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勝呵呵笑道:“那是,鄭林這張臉确實是個禍害,鄭叔,您還不知道吧,永安城經常有愛慕他的女娃,每天就為了看他,到店裡來買肉呢!
”
“你再胡說八道,當心你的,你的胳膊,”鄭林被他們說的待不下去了。
沈月蘿心裡為小慧的勇敢點贊,心眼兒一轉,便有了主意,在鄭林要逃走之時,提醒他,“小慧剛剛跑出去喽,你不去看看嗎?
一個小丫頭,要是想不開,出點什麼事,你能安心嗎?
”
“不會吧,我也沒說什麼啊?
”鄭林不相信。
“怎麼不會,她是姑娘,你是男的,你當然不知道人家心裡是怎麼想的,反正我把話擱在這兒了,要怎麼辦,你看着辦,走吧,我們進去吃飯,”沈月蘿心裡偷樂,面上卻裝的若無其事,拉着鄭老頭,又對周勝使眼色。
經過曲氏身邊時,曲氏用手指戳了下她的額頭,“你呀!
”
“我這不是給他倆創造機會嘛,”沈月蘿小聲的說。
“那你就知道鄭林能喜歡小慧,他倆确實差了好大一截呢,等小慧成年,鄭林年紀就大了,”曲氏剛開始隻當沈月蘿是說着玩的,後來見小慧跑了出去,才明白過來。
“這有什麼關系,差五歲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那些十四五歲成親的女娃多的是,我倒覺得小慧的性格很好,娘,你想想看,咱村裡的女娃,有哪個能跟小慧比。
”
這一點,曲氏也認同,“小慧這丫頭又賢惠又能幹,心地善良,阿福跟她沒親沒故,她也能将阿福當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照顧,哦,還做的一手好繡活,那天我教她繡花,她說她在家裡學過,後來繡了朵梅花,可漂亮了,待會你進屋去看看。
”
“娘,既然小慧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媳婦,您還猶豫什麼,隻要咱們不反對他倆在一起,成與不成,不還得看他們自己的意思嗎?
一切都得看緣份,”沈月蘿幫着曲氏擺碗筷。
鄭老頭倒是一點不操心兒子,進了堂屋,就一直逗着阿福玩。
還跟周勝兩人商量着,給阿福起個大名。
“鄭福?
”周勝提議。
鄭老爹直搖頭,“不好,我家鄭林的名字就是太簡單了,得給阿福起個有深意的名字,不如叫鄭儒?
有大學問呢!
”
“鄭如?
”周勝沒多少文化,不曉得這個儒是什麼意思,是儒還是如?
沈月蘿回頭調侃他,“鄭儒?
不知内情的人,還以為是侏儒呢,不如叫鄭謙,謙遜有禮,謙恭知義,是個好名字。
”
“鄭謙?
好像還不錯,”鄭老爹琢磨了下,對着小阿福喚了兩聲,“鄭謙?
”
把小阿福逗的咯咯直樂。
樂極生悲。
一股熱熱的水流,順着阿福的小褲子,流到鄭老爹的大腿上。
沈月蘿跟曲氏一看,頓時笑的不行,“鄭叔,看來阿福喜歡的不得了呢!
