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笙收拾了一大堆衣裳,在衣櫃裡甚至還塞了好多好多零食,步天音有些哭笑不得,她這又不是出去旅遊,她是去幹架啊。
她挑了好半會兒,直到韋安來催,她才輕裝上路。
那件铠甲她放在櫃子裡了,反正這前兩天也不會跟敵軍遇上,等要打的時候她在穿上,不然現在穿着也不舒服。
她穿着白色短裙和長褲,足下是一雙銀雪色的短靴,外面隻披了一件白色狐裘,領口滾着絨,襯得她一張雪白的臉傾世絕豔。
這次,她連南織都沒有帶,因為不放心家裡,南織留下多少能幫到四叔。
她已去信給飛羽,她會在城外三十裡處跟她彙合。
出得府去,外面浩浩湯湯的十萬大軍不知排了多遠,這城裡的屯兵一下少了十萬,老皇帝已經把關北的軍隊往回掉了,今天晚上大概就能抵達京都,彌補缺失。
韋歡穿着黑色的铠甲坐在高頭大馬上,前面有輛寬敞的馬車,糧草已經先行,韋歡在這裡等她一起出發。
若是換成其他人,看到她打算行軍卻穿成了這樣一定會氣得爆粗,然而那個人是韋歡,韋歡可能隻覺得她這麼穿很漂亮,不然為啥一直用那種眼神看她?
步天音要走,趙氏因照顧步娉婷無暇顧及,她臉上的膠水可不是一般的膠水,而是她特意熬制的,輕易洗不掉。
步自華夫婦出來相送,張子羽也不顧她的阻攔出來,步天音隻讓他放心便好,他又說要每兩日寫封信保平安,她也應下。
她早就打算了好了,等這場仗得勝歸來,她不會要東皇的任何賞賜,她隻要她爹從地牢裡出來。
所以,這場仗她務必要赢得漂漂亮亮,才能有足夠的資格和底氣跟東皇談條件。
自古沒有女子帶兵的理兒,是以當這個告示貼邊大街小巷的時候大家都在議論,衆說紛纭,褒貶不一。
她要走了,花如夜自然是要來相送的,隻是他來的晚了些,竟然追出去十裡地,在半路把她攔住了。
“這件事也就你做得出來。
”步天音語氣不善,臉上卻是帶着笑意的,見花如夜來了,便讓軍隊暫且休息一下,韋歡本是不同意的,但無奈這次她書主帥,他再不同意也沒有用。
馬車裡,她騰出一塊兒地,花如夜坐了過去,妖媚的眸色閃了閃,忽然一把摟住她,輕笑道,“父皇隻給了你十萬,讓你去對付東壤的四十萬,你打算怎麼辦?
”
“涼拌呗。
”步天音也沒有推開他,此時的感覺就像兩個關系很好的異性朋友之間的擁抱,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她心中對這種模糊朦胧關系的界定一向很有分寸,界限劃分得清晰,立場堅定。
她可以和一個異性關系好,但絕不會跟他上床。
花如夜閃爍才目光定在她臉上,蓦地,含着笑的眼睛陡然沉了下去,他攬着她手臂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氣,捏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伸手就去掰開他,他卻猛地把她按在了馬車壁上,眉目間盡是難以置信,一字字冷冷道,“你跟他睡了?
”
步天音錯愕了一下,但随即便想到他縱身花叢多年,這雙眼睛看過的女人恐怕比她見過的人類都要多了。
她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服,馬車裡溫暖,她的領口也不如在外面時高了,隐約露出小片紅痕,她推開他,有些不以為然,“關你屁事。
”
她的男人她願意睡就睡,憑什麼他要用這副質問的口氣來問她?
他們隻是朋友,她不是他的任何人,他也完全不可以用這種丈夫發現妻子搞外遇捉奸在床的淩厲語氣。
“呵。
”花如夜的目光有些冷,笑容也是冰寒如雪,自顧自靠在身後的馬車上,陰陽怪氣的說,“他竟然為了你再次折回金碧,真是不要命了。
”
他這話中有話,聽起來絕不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諷刺的話。
步天音無法從雲長歌嘴裡套出來他們的關系,從他口中得到的,又不能确定都是真的。
畢竟花如夜撒謊如行雲流水,估計沒學過專業心理學的,無法判斷他的所言真僞。
步天音的眸色沉了沉,她想起之前有一次在萍水園,她氣極離開,雲長歌在門口拉住了她,然後扯着她,不過兩秒的功夫,她就到了他的房間。
她當時懷疑過雲長歌的靈力,但是後面他為她療傷,她便覺得他的靈力屬于治療系。
所以,花如夜,他一定是知道些什麼。
“怎麼說,他找我就不要命了?
”
“你不知道他的舊疾嗎?
”花如夜的語氣有些惡劣,“他人已經到了銀月,可他為了回來見你,用了‘瞬移’,你知道這種術法對身體有多大的害處嗎?
他的舊疾發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可偏偏這個時候你要離開,你離開金碧他必然要回來見你一面的。
我這樣說,你可懂了?
