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這……”沈二的聲音開始發抖,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沈思安一腳踢開那半人高的箱子,待看清楚裡面的東西後,臉色猛變,沉得比棺材闆還深,他拂袖怒道:“去查!
”
“是!
”
那滿滿一箱子的東西不是别的什麼,正是一隻隻燈籠,隻是這燈籠并非尋常的紙燈籠,而是用一件件大花肚兜兒制成的。
他眼睛本來就尖得很,這最上面的這個肚兜兒燈籠,恰好是他昨夜寵幸綠姬時她穿的那件。
這些年他寵幸最多的女人便是綠姬,他自然認得出,這滿滿一箱子的肚兜兒燈籠,全部都是她的!
送來這箱子的人定然要侮辱于他!
他要把他碎屍萬段!
如果沈思安以為這就算對他的侮辱,那麼他就錯了!
湊熱鬧的行人都被轟散,路邊的幾個乞丐仍然瞪着大眼睛望着這邊。
“燒掉!
”
“是!
”
沈思安拂袖轉身往回走,忽覺身後一陣厲風直擊後心,他回身便是一掌,隻見半空中一個懸空的大箱子,跟方才的一模一樣,他心下一駭便知中計了!
然而掌風已出,是收不回來的,他又是用了十分的内力,這一下箱子被他從中劈開,一串串彩色的燈籠從空中往下飛降。
在不遠處的步天音手下暗中一動,那些肚兜兒燈籠忽然亮了起來,輕悠悠的往下飄落,天青色的、荷葉綠的、幽情紫的、粉紅色的……花紅柳綠的竟然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這是驚人的一幕。
直到很多年以後,沈王府門口的乞丐慢慢老去,他仍然能記得那一夜。
肚兜滿天飛,燈籠閃瞎眼。
許多人,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如此奇景。
用肚兜兒制成的燈籠?
!
沒錯,是燈籠!
再後來,聽說這件事也像某個廢柴無顔女的事迹一樣,流傳久遠,被寫進了坊間傳奇。
沈思安目光如刀淩厲的尋向來往人群,衆人紛紛抱頭逃竄怕被傷及無辜。
最後他憤怒的目光停在不遠處二樓的欄台上,沈思安飛身過去,然而那始作俑者已經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了一個明亮的“燈籠”給他。
沈思安眯起眼,眉目間、殺氣浮動。
他一揮手,将那燈籠瞬間拍成了粉末。
回到沈王府,沈二匆忙迎了上來,低頭道:“屬下已經将送箱子的人扣下了。
”
沈思安深吸一口氣,聲音如冰道:“去找京都最有名的畫師來,讓他口述,必要畫出賊人畫像!
”
“是!
”
沈二欠身退下。
夜空,明月皎潔,月華似練。
步天音心情很好,跟韋歡在人煙寂寥的街上毫無目的的慢走,韋歡一直沉默。
步天音也不好好走路,走着走着就忽然停下來做一些小動作。
她做了件惡劣的壞事,嘴角卻一直是翹起的。
他終于明白自己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為什麼就生了氣,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發過怒。
她是第一個能夠讓他有如此劇烈情緒的人。
因為她實在是太會氣人了。
用肚兜兒做燈籠還點亮了,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她一個女人居然做得出來。
她方才隔空将燈籠點燃,這種手法并不常見,他之前隻在書裡見到過。
是南華心法。
本來他以為,這本心法已經在世上失傳,不想她竟然會用。
韋歡的心中忽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他心頭的那隻小蟲子又在探頭探腦搖頭擺尾了。
“你怎麼會南華心法?
”韋歡問道。
“我會什麼是我的事,跟你有什麼關系?
”步天音幽幽的說。
韋歡不再言語。
又走了一段,韋歡提步轉彎,步天音曉得,他是在送她回步府,于是就跟着他慢慢的走。
兩個人又走了沒多遠,韋歡突然說道:“雲長歌待你不同。
”
“好多人都這麼說呀。
”步天音啧了一聲,目光忽然被前面一個賣烤紅薯的小販吸引了,她幾步走過去,笑盈盈問賣紅薯的老人道:“婆婆,我要兩個烤紅薯。
”
“好嘞。
”那老婆子眼神有些不濟,加之光線也暗,并未注意到步天音臉上的黑色胎記,她眼角雖不好使,卻手腳利索的包了兩個烤紅薯給她,步天音給她一塊碎銀子,道:“婆婆不用找啦。
”
老婆子謝道:“多謝夫人!
夫人跟公子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
“呵呵。
”步天音笑了一聲,繼續往前走,韋歡對此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很自覺忽略過去了。
這烤紅薯又香又熱,步天音撕下一塊,吹涼了放入口中,滿臉滿足的快感。
韋歡盯着她手中捧着的烤紅薯,眸光閃亮,問道:“你買了兩個,難道不是有我一個?
”
步天音一副她這才看到他的表情,心疼的看着兩個烤紅薯,小聲道:“一個我的,一個天風的呀……”
“你既然忘記了我的,那就把你的那一份讓給我吧!