”
“沒事,一泡尿而已,鄭林小時候,還不是這麼過來,”鄭老爹一臉的不在乎,還親了親小阿福的臉。
小阿福的褲子都是曲氏改的,平時換衣穿衣也是曲氏跟小慧兩個人包了。
這會看見小阿福尿了,曲氏下意識的走上前,從鄭老爹手裡接過阿福,“我去給他換衣裳,你的衣裳這邊還有,去那邊換了,回頭泡在盆裡,明天早上再洗了。
”
鄭老爹也習慣了這樣的相處,很自然的站起來,低頭看了看腿上的濕印子,“那你們先坐,我進去換衣服。
”
沈月蘿盯着他進屋的背影,等到房間關上之後,跟周勝嘀咕道:“瞧見沒有,他倆多般配。
”
周勝點頭,“村裡人都這麼說,還等着喝他們的喜酒呢,你說要蓋房子,我看這事得抓緊辦,好讓老兩口能名正言順的住在一起。
”
“嗯,今天回去之後就得操辦,可是馬上要秋收了,哦,我差點忘了,咱們這兒附近幾個村子的莊稼被淹了,玉米還不能收,閑下來的勞動力肯定不少,這樣的話,倒是可以抓緊了,”沈月蘿趴在大桌上,雙手抽着下巴,盯着院子裡散步的雞,尋思着。
“你要是蓋四合院的話,加上運料子,每天至少得有三十人左右,這樣才能最快的完成,若是定下來,我晚上就去聯絡人,那吃飯怎麼辦,你要管飯嗎?
”周勝坐她對面,很認真的跟她讨論着。
“管吧,不管怎麼着,人家大老遠來的,不能為了讨飯吃,還得來回跑,這樣,管三頓,讓他們早上來早些,做飯的人,你可以找附近村子閑着沒事幹的婆娘,工錢比幹活的工人少些,反正她們平時打散工多少錢,我們出的比旁人高一些就是,這些事,你跟鄭林商量,要是不行,問問三毛,他最近做賬房,學的比較多。
”
“好,隻要你決定了,人工,材料,我們都能找人解決,保管在冬天以前,将房子完全蓋好。
”
“嗯,對了,到時候,别做木床,全都盤成炕,像豆子他們住的屋子,一張大炕就能睡下十幾個孩子,多搞幾間,冬天也方便取暖,燒炕就好了,”沈月蘿又道。
周勝不解,“床不也挺好的嗎?
若要盤炕也不是不行,隻不過我們這兒沒人用盤,得到遠些的地方去請人,真要盤嗎?
”
“盤吧,小娃們多了,睡床容易掉下來,”沈月蘿又想了想,“還得有栓馬,栓牛的草棚,我去找張紙來。
”
還是畫下來的好,說來說去的,容易混淆。
沈月蘿從供桌的抽屜裡抽了筆墨,周勝幫她磨墨。
沈月蘿鋪開一張紙,先是畫出四合院的形狀。
接着又畫出門樓,堂屋,裡屋,廚房,牲口棚,豬圈,還有個放置雜物的小倉庫。
走廊過道,後院,圍牆,以及菜園的位置,引水溝,水井……
“你瞧,我覺得牲口棚,應該擱在後院,這樣氣味就不會竄出前院來,不然擱哪邊都不好辦,還有這裡,夏天的時候太陽西曬太熱,菜園肯定不能放這兒,但茅廁可以安放在這兒,正好跟菜園就隔了一個拐角,”沈月蘿一筆一畫的勾勒,一個栩栩如生的家,就在她的筆下成形了。
周勝看的有點興奮,“你畫的宅子真好看,等我有錢了,也蓋這樣的四合院。
”
“你們家人少,住四合院太浪費,我這是人多,沒法子,我娘跟鄭叔又喜歡熱鬧,以後人越來越多,什麼都要在,房子要大,炕要大,就連廚房跟堂屋也得是最大的,夏天的傍晚,在院子裡擺個長桌,圍在一起吃飯,肯定很熱鬧!
