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音從頭痛中醒來,入目的是一片鮮烈的紅色。
她幾乎有些适應不過來,迷蒙的眨了幾下眼,方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紅色的帷幔,紅色的地毯,紅色的燭台,到處都挂着大紅色的絲帶,貼着金色的囍字。
軟榻珠簾,紅木家具,一派喜慶,奢華至極。
這是——洞房?
她在古裝電視劇裡面看到過,古代結婚的時候,就是這樣子的……可她怎麼來到了這裡?
他們不是在纜車上……想起“纜車”兩個字,她纖弱的身子劇烈的顫了顫!
纜車!
那個纜車就是一場噩夢!
她本來是和男友、閨蜜一起乘坐景區裡下山的纜車,可誰也沒有想到,途中纜車竟然發生故障,生生從五百米的高空掉了下去。
她清楚的記得,在車身劇烈颠簸的一刹那,她的男友花清越,撲過去緊緊抓住她閨蜜楊倩的手,将她護在懷中。
那種深切而緊張的眼神,她并不陌生。
那種在生死之際才會徹底流露出來的眼神說明,他愛她。
所以,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
額頭像是被一千根針紮似的疼,她痛苦的捂住太陽穴,腦中靈光一閃而過!
纜車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他們必死無疑,毫無生還的可能。
可她卻好端端的坐在這裡,不得不讓她聯想到穿越。
她對于穿越這種現象,絲毫不敢遑論,如今卻真實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讓她如何不驚訝?
怔忪之際,“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個穿着淡紫色襦裙的小姑娘端着一盆水進來,她一見到床上之人醒來,立馬放下水盆撲過去跪在她身邊,紅着眼睛哭道:“夫人,您醒了!
”
“夫人……”步天音喃喃的跟着她重複了這兩個字,腦中迅速閃過一個人的名字……沈思安!
為什麼?
她為什麼會想到這個陌生的名字?
!
并且一想到,心口就隐隐作痛?
“夫人,王爺下手也太狠了……”小姑娘哭哭啼啼的,細弱的聲音裡攙着幾許抱怨:“沈王爺既然奉旨娶了您,就算他對您沒有兒女私情,您好歹也是陛下親自賜的婚,他怎麼能在新婚之夜,為了那個什麼綠姬夫人動手打您?
”
“您明明是以正王妃身份進的門,可他卻不讓我們喊您王妃,說隻能稱您夫人。
王爺他還……還在洞房之夜去了綠姬夫人的房裡。
夫人……”
她在絮絮叨叨的磨叽,步天音聽得不耐煩,開口打斷她:“不要叫我夫人。
你喊我小姐吧!
”
雨琦的眸中露出驚訝,“夫人,這……”
“都說了不要喊我夫人!
”步天音揉了揉太陽穴,頭疼欲裂之際腦中又迅速閃過了幾個片段:她是金碧皇朝步世家的嫡長女步天音,一無是處,廢柴無顔,右臉天生有一塊黑炭似的胎記。
她雖然一直活在非議裡,可卻十幾年來愛慕皇後的親侄兒沈王爺。
步氏家主,也就是她親爹,心疼唯一的女兒,厚着臉皮去向皇帝請了道聖旨,将她賜婚于沈王爺——沈思安。
皇命難為,沈思安迫于聖旨不得已娶她進門,卻對她不聞不問,三天兩頭寵幸不同的女人。
而她被心愛之人冷落,眼睜睜看着他每天擁着别人親熱;還要時常被他的侍妾們陷害、毒打。
這讓在家被父親寵上天,卻是沈王府處處受人欺負的挂名王妃步天音深感絕望,傷心悲憤之下飲鸩酒自盡而死。
過去的一幕幕,走馬觀燈般湧入腦海。
記憶重現,原主的一生深深的刻在了步天音的腦子裡。
沒想到啊,她死了,卻誤打誤撞被她重生取代。
并且還是重生在了洞房之夜,一切悲劇尚未開始之初。
這算不算是老天給“她們”的一次機會?