”
他最後一句話的語氣,竟然帶了些許的抱怨。
步天音沉下眼睑,他說的這些,雲長歌從來都不會告訴她。
他在她面前永遠是那麼強勢,那麼強大,為她遮風擋雨無所不能,好像這天下就沒什麼能夠傷害他的。
他永遠那麼容光煥發,哪怕是自己的身子其實早已千瘡百孔。
越是厲害的術法,用過之後對自身的損害便越是劇烈。
見步天音不言語了,花如夜冷哼道,“你是帶兵出去,又不是去給夜帝做女人,他就那麼忍不住一定要得到你的身子。
呵,看來銀月那位大國師說的果然對,你跟他在一起,隻會害他。
”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步天音已經一巴掌打了過去。
然後,在花如夜滿臉的震驚和錯愕裡,指着門口,冷冷道,“走。
”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打花如夜,她隻是不想再讓他繼續說下去。
他憑什麼,他憑什麼要對她跟雲長歌的事情評頭論足。
花如夜看着她,一言不發,撩袍氣呼呼下了馬車。
他也在生氣,下車的動靜很大,韋歡聽到聲響看向這邊,他躊躇了一下,朝着他走過去。
臉上有清晰發紅的掌印,花如夜絲毫不在乎,隻是對韋歡道,“保護好她。
”
韋歡淡然道,“戰場非兒戲,她一個女人既然敢來,就要做好十足的準備,韋歡沒有責任和義務去保護她。
”
“但你也不會讓她死在外面對嗎?
”花如夜冷笑,“你隻需記住,如果她出了分毫的差池,你也不用回來了。
”
韋歡看着他,道:“你在威脅我?
”
花如夜冷笑,“是不是威脅,她若有點損失你自會明白。
”
他說完,人便跨上了自己的馬,在馬上靜了不過兩秒,便黑着臉下馬去,再次鑽進了步天音的馬車。
步天音雖然在發呆,但并未放松對周圍的警惕,是以能夠在他開門要進來時一腳踢了上去,他躲開,兩個人在狹小的空間裡動了好幾下手,步天音沒有動真格的,漸漸便處于下風,花如夜攫住她手臂,并未用力,他隻是想讓他聽他說幾句話,他似乎并不為她打他而生氣,也不計較雲長歌為了見她一面而奮不顧身連命也不要了,他氣喘籲籲的說道,“你記住,如果打不過就跑回來,時刻要以你自己的性命為重。
逃兵也罷,隻要你回來,我想盡辦法保你。
”
“不要相信韋歡。
”花如夜說的幹脆利落,用一種她讀不懂的眼神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後便迅速下車,外面響起他打馬離開的聲音。
很用力,很用力,馬兒一定很吃痛。
花如夜,花如夜他到底是敵是友?
有很多時候,步天音都想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好好的拷問他一番。
天色已經暗了下去,與韋歡商量後便決定在原地休息一晚。
她睡馬車,韋歡和衆将士在外面搭了軍帳,生起一大推的篝火,氣溫總算不那麼能凍死人了。
一行人圍坐在火堆前,步天音的建議是,讓韋歡去前面看着糧草的車隊,畢竟糧草對于一個軍隊來說是舉足輕重的,不可草率。
韋歡道,“有韋安在。
”
他的意思和語氣已經充分說明了,有韋安在,必沒有問題。
“你有時間挂念糧草,不如想想如何指揮軍隊,行軍布陣吧,主帥大人?
”韋歡似乎笑了一下,但等到再去細看時,他的唇線依舊緊繃,完美如初。
他這明擺了是在嘲弄,步天音懶得搭理他,她轉身回了馬車,又聽到韋歡的聲音,“你也不知道帶個丫頭出來。
”
她依舊沒有理他。
随性的還有一名副将叫書予,是燕将軍府的人,早些年也跟過燕國公行軍,軍内之事多少他也懂一些,被分在後面看着裝備和收尾。
他跑過來,給韋歡和步天音分别送了水,然後又給軍中的一些官級并不高的将領、先鋒什麼的送了水囊,步天音在窗口把這一切都看入眼中,此人很會來事。
她白日裡就發現了,因為這軍隊裡隻有她一個女子,這些軍人平日裡在訓練場訓練,還能有軍妓為他們解決需要,偶爾豐富一下枯燥的生活,但是出來了,軍隊就不能帶軍妓了,她又這麼漂亮,他們看着她的時候就像癞蛤蟆看到了天鵝。
她藝高人膽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能不出去就盡量少出去。
如果當真有人按耐不住動了她的心思,那麼她就殺雞給猴看,一個敢動歪腦筋,就讓十個都害怕得再也不舉。
這一夜,平安度過。
第二天出發的時候,韋歡一直有意無意的跟在步天音的馬車外,她每次掀開簾子的時候都能看到他。
他俊美無雙的臉,騎着高頭大馬,兩條筆直修長的腿,鮮衣怒馬少年時,也不過是這樣吧,美麗得像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