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勇回答的極為幹淨利落,符合他那一貫的簡潔作風,雲峰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情願,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幽州苦寒,諸族混雜,一般人都不願意去,韓勇自然也不例外。
雲峰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冀州刺史孤已着裴寬不日赴任,幽州那地雖是苦寒,卻隻能先委屈你一陣子了。
”
“撲通!
”一聲,韓勇猛的跪了下來,連忙申辯道:“大王,末将從無此心,請大王明鑒!
”
荀灌娘、庾文君、包括久不開聲的蘇绮貞,均是無奈的看了看,她們也能聽出,韓勇的确是不大情願,而且從雲峰的語氣中還聽出了些許的敲打之意。
但她們也沒法勸說,畢竟韓勇有過前科,曾為韓彩蘭的子嗣惹得雲峰大發雷霆,這雖不能說明韓勇有異心,可私心還是有一些的,的确需要敲打敲打。
冀州有三郡十國八十三縣,而幽州隻有五郡二國三十四縣,其中代郡、上谷為鮮卑拓跋氏控制,遼西原為慕容氏、宇文氏*與段氏三姓鮮卑占據,但随着慕容氏的逐步遷走,與宇文氏與段氏的衰敗,高句麗已漸漸的滲透進來,事實上,幽州僅剩北平、廣甯二郡與範陽國和燕國,就這還不是占據全境,這兩郡兩國的邊遠處早被異族蠶食了。
冀州與幽州相比,即便不考慮危險性,也顯然不是一個重量級,雖同為刺史,而在約定成俗上。
冀州刺史的地位要高于幽州刺史。
這好比梁益二州。
梁州窮山惡水,益州卻地肥水美,梁州存在的更大作用是為了拱衛益州,蠻荒小州的刺史在心理上就矮了大州一截!
荀灌娘給雲峰偷偷施了個眼色,示意他好話好說。
雲峰回敬了個放心吧的眼神,便擺擺手道:“韓勇,你起來罷,孤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算了,今日且與你交個底,孤打算用五到十年的時間,遷都于薊。
因此,對于你有四點要求,首先在安撫民衆,修繕内政之外,至遲明年秋末,必須攻入丸都,擒來高乙弗或是獻上他的頭顱皆可!
其次。
五年之内,除了盡複幽州舊境。
還必須取下平州四郡一國與漢四郡中的真番、臨屯兩郡,并向南擴展,把整個半島牢牢掌控,孤特準你擴軍至十萬!
”
說着,雲峰略一停頓,又道:“平州目前為慕容部占據,你暫時不要動它,先待孤與慕容三郎君商議一下再說,你隻須取下真番、臨屯與整個半島就可以了。
第三,你要抓捕勞役擴建薊城,暫時以長安的規模為标準,勞役多多益善。
最後一點,你要主持開挖運河,開挖一條由薊通往建康的運河,沿途所經州郡都會與你配合!
這其中,築城與修運河須齊頭并進,待你進駐薊之後,孤會着天機門弟子,另把護河将軍冉良從漢中調來協助,所以,你肩頭的擔子很重啊,如果覺得為難,孤平了江東可命曾大牛為幽州刺史,把你安排往江東也行。
”
這話一出,韓勇又憤又喜,憤的是,如果換了曾大牛主持幽州,豈不是擺明了自已不如曾大牛?
喜的卻是,幽州雖然偏僻苦寒,但以薊為都又不一樣了,營建新都既是信任,也是不世奇功!
要知道,宮城乃至皇城的建築布局極為機密,别的不說,光是逃生暗道與避難場所不是皇帝信任的人,根本就不能參與!
憤喜之下,在雲峰的四點要求中,韓勇迅速抓住了重點,不外乎以武力征服,六萬步騎乃至将來再增的四萬軍看起來不多,但憑着秦軍之精銳與恐怖的弩炮,韓勇敢拍着兇脯保證,兩萬軍就足以攻克丸都,之後一路南下,征服三韓完全不是問題,到時再回過頭來從拓跋氏的手裡奪取代郡與上谷,至于營建新都與開挖運河,有天機門與冉良在,他所要做的,隻需要源源不斷的提供戰俘。
如此天賜奇功,豈能讓給曾大牛?
韓勇趕緊重重一拱手:“請大王放心便是,末将願立下軍令狀!
”
雲峰搖搖頭道:“軍令狀不必了,來,起來說話罷。
”
“多謝大王!
”韓勇稱謝起身。
雲峰的目中現出了緬懷之色,眺望了會兒遠方,歎道:“你我之間相識于偶然,那時孤什麼都不是,你卻不離不棄,助孤打下了這一大片江山,哎~~孤一刻都沒忘啊,如今咱們又成了親家,要是把你打發往邊遠蠻荒之地,不說心裡有愧,既便是彩雲彩蘭與幾位嫂嫂,孤都沒臉再見了,原本孤打算親自平定高句麗,然而江東事急,幽州隻能拜托給你了,韓勇,你可不能讓孤失望啊!
”
韓勇一瞬間虎軀劇震,目中竟有些微微泛紅,一股士為知已者死的情緒油然而生!