”
沈月蘿面上帶着微笑,憧憬着其樂融融的集體生活。
曲氏給阿福換了褲子出來,聽見他倆的談話,“這樣好,以後吃飯幹啥的都熱鬧,月蘿,娘就喜歡熱鬧,在鄉下跟他們在一起,感覺自己都年輕了。
”
曲氏骨子裡還是不适合做女強人,能在家裡相夫教子,每天帶着孩子,看着孩子一點一點長大,她就很知足了。
以前是這樣,現在經過這麼多事,也沒改變多少。
“那您看看我畫的宅子您可還滿意,”沈月蘿笑着将圖紙遞給他。
周勝從曲氏懷裡接過小阿福,這時鄭老爹也出來了,跟曲氏站在一起,看沈月蘿畫的圖。
兩位老人,一邊看,一邊提出自己的意見。
沈月蘿拿着筆,時不時的改上兩筆,隻要他們滿意就好。
曲家門外,不遠處的田梗邊。
正坐着一個嬌小的身影,面對着河岸,靜靜的帶着幾分孤獨的坐着。
她腳下是一個斜坡,原來就是一片雜草叢生的河灘。
後來沈月蘿鼓勵村民比種雜糧,這裡就被村裡人開墾出來,種上了黃豆。
洪水淹過之後,又補種上了。
黃豆種起來很簡單,隻要底肥施的足夠多,等到出了苗,就不用再管。
所以補種的時候,村民也不心疼,兩顆共黃豆的事。
鄭林跑出門,很容易就發現田梗邊坐着的小身影。
本來不想過去的,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
可是又想起沈月蘿說過的話,想了想,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小慧沒有回頭,隻聽聲音也知道來的人是誰。
她背對着鄭林,有些緊張不安的攥緊雙手,眼睛直直的盯着腳尖的野雛菊。
鄭林走到她身後,居高臨下的看着小慧。
他真心覺得小慧好小啊!
小小的身子,小小的一團,往那一縮,分明還是個孩子嘛!
他在那站了一會,從河邊吹來的風,掠到泛黃的草地,吹到二人身上,帶動衣擺飄動。
“咳咳,”鄭林覺得這樣站下去不是個辦法,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兩聲,索性坐到她身邊。
小慧吓了一跳,身子筆直的僵在那,也不敢看他。
鄭林以為自己吓着她了,急忙道歉,“對不起啊,我是不是吓着你了,那要不咱們回去吧,河邊風挺冷的,吹生病了可不好。
”
小慧身子慢慢低下頭,雙手抱着腿,下巴抵在膝蓋上,搖了搖頭,“我不想回去,我想在這裡坐一會,鄭林哥,你先回去吧!
”
鄭林咋能走呢,要是這樣走了,回去之後,沈月蘿肯定要訓他。
“那個……家裡飯都做好了,你再不回去……”
“鄭林哥,你是因為我太小,所以才不喜歡我的嗎?
”小慧突然打斷他的話,直起身子,轉頭很認真的看着他。
鄭林又吓了一跳,還好他坐的離小慧較遠,否則非得出洋相不可。
“那個……小慧啊,我跟你不一樣,你在我眼裡,就是個小妹妹,等你成年了,再回頭看我,肯定跟老頭子差不多,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
他其實是想說小慧還不懂什麼是喜歡。
像她們這種年紀的孩子,三分鐘熱度,說喜歡就喜歡,說不喜歡立馬就不喜歡了,變化很快的。
小慧直直的望着他,那張略顯稚嫩的臉,卻帶着異常認真的笃定,“你不是我,不能替我做決定,月蘿姐姐曾經跟我說過,喜歡的就要争取,鄭林哥,你不要跟别人成親好不好,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先定親,兩年之後,再成親!
”
鄭林先是一愣,接着一臉恐懼的推開她抓着自己的手,“小慧,你冷靜點,你現在腦子不清醒,等你清醒了我們再談,好不好?
”
“不好,”小慧再次抓住他的袖子,就是不讓他躲,“我知道我隻要一放手,你就要跟别人成親了,那麼多姑娘喜歡你,還有那麼多人要給你說親,鄭林哥,你告訴我,要怎麼樣,你才能相信,我是認真的,我不是心皿來潮,既然把話說開了,也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實話告訴你,我這輩子非你不嫁!
”
小慧說完之後,飛快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鄭林整個人就跟傻了一樣,愣在那裡,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鄭林哥,我是真心的,”小慧羞澀的低下頭,雙手揪着鄭林的衣袖,搖着晃着,就是不松手。
鄭林深呼吸幾口,像下定決心似的,狠心扒掉小慧的手,站了起來,背對着她道:“我隻當你是妹妹,剛才的事,也隻當沒發生,回去吃飯吧!