”韋歡突然伸手去搶,步天音像老鼠見了貓,猛地跳開,如此幾下之後,韋歡突然将她抱在了懷裡,步天音掙紮,韋歡就勢将一個烤紅薯收進了手中,開始慢慢吃起來。
被他抱了一下,步天音有些惱了,伸手推了他一把,卻沒能推動他半分。
不得不說,他吃東西的動作還是蠻優雅的……天啊,步天音你在想什麼!
步天音瞧了眼手中剩下的烤紅薯,心想步天風應該也不喜歡吃吧?
她望着韋歡吃東西的姿勢,咽了咽口水。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步府,韋歡的烤紅薯還沒有吃完,門口的守衛已經戳着長劍睡着了,四周靜悄悄的。
步天音悄無聲息的走上台階,忽然用力一腳将門踢開,守衛瞬間驚醒,拔出劍,一雙惺忪迷茫的睡眼四下緊張的觀望。
而那位始作俑者已經成功回家,将門從裡面闩上了。
韋歡瞧着她如此頑皮,隻覺得心裡那隻小蟲子變得越來越活潑好動了。
他低頭瞅了瞅手中剩下的烤紅薯,美眸中透出一絲明亮的迷茫,這是他第一次吃這種路邊的東西,而且他竟然覺得,很好吃。
步府門口的守衛正滿面狐疑的盯着他,韋歡視如不見,轉身離去。
翌日,沈王府,書房。
沈思安手中拿着一卷畫軸,眉頭輕輕蹙了起來。
這畫像是昨夜那送箱子的虬髯大漢口述,帝都“一支筆”畫出來的。
帝都一支筆遠近聞名,傳說隻要你形容的出口,他筆下的畫絕不會出半分差錯。
可現在沈思安就開始懷疑這傳說有假。
因為這畫像上的人正是韋歡。
沈思安放下畫像,招呼了沈二進來,吩咐道:“去請太子殿下和歡歡來。
”
“是。
”
半個時辰後,花清越最先抵達,昨夜之事他有所耳聞,就算沈思安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他的。
“思安,到底怎麼回事?
”花清越進屋便詢問,沈思安招呼他落座,将畫像呈給他看。
花清越挑起眉:“怎麼是歡歡?
”
沈思安倚在他旁邊的桌子上,面色仍然有些不快:“昨夜有人先将……那些東西送來的,送箱子的人是個屠戶,他昨夜正要殺豬,突然有個男人闖進他家裡,給他一百兩讓他将箱子送到沈王府。
據他的描述,一支筆畫出了這張畫。
”
“可是歡歡沒有理由要針對你。
”花清越輕聲道。
“我自然不會相信他害我,于是連夜讓人查遍了城中所有做燈籠的鋪子,終于在花街的一家小店找到了蹤迹,據老闆的描述,一支筆畫出來的人還是歡歡。
會不會是――有人易容成他的樣子?
”
花清越思忖,“等下歡歡來了,你問他昨夜同一時刻在做什麼。
”
“是韋歡又如何?
”
韋歡一身天青色長袍,意氣風發的站在門口。
花清越與沈思安對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心中竟然會覺得韋歡今日心情不錯。
可是,他怎麼會有心情?
他一向是沒有情緒的。
沈思安皺了皺眉頭,将畫卷扔給韋歡,“這該不會真的是你吧?
”
韋歡沒有伸手去接,畫卷掉到了地上,他看也未看,徑直踏過去,沈思安與花清越見慣了他這副目中無人的模樣,也就沒有追究,韋歡随便拉了張椅子坐下,兩個人的目光凝在他身上,他淡淡道:“是我。
”
“我倒不知歡歡何時對我女人的貼身之物有了興趣,還能想出這般惡劣的伎倆?
”沈思安冷冷道。
花清越覺得好笑,卻又礙于沈思安正在氣頭上不好笑出來,于是便教訓韋歡道:“歡歡,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本宮不是給了你任務,你……”花清越神色一頓,他想起步天音,心中似乎兩股冥冥中的關系就聯系到了一起。
他忽然失笑道:“該不會是她搞出來的吧?
”
韋歡點頭。
兩個人的對話讓沈思安聽了一頭霧水。
于是花清越便将自己的想法說給他,沈思安得知韋歡正在追求步天音時,忽然擡頭睨了他一眼,眼中的情愫說不清,道不明。
韋歡又将步天音如何偷得肚兜兒,制成燈籠一事細細說來。
他說的時候面無表情,可花清越還是忍不住笑了。
這天底下,唯有步天音一人能夠想出這樣氣死人不償命的辦法。
韋歡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将步天音會南華心法一事告訴了花清越與沈思安,聽完後二人一陣沉默。
花清越道:“雲長歌自來到金碧後便當真沒有逾越任何,”他頓了頓,對韋、沈二人道:“雲長歌與步天音一事先教與你們調查,二皇子那邊最近有了動靜,本宮當以他為重。
”
“二皇子,他不是很久沒有出現了?
”沈思安問道。
花清越冷冷道:“他不出現不代表私下沒有籌謀。
”
三個人又談了一些朝中之事,花清越和韋歡離開後,沈思安獨坐桌前發呆,面前有一把匕首和一塊碎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