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音并未去看那畫像,隻是在衆人看過畫像又看向她時,她突然就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步名書滿臉難以置信的問她:“這,這是怎麼回事?
”
步天音這才不耐煩的擡眸看了眼北青蘿手裡的畫像,那畫上之人的确是她,還穿着她的繡花新棉長裙,高高束起的馬尾用一根發帶系住,這身衣服,這身裝扮,不正是那天晚上遇到冰山蛇精病的時候的她麼?
步天音神色一沉。
難道那厮也是一路随這幾個人來的東壤使者……不,北青蘿說,她王兄中意的女子,正是畫上這位,既然是她的王兄,那豈不就是……夜帝北野望?
可是堂堂夜帝,竟然半夜三更翻牆看美女,而且還翻錯了牆?
來不及多想,步天音隻覺得衆人的目光越來越探究,她的心忽然莫名的煩躁。
要是雲長歌在就好了,她的耐心幾乎都要被磨幹淨了,急需某人鎮殿。
步天音扶了扶額,迎向北青蘿那得意洋洋的一張臉,問道:“郡主該不會以為這就是我吧?
”
北青蘿拎着畫像走到她面前,冷哼道:“這難道不是你?
”
“誰說這是我了?
”
“本郡主說的!
”
“郡主好眼力。
”步天音忽然一笑,在說着誇贊的話可是卻讓人聽不出是在誇,似乎還有嘲諷的味道。
她站起來,也不去碰那張畫,就着北青蘿拿着畫像的姿勢指着上面那張與她酷似的女人臉說道:“郡主知不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知不知道這世上長得相像的人很多?
”
北青蘿哼道:“你以為你這般狡辯我便會相信你麼?
”
她雖然不知道哥哥為什麼會認識這個長相妖媚的女人,但她确定這畫中之人就是她沒錯,既然是哥哥看上的女人,她說什麼也要給他帶回去。
就是綁,也要給綁回去!
“錯,你愛不信不信,我也不需要你信。
”步天音拿起畫像的一角,眸色幽沉如水:“可是郡主仔細看看這女子,這眉形是不是也很像四公主?
”
花語嫣聞言猛地站了起來,北青蘿眯着眼睛看她,眼中竟然多了一絲茫然。
的确,很像。
她不說話,沉默就代表了默認。
步天音卻不再揪着花語嫣不放,又指着畫上女子的嘴,說道:“你看她這張櫻桃小口,是不是和郡主的還有些相似?
”
北青蘿聞言臉都黑了,但還是忍不住低頭去看,看了半晌,果然發現有些熟悉。
沉默。
又是沉默。
步天音歎道:“除了這雙眼睛像我,哪裡還像我?
這衣服麼?
這衣服金碧滿大街随便拉一個女子出來都有。
這發髻麼?
金碧女子十個裡面有八個都曾梳過。
憑這個,就想說是我?
還是說,憑着一張與郡主相似的嘴唇,就是郡主的王兄其實是喜歡你的?
”
“你胡說什麼?
!
”北青蘿端的是怒了,她一把收起畫像,眉目間、怒氣橫生。
這裡要不是金碧老子的地盤,她肯定就要沖上去撕爛她那張搬弄是非胡說八道的嘴。
步天音語不驚人死不休,在場的人都将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沈皇後眼中露出不屑,她很瞧不上步天音這個女人。
從她嫁給沈王爺起,她就待見不起來她,眼下她一個女子,這般能言善辯,當真是缺少家教涵養。
東皇目色深沉,若有所思。
北青蘿眸底閃過一絲陰鸷,她冷冰冰的盯着步天音說道:“我不管這人是不是你,東壤都要定你了。
”
“郡主的話真是充滿了自信呐。
”
接北青蘿這話的人是花如夜,他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并且走到了步天音面前,也不管周圍一堆人,甚至東皇和皇後都還在場,他拉起步天音的手向外走去,口中懶洋洋的說道:“不管畫上之人是不是她,我都護定她了。
”
那一瞬間,步天音也說不出來自己心裡的感受,
如果非要用詞語形容一下,那就是感動和感謝。
因為她明白,這個時候,這個場合,雲長歌的身份即使出現也不能站在什麼立場說什麼。
因了步家的原因,她不能退縮,也不能負氣的離開。
可是她仍然想走。
不想陪這滿滿一屋子的人耍心機,也不想嫁給那個所謂的夜帝。
不是逃避,隻是單純的惡心,惡心這個把女人當物品,拿和親換和平的決定。
但是一個女人若能換來數十年的和平,其實也是挺值得的吧?
所以花慕禾,對不起喽。
步天音并不是有心要将花慕禾拉下水,她隻是想借此看看東皇的态度。
固孝王是東皇的弟弟,她原以為東皇會有所顧忌,不想他竟然這麼痛快的便将花慕禾推了出去,這樣讓他無所忌憚的棄了固孝王府,是因為,他手裡其實還有更重要的籌碼嗎?
東皇的實力,到底還有多少是她沒有挖出來的?