”
小慧看他決然的模樣,又生氣又傷心,見鄭林頭也不回的走了。
眼淚珠子一顆接着一顆的往下掉,跟下暴雨似的。
鄭林其實也沒真的走遠,而是走到院牆的拐角處,停了下來,背靠着牆,大口大口的喘氣,自言自語的嘀咕道:“這小丫頭膽子也太大了,太可怕了,比月蘿還可怕。
”
他摸向臉上被小慧親過的地方,隻覺得火辣的燙手。
過了好一會,他偷偷朝小慧坐着的地方看去,怕她有個什麼閃失。
這一看不要緊,那塊田梗上哪還有小慧的身影。
“小慧!
”鄭林吓了一跳,從牆角處跑了出來。
剛一站穩,一個滿帶哀怨的小臉,撞進他的視線。
小慧就站在他面前,“你還關心我?
”
鄭林被他古怪的語氣,搞的莫名其妙,同時也尴尬不已,“那個……那個是他們叫我來喊你進去吃飯。
”
說完就跑了,當然他也看不見小慧偷笑的小表情。
晚飯擺上桌,沈月蘿招呼大家都坐下吃飯。
乘着去廚房端菜的功夫,沈月蘿把小慧拉到一邊,賊笑着問她情況怎麼樣。
小慧洩氣的垮了肩膀,“還能怎麼樣,他都不理我,說我太小,說我對他就是三分鐘熱度,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信,還把我當小孩子呢!
”
進了院子之後,鄭林就一直躲着她,這讓小慧更郁悶了。
沈月蘿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有志者事竟成,不過我得問你,你知道喜歡是什麼,成親是什麼嗎?
可别真三分鐘熱度。
”
“月蘿姐,怎麼連你也不相信我,雖然我還沒成年,可我又不是傻子,成親這種事能随便開玩笑嗎?
喜歡不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想每天看見他,成親不就是跟他睡在一起,還要給他生娃嗎?
我懂的,當然也是認真的,可我就是擔心,還沒等我長大,鄭林哥就要成親了,我連争取的機會都沒有!
”
之前一直捂着,現在小慧也豁出去了。
知道了鄭林的真實想法,她怎能坐以待斃。
沈月蘿絕對是站在她這邊的,“鄭林是個好男人,從這一點上來說,你得把握住了,好男人總會有人搶的,這樣,你多埋點眼線,要是有人給鄭林說親,你就去搗亂,時間一長,大家心知肚明,到時鄭林娶不到媳婦,不就非你不可了嗎?
”
說真的,沈月蘿這主意有點損,但效果肯定是沒話說。
小慧無奈的歎氣,“我都說了要跟他定親,過兩年再成親,可他不肯,唉,難道我真要看他兩年嗎?
”
沈月蘿樂了,“小丫頭,看不出來你還挺開放的,我一直以為你是乖乖女呢!
”
小慧慫了慫肩,“我這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一想到鄭林哥要娶别人,我這心就跟針紮的一樣疼,月蘿姐,你說,要是鄭林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那我該怎麼辦。
”
小丫頭畢竟是小丫頭。
雖然她嘴上不說,心裡的難過卻一點都不少。
被拒絕了,總要受傷的嘛!
“怎麼會不喜歡,你長的好看,性子又好,還很勤快,他要是不喜歡你,準是眼睛有問題,聽我的,好好跟他相處,時間久了,他對你的心思一點一點的多起來,懂了嗎?
”
“嗯,我懂的,這叫細水長流,”小慧再度升起滿滿的自信。
吃飯的時候,鄭林跟周勝二人,陪着鄭老頭喝了些酒。
曲氏喂阿福吃飯,小慧搶都搶不來。
她便将注意力都放在鄭林身上了,連沈月蘿跟她講話都沒聽見。
鄭林喝了幾杯酒,臉有些紅,跟周勝二人說着什麼,時不時的笑出聲。
不經意的擡頭,就撞在小慧含情脈脈的眼神裡。
這樣的眼神太露骨了,搞的鄭林差點坐不住。
周勝也看見了,對鄭林戲谑的笑了笑,“嗳,瞧瞧人家小姑娘的眼神,你呀,怕是躲不過去喽!
