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年春夏。
這是東漢紀年的初平三年,袁紹拜大将軍。
同年,朝廷決議,陛下改元重啟漢桓帝登基那年的年号,是為本初元年。
開春,袁術向散關進兵。
不得人心的宋建留下鎮守散關的将領向漢軍投降,被袁術以背主之人的罪名殺死,随後兩萬漢軍湧入武都郡。
漢軍勢如破竹,宋建所管轄的城池近乎望風而降,緊随其後的馬越派出董卓一部作為從攻,從号稱五百裡崗巒的麥積山入武都,接連駐軍武都道、上祿縣、故道、河池縣、沮縣、下辯縣六地,全面接收武都郡城池。
在袁術大軍入益之後,馬越上表董卓為武都太守。
就在武都平定的當月,蒙受慘敗的韓遂似乎看到了自己大勢已去,上表馬越乞降。
希望涼州牧能盡棄前嫌,他願意年年将賦稅如實上報,聽從馬越的命令。
涼州漢軍經過年餘的戰事,馬越也早有息兵之想,無論韓遂歸降是真是假,他都應允了。
緊随其後的,隴西龐德,武威治無戴亦俯首稱臣。
對金城、隴西、武威三郡,馬越在人事上并未做太大變動,隻是各增一部校尉,各領兩千人駐兵……當然,私底下遊俠商賈之類的動作必不可少。
即不會使其人緊張,也能多少把握漢軍對地方的控制。
随着反叛實力全部歸附,并将各地賦稅如實上繳,酒泉、敦煌、張掖三郡被阻斷的道路也疏通了,三郡旋即對隴縣上表。
至此,從中平元年至今的涼州之亂終于告一段落,馬越也終于成功平定了涼州。
盡管這平定還殘留着不安的因素,馬越已經沒空管那麼多了――蔡琰有喜了。
雙喜臨門,不但成了真正的涼州之主,在不久的将來,涼州就會迎來自己的小主人!
馬越希望是個男孩,他需要個男孩。
二月,涼州軍北地郡前往鮮平抵抗鮮卑的援軍得勝而歸,隻是部将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無精打采,根本不像一支得勝之軍,倒像是吃了敗仗一般。
一問馬越才知道,對抗鮮卑是勝了,但後來涼州系兵馬與楊奉白波軍及丁原的并州軍因為戰利分配不均而大打出手。
守望相助的二州軍士倒戈内讧本就已經令人氣短,更難過的是涼州軍此戰還被耀武揚威的并州崽子打得一敗塗地。
還軍北地的人馬隻有寥寥兩千,後來陸陸續續的零散潰軍總數超過三千,北地軍士損失過半。
就窦良傳回的戰報,董卓的女婿牛輔損失更重,并且牛輔本人還在對壘的軍陣中被并州軍丁原麾下名叫呂布的猛将率領名叫陷陣營的部隊突入陣中,主帥被刺得重傷,由心腹一路趕着轺車帶回涼州,那些盧水胡、屠格胡組成的軍士當即散了大半。
這一引繳獲戰馬而引起的二州矛盾給暫時安甯的涼州再度染上一絲緊張。
董卓在女婿回還的當月便向馬越請戰,誓要皿洗并州為女婿報仇,馬越以涼州新安為由拒絕。
在被拒後董卓仍舊三番兩次地寫信,馬越的答複卻從沒變過。
非他不願,而是他實在沒有實力發動一場面對并州的戰争。
漢陽郡隴縣以北溝通七縣的渠道正在修挖,避過農時後馬越大舉征募六萬民夫參與挖掘修築,耗資巨大。
另一方面,州學也進入籌備,所任先生皆是涼州稱名已久的文武士,傳習軍政大略,作為涼州後續的人才儲備庫。
在馬越眼中,現在這種事情對他而言才是真正的大事,任何事情、任何理由都不能讓他停止。
涼州覆甲成軍年餘,第一批士卒經曆戎丘之戰的洗禮也都成了老兵,這一年近乎殘酷的訓練讓他們的戰力有了很大的改觀,更何況如今的覆甲軍雖然仍舊沒能達到覆甲,兵器上可是完全不同了。
一個個肌肉緊繃的涼地漢子腰胯短斧背負強弩手持長矛,跨着涼州駿馬奔馳在官道上巡防。
每當巡視田間農地時看到這一幕馬越都有一種自豪感――他的涼州,日月新天!
