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怎生呆呆的答應,然後瞪眼,“你剛才罵我,孩子會聽見。
”
“不會,我剛才捂着他耳朵了!
”他低頭示意她看向自己尚在她肚子上的大手。
兩隻傻瓜依偎在一起說着傻話。
“給我生個女兒吧!
……嗯,還是不要,生個兒子好了,女兒嫁人,我有點舍不得呢!
”聶墨感歎。
有種歲月忽已短的感慨。
不知不覺,自己也當人家爹了啊!
感慨完了,發現懷裡的人呼吸清淺,哎呦窩草,睡着了?
“醒醒,我還要跟你說說明日進宮的命婦們呢!
有幾個人你一定要仔細聽!
”
聶墨苦口婆心的說了足一個時辰,眼見怎生哈欠不斷,隻得将她送回壽安宮。
藍瑩已經等在外頭接應。
聶墨将怎生交給她,便趁着無人回了寶章閣,隻是心裡的大石頭一直不肯落地——怎生剛才也不知聽進去多少。
倒是怎生實在忍不住,由藍瑩挾裹着回了東暖閣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藍瑩伸手倒了一盅冷茶熄了外間燃着的香,又開窗透氣,看了下值夜的木香跟丁香,見她們睡的酣熟,沒有醒來的迹象,這才拍了拍兇口回到她自個兒的住處悄悄歇了。
**
聶墨卻悄悄的從寶章閣出來,到了容郡王府。
容郡王府跟先前去了的兩位親王府直接沒法比,甚至連聶府都比不上。
連個巡夜的侍衛都沒有。
聶墨出現,把熟睡中的容郡王吓了一跳。
不管他是假裝,還是真的受了驚吓,聶墨一上來就開門見山。
容郡王的反應也不出他所料,畏畏縮縮的拒絕了。
“小王乃是不祥之人,從未曾肖想過皇位,也不配坐上那把椅子……,恐怕要浪費了聶公子的這一番心意了。
”
聶墨心裡湧起一股不悅,依照他,一個人不傷天害理,堂堂正正的,就不應該自卑。
像他,被聶閣老打壓了那麼多年,不照舊挺得倍兒直?
自己先不能說喪氣話。
否則整日家将這些不好的話挂在嘴邊,沒得真得變不好。
“郡王乃是太後娘娘撫養起來的,娘娘向來憐惜郡王,郡王何必做此頹廢言語?
”
“非是本王頹廢,是本王早已認清本份。
再者黎王叔已經成了皇太弟,陛下心思昭然若揭,本王雖然不得陛下喜歡,可也不想做不孝之人。
”
聶墨一噎,不過容郡王的話他倒是聽到心裡了。
容郡王有今日,陛下要負很大的責任,若不是陛下一直表現的不喜他,堂堂郡王也不至于落魄至此,容郡王心中未必沒有怨言。
想清楚了容郡王的心思,聶墨也沒繼續糾結于此,他此行試探容郡王的态度隻能算一個附帶,其實他另有事要做。
“郡王恕罪,适才是小臣見識少,說錯了話,實則小臣今日前來,另有事想請郡王爺幫忙。
”“聽說明日太後娘娘要認一位貴人作義女,想必郡王妃也知道一二,這位貴人尚未婚配,小臣對其心儀已久,已久托了母親明日向太後娘娘提親,屆時還請郡王妃幫忙周旋一二,小臣将不勝感激。
若事能成
,小臣願對郡王爺效犬馬之勞!
”聶墨恭敬的行了個大禮。
容郡王皺眉,“此事本王并不曉得其中内情,明日且看情況再說,想來皇祖母定有計較。
”
聶墨本也沒指望容郡王一口答應,聽到他這樣說也沒有更加失望,隻是道,“如此,小臣告退,今夜突訪郡王,令王爺受驚,還請王爺恕罪。
”
容郡王确實受驚不小,聞言擺了擺手示意聶墨趕緊走。
聶墨走到門口,突然道,“東突人存心不良,他們當初害安親王泰親王為了能夠安然脫身,才少用了毒物劑量,若是按照東突那邊此病的厲害,一傳十十傳百,大周危矣……”
容郡王一怔,“不是說那東西沒有引子不會輕易發作,若是十日之内無事就沒有用了麼?
”
聶墨的臉抖了一下,沒有繼續說話,而是拱了拱手。
容郡王一屁股坐在榻上。
郡王妃從裡間出來,“王爺?
”
容郡王搖了搖頭,苦笑道,“本王上當了。
這個聶璟允……”
他沒接着說,郡王妃見他臉色黯然,也不敢多問聶璟允怎麼了,隻是說道,“那明日太後娘娘……”
“屆時你見機行事即可。
”
“是。
”郡王妃點頭應了,又擡眼看了一眼容郡王。
“王妃可是有話要說?