”
“别胡說,她還是孩子,”鄭林紅着臉,一杯酒猛的灌下肚,再不敢朝那邊看了。
“你這個人真是,你當人家是孩子,可是小慧今年也不小了啊,她隻是個頭小了,等過兩年長開,肯定也是個漂亮的小丫頭,”周勝喝了點酒,膽子壯了,說話也有些不着調。
鄭林忽然有些不快,“你又在胡說,人家姑娘的清白怎能随便亂說,周勝,我看你是喝多了!
”
“喝多?
好好,我喝多了,”周勝知道他不高興了,其實他也就那麼随口一說,搞不懂鄭林在氣什麼。
吃過飯,見天色不早了。
沈月蘿也該回去了。
王莽這一天走下來,可以說感觸良多,對沈月蘿也改觀了不少,回去的路上,還跟沈月蘿讨論起軍中的事。
鄭林他們目送馬車走遠,他剛一回身,又撞上不知啥時候站在他身後的小慧。
“你……你幹什麼?
”他現在都有些怕她了。
說又說不聽,打又打不得,躲也躲不開,真是無奈到家了。
小慧一臉無辜的看着他,“鄭林哥,你總是躲着我幹啥?
你很讨厭我嗎?
”
“呃……不是,當然不是,我怎麼會讨厭你,你……是你想多了,”鄭林說着就要繞開她。
小慧往旁邊岔了一步,再次攔住他,“既然你不讨厭我,那能不能陪我去河邊洗衣服,阿福的衣服都尿濕了,如果不洗的話,他沒明天就沒褲子穿了,”小慧說的可憐巴巴。
轉變方式方法,是沈月蘿告訴她的。
反正一個法子不成,那就換一個,總有一個能搞定鄭林。
“啊?
”鄭林還真被吓到了,這丫頭變化的也太快了吧?
“不行嗎?
那我自己去好了,”小慧委屈的低下頭,回去拿洗衣籃了。
鄭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這個直腸子,哪搞的清一個小丫頭的心思。
小慧拿了籃子出來後,見鄭林還站在那,心裡那個得意高興,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麼,默默的從他身邊走過去。
在她走開挺遠的之後,鄭林追了上來,“你一個人去河邊不安全,要不,把衣服給我吧,我去給你洗。
”
“不用,我自己去,”小慧低着頭,聲音悶悶的。
黑暗中也看不清小慧的神情,但鄭林看着她的背影,卻有了隐隐的罪惡感。
他是不是對這個小丫頭太過份了?
小慧雖然在前面走着,可是兩隻耳朵沒閑着,一直偷聽着後面的動靜。
直到聽見沉穩的腳步,不遠不近的跟着,她這才欣喜的笑了。
兩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小河邊,誰也沒有說話,
小慧暗暗告訴自己不能心急。
幾件小娃的衣服,洗起來很快,在水裡擺兩下,再搓一搓就好了。
鄭林一直不敢看她,側身對着小慧,眼睛看着河水的另一頭。
小慧洗好衣服,拎起籃子,悄無聲息的走到他身邊,突然大聲喊他,“鄭林哥!
”
她這一聲叫,把鄭林吓了一跳,他剛剛出神了,這會被她一吓,竟也忘了剛才在想什麼。
“你洗好了?
”
“嗯,阿福的衣服好洗,我們走吧,”小慧笑的像花一樣,輕快的聲音,讓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緩和不少。
回去的路,小慧走的很慢,時不時的踢着路上的土塊,“鄭林哥,我告訴你哦,我家裡還有一個弟弟跟妹妹,弟弟大一些,他出生的時候,我才四歲,後來爹娘去忙了,弟弟就我一個人帶,再後來有了妹妹,我便帶兩個人。
”
“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小慧,我真的隻把你當妹妹,你太小了,還不懂得感情是什麼,兩個人在一起,是要有感情的,就像我爹跟曲嬸,月蘿跟王爺,你明白嗎?
