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茂是傻子嗎?
蒲洪不清楚,可是,他知道雲峰不是傻子。
遊子遠料定以騎兵決戰出自于張茂的手筆,蒲洪卻不以為然,在他認為,隻有雲峰才會做出這種看似瘋狂的舉動,同時也必然算準了自已有脫趙自立的心思。
同樣的,作為老對手與老仇人,蒲洪對雲峰也下了相當一番功夫。
自從去年兵敗逃返上邽,蒲洪就時常反思着整個作戰過程,每一個細節,發布的每一條命令都沒有遺漏,卻驚恐的發現,從蒲猛全軍覆沒開始,整支大軍就陷入了一張網中,然而自已卻茫然不覺,一步步的向内走去,以至于連撤軍都變得不可能,被逼在極度不利情況下與涼州決戰。
作出這個謀劃的人,經蒲洪對比分析了當時涼州軍中的每一員将領,最後得出了結論,這個人就是雲峰!
甚至他都懷疑自已能逃返上邽也是出自于雲峰的授意,他可是清楚的覺察出,身後追兵并未盡全力追趕。
他不相信雲峰不明白自已一旦身死的{後果。
很明顯,獲益最大的将是劉曜,秦州會輕而易舉的落入趙國手中,對涼州構成重大威脅!
據此,蒲洪對雲峰作出了判斷:大局洞察秋毫,謀劃心思缜密,臨機膽大果決,行事不擇手段,尤為可怕!
話又說回來,假如把雲峰與劉曜全部綁在他面前,隻許殺死其中之一,蒲洪會對誰下手?
毫無疑問,劉曜當之無愧!
盡管兩個兒子死于雲峰手中,又令他損兵折将,要說蒲洪沒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兩軍交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毫無道理可言,而且雲峰還是堂堂正正的與他作戰,并沒有使用yīn謀詭計,蒲洪也隻能自怨技不如人。
可劉曜不同,首先誘使他進攻涼州,在戰敗之後,趁他實力大減之機,又逼迫他納土歸降。
況且現今氐族中的内亂要說沒有劉曜于暗中推動,蒲洪是打死也不會相信。
從頭到尾,劉曜施的就是yīn謀詭計,一環接一環的算計于他。
因此,蒲洪恨劉曜更甚于雲峰千倍萬倍!
無時不刻不在想着脫離趙國,報仇雪恨!
于蒲洪眼中,劉曜如果攻打涼州,自然是必敗無疑,因為有雲峰在!
不提蒲洪對雲峰的分析判斷,光是那支騎兵就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更何況從一開始,蒲洪就沒安着好心,敗逃上邽也就幾個月的時間,劉曜曾派人來訊問作戰經過,蒲洪把戰敗的原因歸疚于大意之下被對方劫了營寨。
而有關雲峰的一切,他連提都沒提。
因為他清楚,劉曜遲早有一天會對涼州下手,這個時候,将是他脫離趙國的最佳時機,如今,機會終于來了。
但是,遊子遠這會兒已經生了疑心,以他的個xìng,極有可能在疑惑未解之下,甯可放棄南安的麥子也不會出兵。
如此一來,自已這麼長時間的謀劃将徹底落空,并且心裡的憤恨也難以渲瀉!
‘看來,得要在後面推上一把才行。
’蒲洪暗暗想着,并立刻施禮道:“禀大将軍,末将或是知曉一二。
”
“哦?
蒲将軍說說看。
”遊子遠饒有興緻的問道。
蒲洪拱了拱手:“末将曾長期與涼州交戰,對其倒也了解幾分,涼州軍方一分為三,其一為張寔親弟張茂,實力最強,其二為張寔長女張靈芸,其三為趙仰閻沙一系等外姓将領。
這三派面和心不和,依末将猜測,或許涼州将會有重大事情發生,因此張茂才急于求戰,以盡快回返姑臧。
”
範隆聞之眼前一亮,接口道:“如此說來,我軍不如按兵不動,以待涼州自生内亂,再發兵破之,豈不是更為穩妥?