你我夫妻,盡管直言。
”
“是妾身的一點拙見……聶家分明已經得罪了黎王叔,妾室覺得聶家對王爺您未必不是真心……”
容郡王此時方才露出真正的苦笑,“這世上不是沒有對本王真心的人,隻是這些人的力量有限。
”他仰起臉,頭卻轉向皇宮的方向,“他們,都抵抗不了父皇的執拗。
”
明明東突人的口供都呈到禦前,可陛下就能為了跟他這個郡王怄氣,而擡舉黎王叔。
皇帝擺明了無視容郡王,朝堂上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再緊着容郡王說事。
那些見安、泰兩位親王死了,以為容郡王有希望的人也曾圍上來,可陛下一定下黎王為皇太弟,這些人跑的又比其他人還要快。
容郡王又不是死人,一次一次的被皇帝傷心,他對這個親爹早就死心了。
這時,别說一個聶墨,就是十個聶墨,也拉不回他的信心。
隻不過,有人效忠,還是叫他們夫妻倆一夜沒有睡好。
**
聶墨的心情卻還不錯。
聶江悄聲回報,“二爺,餘大爺的人來送信了。
”
“好,快拿來。
”
聶江猶豫,“二爺,您都好幾日沒有歇息了,歇一會兒再看不遲。
”
“拿來!
”等老子媳婦到手,老子才能睡着。
聶墨白了聶江一眼:你這種有媳婦的人,怎知單身狗的痛楚?
“這可真是及時雨。
”聶墨飛快的翻看了餘承安命人送來的東西。
這一大包資料裡頭包括黎王在各地的田産鋪面,而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
餘承安追本溯源,将黎王手下這幾年幹的壞事,都統統挖了出來。
當然這些東西單獨看十分驚人,可跟動搖國本比起來這還不算什
麼,今年天旱已經成了定局,裁撤的軍費一層層下去,這其中竟然有三成的錢進了黎王的口袋。
看完這些東西,聶墨斜靠在靠背上,這靠背還是怎生在莊子裡頭做的,也不知她怎麼弄的,弄成一個彎着的樣子,人靠上去像被抱着一樣,隻是怎生當初用的是她的尺寸,聶墨拿來自用,便有些個擠吧。
“命人趕緊謄抄一份,争取明日就給容郡王送去。
”
“二爺,奴才不明白,容郡王分明沒有奪位的心思……”
“骊姬之亂,姬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落魄潦倒,後娶齊姜,受到齊桓公優待,又安于享樂,你說他當初有沒有稱霸天下的心思?
”
不等聶江說話他就繼續用羨慕嫉妒恨的語氣說道,“羅帳春暖,玉樓宴罷,溫柔鄉裡,他早就樂不思晉了,好一個‘人生安樂,孰知其他’。
”
“可他偏偏就有那樣的命,妻子支持,舅父輔助,就這他還說什麼,‘事不成,犯肉腥臊,何足食!
’
可你再看他上位之後,任用賢能、通商寬農、明賢良、賞功勞,作三軍六卿,誰敢說他不是明主?
”
聶江點頭,“是了,奴才聽說,晉文公亦是骈脅,為人亦有不足,眼睛好像也有重瞳……”
“你這可說錯了,人家那是聖人之兆。
”
教導了一陣子聶江,聶墨的心裡也舒服了不少,他本心是不希望容郡王爛泥扶不上牆的,可要換了他自己,如若能娶了怎生,他也願意當坨爛泥堅決不上牆。
“奴才這就拿了它們去給人謄抄。
”
“嗯,一定要看好了,莫叫那些人順了東西出去,這些東西可不能落到黎王手裡。
”他現在還沒有資本直接跟黎王對上。
“是,奴才會跟聶興親自守着的。
”
聶墨颔首,擡頭看向窗外,天色已經泛白。
天亮了,便是六月十六。
壽安宮裡頭,宋太後看了一眼皇帝命人送來的聖旨,吩咐王嬷嬷道,“罷了,把那份懿旨收起來吧。
”王嬷嬷笑道,“陛下到底心疼體貼您呢,一大早巴巴的就送了聖旨過來。
”陛下聖旨冊封的郡主,可比太後懿旨冊封的郡主更名正言順,旁人也不敢說三道四,就是那些大臣們,知曉陛下的意思,也不敢對
太後再多說什麼了。
宋太後聞言蹙眉再度看了一遍聖旨,唯恐聖旨上有所疏漏,留下把柄。
見那聖旨上寫了“俞氏靜娴婉柔,仁嘉恭順,敏慧從容,太後與朕聞之甚悅,見之可親,禮儀不俗,故封永甯郡主,如朕姊妹,望日後承歡太後膝下。
賜良田六百頃,黃金一百斤……”
剩下的賞賜宋太後就不再看了,确認了聖旨上沒有疏漏,她松了一口氣。
王嬷嬷上前扶了她往梳妝台那邊坐過去,一邊說道,“隻是陛下事情忙,今日恐怕過不來了。
”
宋太後嗤笑一聲,“不來正好,來了也是給哀家添堵。
”
“貴人領了聖旨,到時候還要禦前謝恩呢。
”
“到時候你帶了她過去行個禮就行。
”宋太後挑選着梳妝匣裡頭的首飾,不在意的說道。
怎生睡了倆時辰就被挖了起來,梳妝打扮好了,就被松香等人滿面含笑的簇擁着往正殿走。
宮女蓓藍今兒也極其精神,穿了一件紅底蘭色碎花的湖稠宮裝,見了怎生笑盈盈的迎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