”鄭林說的很認真,他不想小慧再誤會什麼。
“我明白,鄭林哥,我很早就記事了,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喜歡你這個事,是真的,我沒有任性,也沒有開玩笑,你不信不要緊,我會慢慢證明給你看,但是在這段時間内,你不可以娶親,行嗎?
”小慧最終還是說出了内心的惶恐。
她很怕,她覺得自己的力量太小了,什麼也争不了。
鄭林聽到她誠懇的話,除了重重歎氣,根本不曉得該怎麼說下去,“我爹跟曲嬸年前要成親,我暫時不會成親,家裡還有好多事,但你不要誤會,我不是給你機會……”
“你不用解釋,我明白,隻要你不成親就好,鄭林哥,你要等我長大,”小慧笑了。
雖然天色很暗,挂在天上的月亮也并不光亮,可是鄭林卻覺着小慧的笑容很亮,很耀眼。
從這一天開始,鄭林每天天還沒亮,去城裡做生意時,都會在路口看見小慧站在那,捧着剛剛煮熟的兩個雞蛋。
滿臉羞澀笑意的等着他走近,再将雞蛋塞給他,然後調頭就跑了。
有時,他回來的晚了,就會發現家裡被人收拾過了,很幹淨。
他換下的衣服,也有人洗過了,還晾在院子裡。
他破了的衣服,有人縫補。
好些天沒洗過的被褥,也被拆洗的幹幹淨淨,又給套的整整齊齊。
有時,他去找鄭老頭時,偶爾也會碰上小慧。
可這丫頭也不知是怎麼想的,默默的做了那麼多事,卻連一句謝謝都不想讨要。
看見他來了,總是遠遠的躲開。
這些都是後話,感情的路要慢慢走。
至少對于鄭林跟小慧,就是如此。
話說回沈月蘿從廣陽村離開,将王莽先送回府中之後,才回的錦繡園。
剛進園子,冬梅便一臉驚喜的迎了上來。
“主子,王爺捎信回來了,”冬梅拖着她就往裡面跑。
秋香心中覺得好笑。
王爺才走了一日,便迫不及待的送信回來,肯定是怕主子擔心,他自己也定然想念主子了。
阿吉見她笑,不明所以的問,“你笑什麼?
”
“沒什麼,”秋香也覺着累了,馬車颠了一路,骨頭都快散架了。
“哎,你分明就是在笑,告訴我為什麼,”阿吉攔下她,不讓她走。
秋香莫名其妙的看他,“我笑笑而已,這都不行嗎?
你跑一天了,你不累嗎?
你不累,我可累的要命,還有,主子的事,你别問那麼多,小心主子罰你!
”
秋香繞開他,又要離開。
阿吉猶豫了下,又攔下她,固執的追問:“那你跟我說說,你剛才笑什麼,或者……或者你給我做碗宵夜!
”
阿吉紅着臉說了自己的條件。
他的臉黑,即使紅臉,旁人也看不出。
所以秋香隻當他是故意的找茬,“喂,你有完沒完,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要我給你做宵夜?
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
“我……我,”阿吉說不下去了,帶着怒意,快速轉身牽着馬跑了。
“莫名其妙,”秋香納悶的搖搖頭,隻當他發神經。
沈月蘿被冬梅一路拖着,走回她跟龍璟廂房。
窗台上蹲着個小家夥,見着沈月蘿回來,撲騰着翅膀,就朝她飛了過來。
沈朋蘿攤開掌心,畢方鳥就落在她的手心裡,小小的一點,看着别提有多心疼人了。
“龍璟的信?
