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沒有多說什麼,向狄仁傑告辭後,策馬回到家中,準備向父親詢問。
守在門前的持戟衛士見到少爺回來,忙迎上前去,恭敬地行禮,順手接過缰繩,牽着馬準備送往馬廄。
“不用費事,我一會還要出去,給它喂些草料就行。
”李榮吩咐道。
李榮快步走過堂前,直奔後院。
李晦雖挂着刑部尚書的頭銜,卻一直在家休養,少有到部堂坐班。
朝中的大臣對此事忌諱甚深,到是沒人敢多言。
四年前,隸屬李唐宗室的秘密組織玄武召集高手刺殺太後武則天,卻因李晦異軍突起,擋在武則天前面,更陣斬二位宗師高手,以緻玄武功敗垂成,李晦也因此榮登天榜,但受到重傷。
武則天特意改其官為刑部尚書,令李晦在家休養。
李晦本人性喜清靜,自己一人住在後院,宅中的事務都交給了李榮和管家葛威德負責。
剛到後院,李榮忽然聽到一曲箫聲傳來。
箫聲若有若無,若近若遠,仿佛帶着濃烈的憂傷,深沉的思念,又似乎在傾訴着什麼?
李榮靜靜地站在門外,聽着這優美飄渺的箫聲,心裡不緊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
他真的了解父親,關注父親嗎?
或許前世記憶漸漸蘇醒,李榮刻意地疏遠父親,把心思,精力投入到武道修行上,獲得了空前的成功,但總覺得無意間失去了什麼。
李晦是個有故事的人,從箫聲裡李榮盡情地閱讀着這個充滿悲情,充滿力量的男人,從未在意的男人。
箫聲忽然變得清越,似是生機昂然,滿懷着對生命的向往與贊歎,或許帶着一絲對塵世的留戀。
李榮的母親生下他時就因難産去世了,從此以後李晦就孤身一人,沒有再娶,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榮兒來了,進來吧!
”箫聲戛然而止,李晦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李榮推開院門,輕步走進院中。
院中滿是春意,通往池中小亭廊道口旁邊的杏花綻放着紅色的花朵,池邊的綠柳枝條迎風飄蕩,池中的碧荷露着青青的花骨朵,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可惜園中人卻到了秋天落葉飄黃的時節。
“父親大人的箫聲微有散亂,您的身體?
”李榮快步走到李晦面前焦急地問道。
李晦坐在亭中的石凳上,輕輕放下手中的玉箫,擺在石案上。
李榮本就精擅音樂,尤其是拉得一手好奚琴,令李晦都贊歎不已,可見他在音樂上的天賦,這也是李榮能夠學會玄音妙劍,并把它融入到自己的輪回刀法中原因所在。
李榮從剛才的箫聲聽到一絲散亂,顯然是李晦控制不住氣息所至,這對一個八品入微境的宗師來說,幾乎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你也聽出來了?
看來我真的老了。
”李晦自嘲着說道,臉上露出一絲苦色。
他的身體狀況已經惡化了,再也壓制不住傷勢,不然不會控制不住自身氣息的。
“父親?
”李榮皺眉道。
父親是在避重就輕,不想回答自己的問題。
“為父還能遷延數月,再長可能就不行了。
”李晦灑然說道。
經曆過世事的滄桑,人世的浮沉,李晦對許多事情都看開了,有些東西努力即可,其它的就要憑着天意裁決了。
“父親,連涅槃瑜伽也救不了你嗎?
”李榮驚道。
涅槃瑜伽是瑜伽術的最高法門,号稱可以斷脈重續,脫胎換骨,連少林寺的易筋、洗髓二經都比不上。
“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我的本源受創。
修煉涅槃瑜伽使我延壽三年,已經奪天地造化,複有何求?
”李晦悠然說道,“這三年使我做了許多事情,更看到了你長大成人,深慰我意。
”
“父親,要不你試着修煉一下《水書》,我覺得可能會治好你的傷。
”李榮說道。
李晦站起身來,轉着望着亭外池中浮在水面的荷葉,眼中微微閃過一絲悲傷,許久沒有言語。
“《水書》是上天賜與你的機緣,好好珍惜,不要辜負了它。
”李晦若有所意地說道,“對了,你回來找我有什麼事?
”
《水書》名列四大奇書之一,一般人是無法修煉成功的,想必李晦以前也曾經嘗試過,隻是不成功罷了。
“狄公派我調查使用彎刀的高手,彎刀多是塞外諸族喜歡的兵器,因此讓我來問問父親大人。
”李榮對着李晦說道。
“是尋找南市分屍案的兇手?
