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徹骨的冬天,來了。
這個冬天是近些年來朝廷诏令發往關西與涼州最勤的一個冬天。
先是閻行被任命為潼關校尉,随後關羽被上表為涼州治下的偏将軍,徐晃楊豐為裨将軍,程立就任右扶風,賈诩任京兆尹,杜畿由長安令拜左馮翎,三輔之地飄盡了馬氏大旗。
重新登上輔國将軍位的馬越将府邸遷至長安,出乎馬越意料的,這一次不但重回輔國将軍,小皇帝遷去馬越的涼州牧放到他兄長馬騰的身上,轉任馬越為司隸校尉。
盡管這個司隸校尉僅僅掌管關西一帶,對馬越而言卻要遠勝帶着涼州牧的頭銜管理三輔。
董卓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并州牧的頭銜,掌管并州一州。
隻是馬越更不敢入洛陽了,隻能與皇帝靠着各地亭長傳信。
馬越很清楚,他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再入洛陽了。
如果入洛陽,那一定是他涼州軍兵臨城下,否則他不敢進洛陽。
這個冬天對馬越而言沒有戰争,卻比以往任何一個冬天都要重要。
匠作校尉劉壞被調入長安,于上林苑建立上林鐵監,依照張家川煉鐵司已有的模式新募工匠,擴大涼州兵甲的産量。
河東裴氏子弟盡數被馬越征辟于幕府之中,為他出謀劃策,教化百姓。
因為戰前準備措施充足,進兵後也嚴格律法強制性地使涼州軍軍紀嚴明,使得馬越在三輔之地得到了很好的名聲,因此百姓對他任司隸校尉并無多少反感。
本初二年的秋冬時節,整個三輔都進入了各式改革當中,首當其沖的便是軍制與文化的改革。
經過涼州數年的奉行,涼州軍制與州學的建造使得人才不斷地被培育出來,進而使馬越初領司隸校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開州學。
同時,為了保證涼州軍與司州軍能更好的融合在一起,馬越又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完完全全地統一軍服與兵裝。
涼州盛産馬匹,農桑是其薄弱短闆,三輔之地豐腴的良田與農業傳統很好的彌補了這一切。
馬氏旗幟,事實上除了沒有國号,沒有封王之外,一切的政令與制度皆與大漢有了不同的差異。
像一個以軍事為主導力量的獨立政權一般,維系馬越統治的三大支柱,首先是由程立賈诩操控下的劈柴院與将軍幕府主管三輔及涼州的一切政令。
而關羽閻行馬超等人掌握的強兵壯馬則保證一切政令在三輔與涼州的絕對實行。
将作校尉劉壞與梁鹄、蔡邕、張世平等人則作為輔佐力量,掌管着鑄造、絲織、農桑、學堂、商市等産業。
軍事、政治、文化、商業。
張家川出産的鐵礦與三輔能工巧匠使劉壞鑄造的兵器與铠甲更上一層台階,涼州能打制戰刀與強弩了。
山丹軍馬場與上林苑盡在馬越手中,源源不斷的戰馬與兵甲向三輔輸送,長安武庫被軍械兵裝堆滿。
蔡琰與馬擎及衆将家眷也在冬天來臨之前被接到長安,馬越入主三輔了!
……
寒冬臘月,整個天下盡息兵戈靜待本初三年的到來。
這一年,二十八歲的馬越蓄起胡須,坐擁涼州與三輔,成為天下間最強勢的諸侯。
夜幕下的長安城燈火通明,每年這個時候馬越治下城池都會停止宵禁,街市上直至子夜都照常互市,以備百姓購置來年的财貨。
輔國将軍府坐落于長安縣署與京兆尹府邸中間,高大的府邸前拴着數十匹精壯的駿馬。
府門前的朱門旁立着一身紅色棉衣外罩黑色甲胄的精銳兵士。
百姓們經過府邸都會發出啧啧贊歎,覆甲軍不負盛名,單單是這精銳模樣便可知道是天下強兵。
司隸校尉、輔國将軍、美陽侯馬越的威名,便是靠這些強勁膂力的漢子們拱衛起來的。
将軍府中,今夜燈火通明,三輔各地長吏、涼州諸部校尉都尉、将軍幕府智謀之士齊聚一堂,一場盛大的宴會正在開始。
縱橫百餘步的大堂被燭火照的明如白晝,各色人士幾乎将大堂坐滿,大廳四方爐火燒的旺盛,使衆人身上暖洋洋的。
兩排幾案一順地左右開列,大堂中央衣衫輕薄的舞姬翩翩起舞,左右有鼓瑟吹笙者,餘音袅袅宛若仙境。
與之相對的,就連涼州的這群粗豪漢子都變得溫文爾雅起來,笑着相互拱手,相互介紹兒子兄弟,好一派熱鬧之景色。
馬越看着堂下諸人,看到每個人臉上他便能想起當年最初結識他們時是什麼模樣,如今這些兄弟都成為大人物了!
