是幾十年的時間,甚至鷹揚軍可能永遠都無法到達雲州。
契丹人現在兵強馬壯,擴展地盤的心理非常迫切,但是耶律撒刺并不像某些契丹首腦那樣沖動,他始終認為,漢人的力量是無法估計的,光靠武力是不能征服漢人的。
比如雲州,即使契丹人拿下來,日後漢人軍隊不斷的來進攻,也是個麻煩的事情,如果能找到個讓漢人自打嘴巴的借口,那就最好不過了。
準确來講,隻要鷹揚軍答應契丹人管轄雲州,契丹人就有了霸占雲州的借口。
天才知道鷹揚軍什麼時候才能一統天下?
到那個時候,契丹人肯定比現在更加的強壯了。
偏偏該死的朱有淚提前指出,契丹人的目标乃是雲州,這豈不是将他們好不容易才扯起來的遮羞布,完全撕碎了嗎?
契丹人雖然不懂漢族禮儀,可是這種基本的面子還是要的,這種被人當衆扇耳光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無奈,他隻好硬着頭皮說道:“朱公子實在是誤會了,我們契丹人對中原沒有半點野心,天地可以作證。
相反的,吐谷渾野心勃勃,突厥人也死灰複燃,黨項人的勢力似乎要東擴,雲州乃是戰略要地,掌控在這些人的手中,對于大人來說,才是最危險的。
别的不說,光是突厥人囤積在王滿渡的八萬大軍,對貴軍的威脅就足夠大的。
”
他也是咬定了鷹揚軍肯定無法對付八萬的突厥人,肯定不得不答應契丹人的條件。
這是顯而易見的,作為步兵的鷹揚軍,怎麼可能在平原地區和超過八萬人的突厥騎兵對壘呢?
耶律撒刺認為,這是劉鼎的不得已而為之,其實自己并沒有十分的把握取得勝利,如果有什麼辦法能夠讓突厥騎兵分散兵力,劉鼎一定會答應的。
然而,目前的情況看來,似乎耶律撒刺的估計,出現了一點點的偏差,鷹揚軍似乎對契丹人的熱心,并不是十分的推崇。
他用眼睛的餘光已經看到了,他越說下去,朱有淚越是一臉的鄙視,好在劉鼎似乎不為所動,可是劉鼎顯然也沒有那種心動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