”李晦說道,“狄懷英确是出色的人才。
”
李晦雖身在靜養,消息卻非常靈通,知道洛陽傳得紛紛揚揚的兇殺案。
“彎刀多是騎兵在馬戰中所用,适合在馬上劈砍,因此塞外諸族使用的多,其中以突厥為冠,然後是波斯人、西域人也喜歡使用彎刀,出了不少使用彎刀的好手,以塞外八大宗師之一突厥狼王阿波達幹為最。
”李晦接着說道,“你調查時可重點關注一下。
”
“父親,那我找誰去問?
”李榮問道。
“一會兒,我給你一封拜帖,你拿着去拜會右屯衛将軍阿羅憾,他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李晦說道,“至于突厥人的信息,回頭你向葛管家要即可。
”
李晦起身帶着李榮回到書房,就迅速給他寫了一封拜帖,交給了李榮。
李晦對南市發生的兇案頗為關注,發生這麼重大的案件,可謂是朝廷之恥,自是希望早些抓到兇手。
李榮拿着拜帖,騎上備好的馬匹,前往立德坊,拜訪阿羅憾。
立德坊在北城,過了洛河不遠,李榮馬不停蹄,小半個時辰就來到了立德坊。
阿羅憾曾是波斯國大酋長,聲名遠播,在西域有着巨大的聲望,高宗皇帝特意召之來京,授予他屯衛将軍一職,招撫諸蕃,立下不小的功勞,在諸蕃酋長中威望甚高。
會德坊有胡寺,周圍聚集了不少諸蕃部落的子弟在此居住,阿羅憾也住在這裡。
李榮詢問了路旁的行人,獲知了阿羅憾家的位置,來到門前,翻身下馬。
阿羅憾家門前站着數名身着異族服裝的精幹士卒,手持長戟護衛着大門。
按唐律,三品以上的高官可賜戟列門,阿羅憾也有資格門前列戟。
“你是誰,前來阿羅憾大人家有何意?
”一名士卒走上前來對着李榮問道。
“在下李榮,特意前來拜會阿羅憾大人,這是在下的拜帖,請轉交給阿羅憾大人。
”李榮遞上了準備好的拜帖。
那名士卒看了一眼一身錦袍的李榮,知道來人身份恐怕不一般,手上的拜帖也不是一般貨色,趕快接到手中,快步走進側門向家主回報。
過了一會兒,大門轟然中開,一名錦衣華服,雪白胡須的老者帶着數名随從走了出來。
“賢侄,請進,府上的護衛有些怠慢了!
”老者和藹地對着李榮笑道。
“這是什麼意思?
”李榮心裡有點納悶,大門中開就為了迎接自己一個小輩,自己恐怕沒那麼大的面子,如果父親來了到有可能。
不過,李榮還是微笑着向老者問好。
眼前的老者确是阿羅憾。
在阿羅憾的熱情勸說下,李榮随着他一起走進院中,然後大門又轟然關上。
“看了拜帖才知道賢侄前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望賢侄見諒。
”阿羅憾坐在椅上對着旁邊的李榮說道。
李榮到是喜歡類似的陳設,坐椅子确實比床榻方便許多。
胡族裡多是此種高腳的桌椅。
“阿羅憾大人太客氣了,小侄倉促上門有些驚動大人。
”李榮謙然說道。
按平常禮節拜會尊長,總要帶些禮物的,李榮平時就不太注意,今天事情緊急就直接空手上門了。
“不用,賢侄能上門不就是為叔的榮光嗎?
”阿羅憾輕撫胡須笑道,一臉高興地看着李榮。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着客氣話,阿羅憾不愧是老于世故的家夥,說起來滔滔不絕,李榮都沒法還口了。
“世伯,小侄來此确有一件事要麻煩伯伯的,”李榮直接說出來意道。
“賢侄請說,隻要伯伯能夠辦到的,一定讓賢侄滿意而歸。
”阿羅憾說道。
“小侄想請世伯查查目前洛陽城中有沒有使用彎刀的外族高手,”李榮說道。
“使用彎刀的高手?
”阿羅憾略有驚異地道。
“是的。
”李榮說道。
“伯伯久已不理事務,目前是小女在負責,我讓她來吧!
”阿羅憾朗聲說道,說着吩咐旁邊的仆人去廳外叫人。
然後,阿羅憾就繼續拉着李榮閑扯。
半刻鐘後,一名女子走進廳來。
這名女子立時令人眼前一亮,栗發藍眼,身材高挺,瞬間讓李榮心髒幾乎停止跳動。
前世李榮可是閱盡美女,對諸色美女有着充分的抵抗能力,可是來人卻跟他的前任女友非常像,一樣的栗色頭發,一樣的藍色眼睛,一樣洋溢着充滿活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