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安、古醉等人趕至人群後方,見遠遠馳來一隊人馬,約有四、五十騎,裝束打扮正是蒙古人。
古醉皺眉道:“此處是七老圖山,多半是鞑靼人。
他娘的,一會是倭賊,一會是鞑靼,都把我大明當什麼了,想來便來?
”
先時沒表态的豪傑或者是不認同第五安和任建建的觀點,或者是有自己不便啟齒的心思,但見此次北上殺倭的領頭人古醉都走了,便有些興意闌珊,有些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的茫然和索然。
此時見着蒙古人,且人數明顯比已方少,頓時來了豪情,紛紛叫嚷:
“殘元流寇竟敢踏入我大明境地,真當我大明無人麼?
各位好漢,咱們給他們拼了!
”
“犯我明境者,雖遠必誅!
”
“薛滿天,人家都跑到眼跟前兒來,屁的雖遠必誅!
”
“你個驢日的柳雲成,就知道給我叫勁,有本事就比一比,看誰殺的鞑靼人多。
”
“老薛、老柳,你們兩個都是一張嘴,消停點行不?
咱先聽聽古大俠怎麼說啊!
”
“對對,古大俠,咱們給鞑靼人拼了罷…….”
第五安感覺腦袋有些大,暗道:“那些願意幫我的好漢難道也是這樣的性情?
這樣的隊伍不好帶啊……或許應該加強政治思想工作?
”
正自愁想,見古醉振臂一呼,說道:“諸位豪傑,準備迎敵!
”
衆豪傑轟地一聲散開,紛紛抽刀拔劍,口中殺聲一片。
雖然雜亂無緒,毫無陣式可言,但好歹人多,瞬時将官道堵了個嚴嚴實實。
第五安更感覺腦袋大,總覺得這樣不妥:對方是騎兵,若是加速沖鋒過來,衆豪傑肉身之軀如何能抵擋?
不曾想那隊騎兵卻是遠遠地慢了下來,最後在衆人前面二十餘步處停下。
第五安瞧着對面多是蒙古人裝扮,但為首兩人卻是漢人,不禁有些奇怪,低聲說道:“古大哥,先問問情況吧?
”
不料對方當頭的一位年輕漢人率先說道:“諸位好漢這是何意?
為什麼擋着官道?
”
古醉上前一步問道:“你既是漢人,為何與鞑靼人一伍?
”
年輕漢人拱手道:“好漢有所不知,這些并非鞑靼人,而是土爾扈特人,現已歸降我大明。
”
衆豪傑正準備力禦外邦,熱情已是高漲,聞得對方竟然不是鞑靼人,心中極是不甘,有人忍不住喝道:“你是何人?
豈能憑你一句話就相信你?
”
年輕漢人笑了笑,再度拱手道:“我乃燕王府護衛百戶白裡會,這位是百戶欣海,都是高陽郡王麾下。
”
第五安聞得此言,不禁一喜。
昨夜被上官虩追殺,睜開眼來又是群豪與大内義弘對峙,一時竟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正是尋找朱高煦。
正是瞌睡來了就遇着送枕頭的,不想眼前這人竟然巧不趕巧的就是朱高煦手下。
隻是不能憑他一句話便相信,還得讓其證明一下身份才行。
正在這時,任建建側過頭來,低聲說道:“大師兄,我識得這兩人,确實是十五神甲中人。
”
第五安自然相信江湖小靈通二師弟的話,對來人身份不再持疑,上前說道:“百兄,我是第五安,勞請告訴我高陽郡王在哪裡,我有急事相告。
”
兩名漢人男子正是十五神甲中的六弟百裡會、十五弟欣海。
百裡會聞言而喜,翻身下馬與第五安見禮,道:“原來是第五公子,幸會幸會。
我大哥經常提起你,說你在京師如何幫着他脫險……”
欣海也下馬見禮,笑道:“大哥說第五公子擒魏國公于馬上,如天神一般,令我等十分敬仰。
”
第五安客氣一番,再問朱高煦下落。
百裡會道:“大哥去大甯拜見甯王,我們就是前去與他彙合,第五公子可與我們同行。
”
第五安微微遲疑,畢竟他對北平城的情況有些不放心,并且靜女還在燕王府。
但他更知道朱高煦在靖難之役中的重要作用,須得通知他這邊已經開打了。
正自為難,聽古醉說道:“第五兄弟,我們也與你一道去,大家相互有個照應。
”
來士卧點頭道:“此去大甯不過一日路程,待回來再去相助燕王不遲,畢竟這打仗終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
第五安想着也是這個道理,便向群豪說明,先去大甯迎高陽郡王,然後再去北平。
先時未表态幫助朱棣的豪傑便罷,那些曾經表過态的,聽到第五安如此說,有些便遲疑起來。
燕王的事都沒還弄明白,怎麼又多出一個甯王來?