一舞完畢,鼓瑟聲遠了,舞姬紛紛退下,衆人将目光望向端坐上首的馬越。
蓄起胡須的馬越更顯堅毅,堂下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上面那個年輕人給的。
馬越端起酒樽,朗聲說道:“諸君,并州丁原已死,全州如今在董公治下。
涼州亦安定,歸為大兄手中。
而托諸君鼎力相助,三郎如今也成為司隸校尉,這一樽,敬我等自己!
”
“諾!
請飲!
”
董卓坐在上首,看着對面的馬騰與上面的馬越,擡起酒樽笑了,說道:“董某人先前還想,是否董某一生都止步于太守,做完河東太守做武都太守,好不容易得了個前将軍,又被罷免了……哈哈,這次可好,董某人也是州牧了,全賴三郎鼎力相助!
今後三郎有事盡管招呼,别管涼州、并州、還是三輔,那不都是老弟你的治下!
”
“哈哈哈哈!
董公說得對,都是美陽侯治下!
”董卓一番話引得衆将哄堂大笑,馬玩拍着腿一面為楊豐倒酒一面笑道:“阿若,咱們都是大人物啦!
”
楊豐清秀的面容飲酒之後更顯姣美,任誰都想不到此人見之如好婦,奪之如猛虎。
“嗯。
”楊豐靜靜點頭,回想起當年出酒泉,經過馬玩的牽頭借馬越的名頭避禍,一介落魄遊俠哪裡能想到如今得了如此成就。
搖着頭笑道:“某家早與将軍有此感慨,昔年身在洛陽,便已經敢見公侯不低頭,如今将軍又成了三州之主。
”
楊豐言語間多有感慨,這些年他可都看着他們這個以馬越為首的武裝集團從一無所有到登至廟堂,再到如今聲震天下。
個中辛酸,他比誰都清楚。
“在座都是馬某的老砥柱,馬某便直說了,涼州、并州、三輔,這還不夠。
”馬越笑着,不知從何時開始笑容滿面的年輕人變得心機深沉,笑容中似乎總藏着觊觎天下的壯志,他頓了頓說道:“陛下傳信說朝廷老臣對某家多有微詞,惹陛下不快。
所以來年,暫且與袁紹休戰,咱們不向東打了。
但也并不意味着咱們就可以休息了,天下隻要有一天不平定,我輩漢兒便一日不得輕松。
”
義正言辭地說罷,馬越又狡黠地笑了一下說道:“何況,諸位兄弟的官位也都還不夠高啊。
”
“哈哈哈哈!
”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馬超笑道:“那叔父,您覺得官位得多高啊?
”
“官位多高?
”馬越皺着眉頭想了想,說道:“如果在座兄弟們能拱衛陛下平定天下,讓咱們得駿馬踏遍萬裡河山。
在座諸位九卿可至,州牧可至,前後左右四征四鎮可至,鄉侯可至,便是那三公之位,亦可至!
”
堂下主将聞言有人歡喜,有人拍案叫絕,有人深思熟慮。
賈诩與程立對視了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
若是在座的這幫人都成了四征四鎮、都成了三公九卿,那馬越該是什麼呢?
這些疑問被他們壓在心底裡,便見董卓拍着大腿站起身來高聲叫好,“好!
将軍好志向!
請飲!
”
一衆将領與士子紛紛敬酒,馬越笑着将樽中酒飲盡,對董卓說道:“仲兄,你的并州如今有多少兵馬?
還有兄長,涼州先有多少兵馬?
”
董卓對此了如指掌,伸出三根手指說道:“三郎,并州三萬兵丁嗷嗷待戰,你便下令吧!
”
馬騰也起身滿面驕傲地說道:“涼州兵馬六萬有餘,兩萬将士随時能夠為馬氏征戰!
”
董卓也不禁暗自咂舌,這馬壽成好手筆,區區一個涼州竟養起六萬兵馬。
“董兄初領并州,三萬兵馬不可輕動,我隻需要你出兵八千,來年為我駐守潼關,防備袁紹有可能的進攻即可。
”馬越磨痧着下颚的胡須,将目光轉向馬騰,三輔戰事便沒叫涼州兄弟參與,但來年可不能再讓那幫家夥閑着了,老閑着心裡容易長草,再多生出事端。
他朗聲說道:“涼州兵強馬壯,兄長既領涼州牧,那便大刀闊斧地幹上一場吧,涼州内部無論商市還是學館皆已成型不必再加以操心。
來年便請兄長向西進兵,我會為你舉征西将軍之職,挺兵入大漠,掃平西域諸國,令漢土開疆,重現先漢輝煌!
”
漢土開疆,多少年都沒人敢想過的事情了。
馬越今日便像看玩笑一般地将這種事情交給馬騰,告訴他的兄長,去征服吧!
接着,馬越毫無停頓地對本部将領說道:“我等也不會閑着,既然朝廷不教我向東,那便向南,繼續袁術未完成的讨益之戰!
”
“諸位,願英靈庇護,我等旗開得勝!
”馬越抓起幾案上的酒壇,這一次他沒有用酒樽,雙眼中盡是野心的火焰,仰頭向喉嚨中灌下清洌的酒液,猛地将酒壇砸碎在面前,高聲說道:“諸公,請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