好。
很好!
她也叫步天音是吧?
為負心漢而死的凄慘女子是吧?
!
步天音握緊了拳頭,銀牙緊緊咬住下唇。
上一世,她多年來摸爬滾打努力賺錢幾乎就是為了花清越和楊倩而活着,卻不想竟被他們這兩個她視為最親的人雙雙背叛。
這一世重生,卻也是個被人抛棄的無顔廢柴女。
可是,她并非為愛尋死覓活的女人。
她,雖然打算以步天音的名義活下去,卻再不會愛上那個負心狗沈王爺!
“步天音,步天音……從今日起,我便是你金碧皇朝的步天音!
”在心裡無聲默念,步天音緩緩擡起頭來,那右邊臉頰有一塊明顯的黑炭似的胎記,她這張臉不過巴掌大小,那醜陋的胎記卻足足有嬰兒拳頭般大小,幾乎占了半張臉!
她雖然貌醜無顔,可那雙眼睛卻如黑水晶一般明亮清澈,美得驚人!
雨琦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姐,一時看得呆了,過了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問她:“夫……小姐,您怎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小姐好像哪裡變得不一樣了,可她明明還是她的小姐啊!
雨琦心裡并沒有多想,隻想着是沈王爺扯着小姐的頭發将她撞在桌角,腦子可能一時磕糊塗了。
小姐不讓她喊夫人,正好她心裡還替她委屈,也不想喊那個勞什子夫人呢!
“我沒事。
”步天音說道,按在太陽穴的手又移到了額頭上,她忽然摸到了一個鼓起的大包,眼神泛起精光飄向雨琦,雨琦低低“啊”了一聲,這才跑去一旁,蹲在她方才端進來的水盆旁,立馬就擰了一條半幹的濕毛巾過來,疊整齊貼在步天音的額頭上,心疼道:“小姐,王爺說不讓給您準備藥膏,奴婢隻能湊合着給您先敷一敷,等明日我趁着二管家吃飯的功夫,再偷偷出去給您買藥!
”
步天音揮揮手,自己扶着那冰涼的毛巾,覺得頭上的包不那麼疼了。
她記得,是因為那個什麼綠姬說她推了她害她摔倒,那狗屁王爺才拽着她頭發将她撞在了桌子上。
哼,真是渣男。
她淡淡道:“磕了一下而已,還死不了。
你别出去了,給人抓到又是一道把柄。
”
雨琦着急道:“可是會留疤呀……”
步天音道:“反正我臉上也不差這一塊兒,我都不怕你還擔心個什麼勁兒?
好了,我乏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
雨琦仍然不放心的還要陪她留在這裡,步天音隻得冷臉将她轟了出去,雨琦這才緩緩向外走去。
她懶洋洋的靠在牆上,頭腦漸漸清明起來。
雨琦是她的貼身丫頭,從小就照顧她,又是作為陪嫁的丫鬟一起跟過來,過去的步天音十分信任她。
但她經曆過前世那種背叛,此生再也不會輕易相信别人。
雨琦在外面應該還沒有走遠,便聽到她慌張的聲音拜道:“參見王爺!
”
步天音猛地坐直了身體,同時,門從外面被踢開。
是的,一腳踢開。
那人一身白色的滾絨長袍,腰帶如一縷碧玉橫在雪山之間,他的臉色慘白,唇邊含着一絲淺淺的笑意。
若是在過去,步天音大概會為這一絲淺笑開心得分不清南北,但她現在不會了,那是諷刺的笑,是怒極反逼出來的嗤笑。
她懂。
他就是沈思安。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可他卻選擇了穿着一身喪氣的白色。
不僅如此,步天音不知道的是,這間新房,在這披紅外表之下,也無一不是喪堂的顔色。
他沈王爺可以奉旨成婚,但這婚成過之後要怎麼去做,還都是要聽他的!
他要這裡是喜堂這裡便是,他若是不樂意,這裡就是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