覆甲軍是他一手造就的,這些漢子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他們用的兵器是他的煉鐵司做出來的,他們的駿馬是他的馬場養大的,甚至他們每天吃的,都是他馬君皓親自撥發下去的糧食。
涼州的一切都在穩步發展,天下大勢卻不像涼州一般安定。
……
幽州的公孫瓒終于與德高望重的州牧劉虞反目成仇,雙方争鬥了整整一個春天。
盡管劉虞憑着懷柔的聲望招募到烏桓人為之死戰,仍舊難以阻擋公孫瓒的攻勢,幽州大半均落入公孫瓒之手。
威名赫赫的公孫瓒在這個時候被朝廷釘上叛賊的身份,頭顱被袁紹以千金購賞,同時命冀州牧韓馥援助劉虞。
黑山軍向幽州進軍,得到援軍的劉虞立即向公孫瓒屯駐的漁陽郡展開攻勢。
這場戰役持續兩月之久,有黑山軍為後援的劉虞接連圍困漁陽數座城池。
得勢饒人的劉虞在取得上風時便向公孫瓒勸降,降書還未發到卻收到後方糧道被斷的消息,接着便被公孫瓒率部突襲大營,劉虞本人也葬身漁陽。
此後,幽冀聯軍一潰千裡,直退至中山一帶。
黃巾餘黨管亥集結殘部兵圍北海,北海相孔融無奈命本郡奏曹史太史慈前往平原國向國相劉備求援。
北海與平原,隔着兩個郡……孔融向劉備求援,一個是聽過此人鞭撻督郵的名聲,知道他并不在乎什麼越境擊賊的罪責,再一個便是聽說過劉玄德平定黃巾的勇力。
出乎太史慈的預料,求援容易異常,當他趕赴平原國面見劉備說明來意時,他看到面前這個相貌堂堂的男人竟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他說:孔北海竟然還知道這世上有個人叫劉備!
這是一個兇懷天下卻默默無聞之人受寵若驚的訝異。
就這樣,三十一歲的劉備帶着張飛徐榮再度跨上戰馬,踏上了屬于他的征程。
……
而數百裡外的兖州東郡,曹操方才平定東郡境内的數股流賊,做上名副其實的東郡太守。
曹操将目光放的更遠。
他還記得自己年輕時的志向,隻是現在,曹操覺得自己不再年輕了。
這一年,他三十七歲,為東郡太守。
而他二十七的君皓賢弟已經平定了天下最混亂的涼州刺史部,任涼州牧。
這一年時光曹操想了很多,他覺得自己看透了這個時代,從很久以前,朝廷就已經不能用黑暗來形容了,那些宦官越來越得寸進尺,清流名臣則是一個個的隻有用死節來表達對漢室的忠心,各路叛黨都竄了出來,百姓民不聊生。
而且更重要的是,出身,是什麼讓這個時代越來越看重出身了呢?
像他這樣的人,隻有去求宦官才能得到洛陽北部尉的官職,甚至若他沒有袁本初這個幼年朋友根本就無法順利得到東郡太守這個官職。
人們越來越看重出身,高門大族的孩子一出生便決定了他們今後待的地方,而不是憑借自己的真才實學,這樣的日子繼續下去,普通人家還有出頭之日嗎?
沒有!
曹操決定,他要唯才是舉!
這天下越來越亂,他必須用更短的時間來得到更多的地盤,因為至少地盤在自己手上,百姓能夠生活的安樂,更重要的是隻要自己,這個叫曹孟德的男人還站在這裡,手裡便有一面漢字大旗!
他是縣令,便多一縣,他是太守,便多一郡,他是州牧,便多一州。
他站在哪裡,哪裡便忠于漢室!
他不是什麼臨機決斷的軍神,他是正經的太學出身,頂着宦官遺醜的名頭混迹在洛陽城生存,飛鷹走狗飲酒賦詩拼盡了力氣想要向着清流貴子靠攏,最後卻隻能掏出刀子拼上性命為自己争取尊嚴。
整整三十年,他就為讓别人高看一眼。
就一眼!
現在,别人高看他了。
可治世用文,亂世用武啊!
他有與衆不同的勇氣與震驚當世的才華,可他突然發現面對這個紛亂的天下,這些什麼都不是,或許是他太過天真,或許是這喜愛歌賦的男人癡心妄想。
他不能接受自己在天下大勢紛亂時袖手,是死是活他都要拼過再說。
他要以這三尺微命的一介書生奪一奪逆天改命的氣運。
他要扶一把大廈之将傾!
如果道德禮樂在亂世中拯救不了蒼生,那便豁出性命用武力去平定天下!
三十七歲的曹操将自己的目光,投放到更遠的地方――兖州。
……
荊州是個大火坑。
南陽是公路的大本營,即便出去打仗都有數千兵馬虎視眈眈;至于各地郡縣更不必提,豪強紛紛霸占地方。
至于這個荊州刺史,就更說不得了,上一人刺史叫王睿,那個名叫孫文台的男人率兵勤王過境,順手一刀……朝廷诏令,新任刺史劉景升。
無論如何,劉表就在這個時候來了,一個人、一匹馬。
他是劉表,漢室宗親,他曾任北軍中侯督查五校讨伐黃巾;也曾直面宦官引刀敵對;他甚至與稱霸京師威震天下的馬越公然對抗,要他削去北軍長水營。
單騎入荊州,比五個字來的辛苦得多,但劉表并不畏懼。
他的前半生曆經了太多艱難,哪一次不是稍有不慎身首異處的下場,可他還不都扛過來了?
蒯良要他仁義,蒯越要擒賊擒王,蔡瑁要與他聯姻。
現在他已經站穩腳跟,可他的心,卻再一次提到嗓子眼。
這一次,他要對付的,是曾經打敗并将馬越從司州趕走的江東猛虎,孫文台。
“州牧,孫文台引大軍進犯我州境地!
”
劉表眯起眼睛深吸口氣,從榻上站了起來。
“迎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