”沈月蘿挑眉問。
畢方鳥抖抖身上的羽毛,像在回應她。
沈月蘿伸手娶下它腳上綁着一個小管子,從裡面抽出一張很小的紙,大概隻有巴掌大。
畢方鳥完成任務,揮動了幾下翅膀,再次落在窗台上,小腦袋縮進羽毛裡,閉上眼睛睡覺了。
冬梅嘿嘿笑道:“主子,王爺在信裡都寫了些什麼呀?
”
這丫頭脖子伸的比才長頸鹿還長,眼巴巴的盯着沈月蘿手心,可想知道,他們英明神武的王爺殿下,會寫什麼肉麻的話。
沈月蘿輕咳了兩聲,神色不善的挑着眉,“本王妃要洗澡,去打水來!
”
“看完了再打水嘛,”冬梅這個沒眼力見的,根本不知道主子是嫌她礙事呢!
秋香從門口經過,見冬梅如此這識相,真是忍無可忍,奔進來揪着冬梅的辮子,将她拖了出去。
“嗳嗳,我的頭發,好疼的,你别扯了,”冬梅捂着腦袋,疼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秋香松了手,狠狠戳了下她的額頭,“你呀你,跟着主子這麼久了,還學不會看臉色,笨的跟豬一樣!
”
“我又怎麼了,不就是看一封信嘛,咱王爺又不會在信裡寫什麼,有什麼不能看的!
”
“還不就一封信,你呀,真是笨死了,不懂就算了,以後隻要是殿下的信,你都不許往跟前湊,聽見沒有,”秋香擺出兇巴巴的樣,吓的冬梅直點頭。
沈月蘿站在窗前,聽見他們二人的對話,心裡覺得好笑。
手心裡攥着那片小小的信紙,她還沒看。
想了想,走過去關了窗,關了門,全都插好,再将油燈挑亮,這才坐到桌邊,将手心裡的信慢慢打開。
古時的信都是用毛筆寫的,沈月蘿真是佩服龍璟,這麼小的一張紙,他居然能寫上一大段話。
前面無非是說他坐上大船,船行在江上,讓他想起那幾日與她在江中的情形。
最後就是随便寒暄兩句,一點新意都沒有。
沈月蘿将信紙反複看了好幾遍,也沒尋見半個想念一類的詞。
“什麼人嘛,連句甜言蜜語都不肯說,還讓我回信,憑啥?
本姑娘不回!
”
對,就不回,讓他着急去!
可是……
他在江上啊!
着急的話,會不會幹什麼傻事呢?
會不會因為得不到消息而着急呢?
沈月蘿一開始的生氣不滿,很快就被揪心的難受所取代。
“來人,”她奔到門口,沖着外面大喊。
院子裡已經休息的人,全都吓了一跳,拉開房門,探出頭。
“主子怎麼了?
”冬梅第一個奔過來,誰讓她離的最近呢。
“去給我找一根粗鵝毛,”沈月蘿心裡憋着氣,說出口的話也是帶着情緒。
“鵝毛?
要鵝毛幹什麼?
”冬梅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這位主子的心思,可真難琢磨啊!
“叫你去找,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快點快點,”沈月蘿不耐煩的推她。
“哦哦,這就去,”冬梅提着一腦袋的疑惑跑去廚房。
可是這大晚上的,到哪裡去找鵝毛啊!
這邊的廚房沒有,冬梅又跑去找老太君身邊的兩個嬷嬷。
她倆都是古董級的人物,應該知道的比較多。
兩位嬷嬷聽說是王妃要用的,不敢怠慢。
最後從供桌的裝飾品上,拔了兩根鵝毛下來。
孫芸睡在屋裡,聽見外面的動靜,要披衣服下來看看。
龍震天攔下她,“這麼晚了,你出去幹什麼,那丫頭就喜歡大驚小怪,沒什麼奇怪的。
”
孫芸拍開他,“就你心大,璟兒不在,月蘿一個人在那邊,咱們做為公婆,怎能這麼粗心,你不去算了,我出去看看就回來。
”
龍震天見她執意要起身,隻得一邊歎氣,一邊也跟着坐起來穿衣。
“你不是說不用去看嗎?