”
蒲洪搖頭道:“範将軍可莫要忘了,涼州已自絕歸降之路,當知道一旦戰敗将意味着什麼,于此時此刻,涼州軍方唯有上下一心,與我軍拼死一戰,或會有一線生機。
想來那幾人也能明白這一道理。
所以,末将鬥膽猜測,張茂雖然心急,但于勝負未分之前,應當不會自亂陣腳,緻使我軍有可趁之機。
”
遊子遠尋思片刻,沉吟道:“蒲将軍分析切中要害,想來定是如此了。
既然張茂yù與我軍決戰,那本将便如他所願。
”接着,面容一肅,正sè道:“騎軍由呼延将軍指揮,把涼州騎軍引至南安附近決戰,本将則親自督軍攻打榆中,望諸将齊心協力,勿負聖恩!
”
“遵命!
”衆将齊齊抱拳應道。
接下來的數天,無論是涼州軍也好,還是趙軍也罷,雙方表現的極有默契,各自穩守自已營寨,連一絲挑釁求戰的舉動都沒有,就那麼死氣沉沉的相互對峙着。
要知道,在戰局不上不下的時候,一般來說,雙方都會遣小股部隊交戰,一來起到振奮士氣的作用,二來激發将士們的皿xìng,不至于因沉悶而變得懈怠下來。
然而,此次的交戰雙方卻不屑為之,因為他們都清楚,決戰将于不久之後來臨,現在需要的,是養jīng蓄銳,使将士調整到最佳狀态。
距計算好的麥熟還有兩rì時光,這一天,雙方仿若約定好似的,趙軍中的蒲洪部兩萬騎兵率先向着東南方向馳去,約半個時辰左右,羌軍以相隔三四十裡的距離也馳出了營寨。
緊接着,雙方一支接一支的騎兵相繼由寨中奔出趕向了南安。
為什麼要在那麼遠的地方交戰?
對于趙軍來說,自然是打完了就地收割麥子。
可涼州軍卻不會這麼想了,隻有把距離拉開,才能夠盡可能多的殲滅敵人!
原因很簡單,以五萬對上趙軍三萬,如果不能取勝,涼州軍所有将領即使全體自殺也難辭其疚。
但是,别忘了,敵軍一旦不支,會轉頭就跑,雙方的馬匹相差不多,如果與榆中距離過于接近,敵軍很輕易的就可以逃返回本部大營。
南安距離榆中有二百四十裡,趙軍在潰敗的情況下,必然無法顧及到多餘的馬匹,逃命還來不及呢,哪還有機會再去搶馬?
在不換馬的情況下,跑出十裡,甚至在五十裡之内都不會有任何問題,可是再繼續跑下去,跑出了一百裡之外,一匹馬還能吃的消嗎?
與之相反的是,涼州軍卻可以于途中不間斷換馬,輕輕松松的在後面追趕,結果可想而之,趙軍絕大部分都别想跑掉。
盡管達成了默契,可雙方依然嚴陣以待,在行軍途中以及夜晚休息的時候,均是偵騎四出,互相監視着,誰知道對方會不會來個偷襲?
又或是趁已軍不備偷偷的溜了回去,戰場上瞬息萬變,這種事還真的很難說。
雲峰在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授意張靈芸把劉月茹及女子醫護隊帶在了身邊,盡管他知道,守城軍會更加的需要她們。
但沒辦法,該自私還是得自私一回。
雲峰可不放心把劉月茹丢在趙仰身邊,萬一他起了歹念,包括劉月茹在内的三百多名女子将毫無還手之力,隻能落得個任人淩辱的下場!
而事後趙仰隻需推說身中流矢,不幸身亡即可,假如真發生這種事了,雲峰覺得自已恐怕會瘋掉!
所以,守城的将士們,對不起你們了,要怪就怪在趙仰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