思忖間,花如夜已經帶着步天音出了皇宮,宮門口有兩匹馬在等候,翻身上馬,花如夜走在前頭,步天音打馬跟在後頭。
皇宮大殿内。
花如夜目中無人不顧一切的離開後,東皇氣得胡須都顫了顫。
北青蘿更是青白着臉,她那幾個手下不由自主都繃起了臉。
韋貴妃看了眼東皇,在韋貴妃心中,始終是花如夜最重要,東皇也明白她的意思,心裡雖然不責怪花如夜,嘴上卻說道:“越來越目中無人了。
青蘿郡主放心,朕這便讓人教他回來認錯。
”
“認什麼錯?
”
說這話的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就是韋貴妃。
韋貴妃從始至終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誰做了什麼發生了她都面色如常,隻有在花如夜出現帶走步天音後,她的眼睛才顫了顫,像蝴蝶的羽翼一樣,然後開口說了這句話。
沈皇後冷笑一聲:“妹妹若不是還想替二皇子說話?
要知天子犯法徐與庶民同罪,二皇子這般無法無天,妹妹還有什麼想說的?
”
韋貴妃不愠不惱道:“皇後說的極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是這罪暫且可以先放一放,目前的當務之急,難道不是解決和親的問題嗎?
”
不知不覺間,話題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扯偏離了,可大家仍然未有所發覺。
皇後遲疑了一下,明白韋貴妃說話為什麼這般腰闆硬了。
在場的,東皇最疼的四公主是她的女兒,信國公府的韋歡是她的侄兒,東皇又是極其寵她的,無怪乎她敢這般說話。
。
皇後心裡那叫個恨啊。
東皇覺得四周暗流湧動,剛要開口說什麼,那邊的北青蘿卻一把将畫像摔在了地上,不耐煩的嚷嚷道:“你們的家務事過會兒再解決行不行啊?
到底要把誰嫁給我哥哥?
你們不煩我都煩了啊!
”
情急之下,她連“王兄”的尊稱都省略了,東皇與花清越互相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宮外,花如夜帶着步天音來到一處民宅前,推門進去,院子不大,走幾步就到了堂廳。
進去後,發現不僅是步天風的和花小七在,連雲長歌竟然都在。
花如夜關上門,抱兇靠在門上朝雲長歌眉眼流光的說:“長歌,你可是又欠了我一個人情。
”
雲長歌笑道:“你欠了我十條命,這一個人情還不夠你還一條的。
”
花如夜聞言就像被人迎面拍了一巴掌似的,讪讪的閉了嘴。
閉嘴之前,感慨道:“沈王爺竟然沒有出現啊,他可真是錯過了一場又一次的好戲。
”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對他如此有興趣?
”
“以前長歌也沒有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呀。
”
“現在也沒有。
”
步天音隻覺得此情此景詭異萬分,雲長歌和花如夜的關系一直是個謎。
花小七連衣裳都沒有來得及換,趴在步天風懷裡哭,哭得妝都花了。
步天風的手一直攥着拳頭,似乎有氣沒撒出去,見到步天音後,模樣就變得委屈了。
步天音點了點他額頭,道:“還氣什麼?
人不是都沒事吧?
”
她看着悶在步天風懷裡的花小七,說道:“還哭什麼?
事情都過去了,你也不用去和親了。
”
“啊?
”花小七的淚幾乎是瞬間就止住了,她從步天風懷裡抽出腦袋,伸了個懶腰,摸了把哭花的臉,歎息道:“白哭了這麼多。
”
……敢情丫真的是個實力派啊。
沒事就好。
步天音心裡這麼想着,一隻信鴿落到了床前,花如夜走過去拿下信箋,掃了一眼對花小七道:“六弟已經到家。
”
那邊的花小七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啃着蘋果跟步天風說話,聽他一說,摸着兇脯說道:“今天多虧了六皇兄,你們都不知道那個青蘿郡主有多可怕,她說起話來的樣子真像一個屠夫。
”
步天風“噗”的一下笑了,問花小七道:“你知道屠夫什麼樣子?
”
花小七翻了個白眼:“本來是不知道的,但是見過她之後,就知道了。
”
步天風哈哈大笑,步天音卻問道:“她跟你說了什麼?
”
“威脅恐吓我呗。
”花小七說着身子忍不住還是哆嗦了一下,放下蘋果,咽了口唾沫,回憶道:“她好像很崇拜她那位王兄,說她的王兄喜歡乖乖聽話的女人,對付不聽話的人,會先割掉她們的舌頭,然後用她們手臂上的肉喂蛇,如果這樣還沒有效果的話,就會把人放在一個大甕裡,”她頓了頓,抱着自己的兩條手臂,幽幽的說:“腌制。
”
腌制……
“靠。
”步天音爆了個粗口,敢情丫丫的夜帝還是個死變态啊。
花小七這麼一番話下來,那天的冰山蛇精病十有八九就是夜帝無疑了。
可是她印象中真的沒有聽說過夜帝是個藍眸人,藍眸還是個很大的特點,如果有的話,不會不被人注意的。
步天音看了眼雲長歌,似乎有很多話要說,雲長歌也明白她的意思,回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