看着這似乎不像清君側,而像是藩王私結同黨啊。
這一遲疑,一衆豪傑心中越發覺得燕王清君側的水份有些多,而他自己反叛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了一些,多半又開始打退堂鼓。
待最後與百裡會、欣海等人一道前去大甯的,竟隻有古醉、五虎幫等三十餘人,其餘豪傑則是說着青山不改、綠水常流而紛紛告辭。
第五安有些無奈,但看着留下的三十餘人倒是比較堅定和熱情,覺得多少也算是個安慰,便不再耽擱,率衆啟程。
第五安等人腳力不錯,便順着官場附近的小道前行。
百裡會等人仍然騎馬走官道,隻是刻意放緩些了速度。
如此,兩邊人馬總體進程相當,于下午酉時,已能遠遠看見大甯城廓。
…………
豁阿哈屯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在泰甯衛城,所以一到泰甯就将這裡當作了自己的新家。
作為一個戰利品,而且是一個被轉手送給别人的戰利品,能夠成為泰甯衛指揮使阿紮失裡的女人,已經算長生天眷顧了。
但令豁阿哈屯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有幸來到大甯城。
比起泰甯衛城,大甯太過繁華。
尤其是甯王府,在豁阿哈屯眼中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仙境中自然有不少仙女,但作為草原上最美麗的女人,豁阿哈屯相信自己一點都不比仙女差。
相反,從那些仙女眼中,她還看到了欣賞、羨慕,甚至嫉妒的眼神。
這一切都讓豁阿哈屯暗暗生出女人特有的那種不知名字的滿足,更是在心裡認定那些仙女終究是凡人,沒什麼大不了。
隻是,被衆位仙女圍繞的甯王卻是例外。
甯王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但豁阿哈屯總覺得他有着比年紀不相符的淡然。
甚至有些真正的仙氣,因為她注意到他竟是從未正眼瞧過她一回。
但她一點都不失落,當然更不會感覺羞惱,反而覺得心裡有一種恬靜。
因為一看到甯王,她便會想起雪地裡那張俊朗的臉。
那個将她送給阿紮失裡的男人。
高陽郡王。
這個男人救了自己,成全了自己,卻把自己送給了别的男人。
作為草原上的女人,豁阿哈屯并未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畢竟,她隻是一個戰利品。
隻是當初看着那個男人騎馬離開泰甯衛城時,她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再看見那張俊朗的臉,心裡隐隐會有些傷感。
但是,長生天實在太眷顧自己了!
豁阿哈屯做夢都沒想到,事隔兩年,自己不但又見着了這張俊朗的臉,而且彼此間就隔着一張案幾。
豁阿哈屯有些慶幸自己不是大明女子,否則一定不能陪着自己的男人與這張俊朗的臉面對面的喝酒。
想到這裡,豁阿哈屯再次端起酒杯,笑道:“郡王殿下,既然你與阿紮失裡結為安達,我們便是一家人,以後且多多走動。
”
豁阿哈屯身側是滿面紅光的阿紮失裡,對面正是笑吟吟的朱高煦。
當日與第五安辭别,朱高煦确實先到燕山,他留下六弟百裡會、十五弟欣海二人等待最後一批土爾扈特降兵,自己帶着兩千餘降騎穿燕山向北。
沒有人知道朱高煦将兩千降騎安放在哪裡,隻知道他與三弟敬風、四弟江破三人三騎進了大甯城。
見過了十七叔,朱高煦便來到泰甯衛營地,與阿紮失裡飲酒叙舊。
阿紮失裡曾被朱高煦救過性命,便認為欠下其一個莫大的人情。
從貝兒湖回來,朱高煦又送給了他一個美麗的女人,即是從額勒伯克手中搶回的豁阿哈屯,阿紮失裡更是高興異常。
一旦異常,與朱高煦結為異姓兄弟便成了正常。
朱高煦聽見豁阿哈屯這樣說,笑道:“那是當然,我今日便想請你和安達去北平做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