”孫芸見他一臉的不快,好笑着道。
“我是不想去,可是不放心你啊,”龍震天當然是心疼娘子。
至于沈月蘿那丫頭,就是個打不死,捶不扁,燒不爛的銅豌豆,絕對經得住。
兩人拉開門,就見冬梅手裡拿着東西,要往沈月蘿所有的院子跑。
“冬梅,這麼晚了,你這是要幹什麼去?
”孫芸叫住她。
“哦,老夫人,這是主子要找的鵝毛,我得給她送去,您快去歇着吧,她沒什麼事,就是收了殿下的信,可能是想給殿下回信,”冬梅停下來,匆匆解釋,說完就跑了。
“寫信找鵝毛幹什麼,老爺,我想過去看看,”孫芸疑惑的同時,也很想知道兒子寄回的認,都寫了些什麼,那是她的兒子,要去往京城虎狼之地,她能不擔心嗎?
“哎,你等等,我找個燈,”龍震天怕她走夜路摔着,心裡那個擔心啊,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要什麼燈啊,在自己家的院子,我天天都在這條路走着,閉着眼睛都能摸到,”孫芸對他的小心謹慎,真的是又煩又好笑。
“胡說八道,閉着眼睛摸路,那是瞎子,你要真閉上眼睛走,看會不會把你撞個頭破皿流,小心着,走慢點,當心從哪竄出個野貓,”龍震天感覺自己比老太太都要啰嗦。
沒法子啊!
當初孫芸懷龍璟時,那會政局不穩,他就是想陪在她身邊,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如今,肩上的擔子終于可以卸下,他也能守着幼子的出生,這對他來講,也是既擔心又期待。
孫芸被他一路煩着,走到圓形拱門,走到沈月蘿所住的院子。
窗子未關,他們二人站在院子裡,就能看見沈月蘿坐在書桌邊,手裡搗騰着什麼。
龍震天看見沈月蘿無事就想回去了,“讓你别擔心,你還不信,這丫頭好着呢!
”
怎能不好!
永安的,财政大權都落到了她手裡。
她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以她瘋狂的性子,還不曉得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呢!
孫芸不幹,“既然來都來了,咱們就過去看看。
”
沈月蘿此刻正費力的拿了根針,在油燈烤熱,再往鵝毛管子裡捅。
說起來容易,幹起來難。
冬梅搬了個凳子,坐在對面,抽着下巴,百無聊賴的的眨着眼睛,看她在那拿針一直戳。
第一根鵝毛管,被她戳大了,蘸的墨水,根本寫不了字,直接漏掉了。
第二根再戳的時候,就要經驗了。
試了試,寫出來的字,細條不是很均勻。
可是鵝毛管太細,握着不舒服。
沈月蘿讓冬梅去找了張紙,将鵝毛筆卷起來。
兩人正卷的起勁,孫芸跟龍震天從門外走進來。
“月蘿啊,大晚上的不睡覺,你幹嘛呢?
”孫芸拍掉龍震天攙着她的手,走到書桌邊,看見她跟冬梅搓東西玩。
至少在她看來是的,這不是在玩,又是什麼?
沈月蘿擡頭,見是她來了,呵呵一笑,舉着搓好的簡易鵝毛筆,“這是我做的毛筆,您看,寫起字來,很方便的。
”
龍震天嘴角抽了抽,“你這麼晚了還在折騰,就是要搞這個?
”
“搞這麼怎麼了,我要給龍璟回信嘛!
”
孫芸瞪了龍震天一眼,警告他不要再亂說話。
而後又一臉笑容的跟沈月蘿說道:“給我瞧瞧你弄的這個鵝毛筆,喲,手感跟毛筆差不多,像這樣蘸墨水嗎?
”
“對啊,你看,就是這樣,”沈月蘿演示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