他明白,雲峰太擡舉自已了,假如沒有呂梁山谷中的偶遇,這麼些年下來,雲峰或許不會走的那麼快,但依然稱王稱霸這是毫無疑問,而自已如果沒有跟随雲峰,家破妻亡不說,最現實的出路便是出山滄落為馬賊,到現在,恐怕已屍骨無存了。
而如今,兩個妹妹有了好的歸宿,各自誕下子嗣,自已也是位高權重,三個弟弟雖不是那麼顯赫,卻也是一郡之長或一方鎮将,韓氏能由獵戶一躍而出,這全是拜大王所賜!
一時之間,韓勇又感激又羞愧,他為自已的挑三撿四而羞愧,怔怔說不出話來。
雲峰微微笑道:“好了,你下去罷,早做準備早日出發,孤也争取能于一個月内渡過黃河。
”
“末将....領命!
”韓勇深施一禮,哽咽着緩緩退出。
雲峰目送着他的背影,一開始韓勇不願刺幽州,說實話,如果不是劉琨那邊在鬧騰,雲峰還不會任他為幽州刺史呢!
如今秦國各州,裴寬刺冀州、谯敏之刺雍州、李骧刺秦州、陰預刺涼州、韓璞刺益州、窦濤刺梁州、趙肅刺甯州,以上的州刺史全部都由文官擔任,而且司、兖、青三州也将派駐文官。
雲峰的意圖很明顯,即軍政分開,領軍大将不掌地方政務,州郡首官不參預軍機,溫峤領會到了這一點,因此他不沾手軍權,江州軍全由鄧嶽統轄,以免得若來雲峰的猜忌。
因此,韓勇出刺幽州算得上獨一無二,如果不是分身乏術,雲峰會在自已平定幽州,及其周邊之後任一文官執掌,不可能使韓勇獨攬軍政大權。
但沒辦法,劉琨的沉不住氣逼使他必須要提前進軍江東,何況幽州那個地方,形勢複雜,三面受敵,又以四處征戰為主,非領軍大将不足以坐鎮!
雲峰暗暗搖了搖頭,他并不是擔心韓勇會有異心,而是希望把文武分家作為約定成俗的一個制度,顯然,這隻能推延至遷都以後再來實施了。
正心中無奈時,庾文君那招牌式的陰陽怪氣聲卻在耳邊響起:“将軍,文君真為劉琨不值,如果他有您這種三言兩語收買人手的手段,也不必使那麼多陰謀詭計了,哎~~如今反落了個衆叛親離的境地,照文君看啊,隻怕陸晔那些老家夥們早悔的腸子都青了!
”
雲峰頓時臉一闆,不悅道:“你懂什麼?
什麼叫收買人心?
這叫人格魅力,懂嗎?
何為人格?
人格者,乃人之氣質、品德、品質、良心是也!
劉琨陰險狠毒,他哪來的人格?
庾小娘子,你拿你家男人與劉琨比較,這是在羞辱孤,也在羞辱你自已啊!
”
不僅止于庾文君,荀灌娘與蘇绮貞也都兇腹間一陣劇烈翻騰,她們知道雲峰自戀,卻不曾料會自戀到如此地步,這人簡直就不知道羞恥二字是如何寫,她們連忙擰過腦袋,不忍心再看他。
“将軍,您真惡心!
”過了好久,庾文君才回複過來,不滿的嘀咕道。
雲峰嘿嘿一笑,坦然受之。
或許是意識到比臉皮的厚度,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庾文君岔開了話題,問道:“對了,将軍,您為何要以一個月為期渡過黃河,由襄國至浚儀隻有八百裡不到,算您日行百裡,再加上收集船隻的時間,也不會這麼久吧?
”
雲峰又現出了看白癡般的眼神,這令庾文君小心肝猛的一抽,每次雲峰現出這種眼神,都說明自已說錯話了,不由俏面一紅,連忙回思起了言語中有哪點漏洞,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情不自禁的,把求助的目光向荀灌娘與蘇绮貞連連掃去。
荀灌娘與蘇绮貞相視一眼,蘇绮貞強忍着笑道:“文君,如今這時節是冬末春初,黃河上的冰層應該開始融化了,處處都是浮冰,如何能行船?
所以呀,渡河急也急不來,必須要等一陣子才行。
”
“哦!
”庾文君面現恍然大悟之色,卻不忘狠狠瞪了眼雲峰:“您每次總是這樣,好話好說不行嗎?
就顯得您自已多能幹一樣!
哼!
您過了河是走淮北還是走下邳?
”
雲峰不假思索道:“走淮北,先往淮南收編祖約殘部,再順手攻下曆陽,把蘇峻解決掉,而下邳廣陵一帶的兵力以慕容部為主,待平了劉琨,由三郎君把他們領回遼東,也省了費力攻打。
”
庾文君又問道:“就是淮南的那些流民?
他們怎麼可能降您?
您當年可是授意逸少殺了不少流民帥呢,雖說您一力掩蓋,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心人總能挖出真相的,依文君看啊,在您大軍抵達之前,他們肯定跑過江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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