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子你想租一個大宅子,這在内城可不容易。
”牙人老宋滿臉堆笑,為陳越介紹着。
“您也知道北京内城寸土寸金,即使有大面積的空宅也早就被那些達官貴戚占了,建成自家的别院。
外城的空宅子倒是不少,您想找個什麼樣的?
”
“面積要大,院子至少要在一畝地以上,房子無所謂可以破舊一點,位置一定要靠近西便門。
”陳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北京的煤場都在西便門附近,把制作煤球的地方放在那裡至少運煤方便。
“西便門啊,莫非陳公子您想做煤的生意?
”不愧是常和人打交道的人精,牙人老宋一下子就看穿了陳越的打算。
“正是!
”陳越道。
“西便門那塊,讓我找找。
”老宋搬來一本厚厚的帳薄,帶上琥珀眼睛,趴在那裡細細查找着,賬簿裡面記錄的都是各種房屋的信息。
找了好大一會兒,老宋才停了下來。
“符合您要求的宅院有三處,一處在南坊,是一座面積達二畝的宅院,分前後三進,有主房偏房花廳門房二十三間。
這是京營一個千戶的産業,千戶調到了大同任遊擊将軍,便打算把這宅子賣掉或者出租。
另一處在長營街,是一座面積兩畝的臨街宅院,臨街的是兩層三間的門面,最适合做生意,院子裡還有主房偏房十來間,原來開得是一家客棧,院子本是供客商們堆積貨物使用,很是寬敞。
第三處就在西便門内,距離甕城隻有幾十步,面積稍微小一些,隻有半畝模樣,有主房三間廂房五間,因為附近到處都是煤場,房屋的主人受不了空中飄蕩的煤味,搬到内城去住了,打算把房子租了或者賣掉。
陳公子您要是有意,老宋我可以領着您到這三處宅院看看。
”
聽了老宋的話,陳越仔細的考慮着,第一處是三進的宅院,房屋雖多可是并不适合做生意,自然不予考慮。
第二處倒是合适,無論是面積還是場地,最關鍵的是有臨街的門面樓,做生意非常的方便。
“你領我去第二處看看吧,不知道租金怎麼說?
”陳越問道。
“租金?
我忘了給陳公子您說,這第二處宅院隻賣不租。
房産的主人是南方人,年紀大了想葉落歸根。
這房子他要價不高,隻需要一百一十兩紋銀。
”
一棟占地面積達兩畝的宅院,又有臨街的門面樓,這放在後世的北京絕對是豪宅,又是在三環以内,價值最少數千萬,甚至能賣上一兩個億,絕對是豪宅啊。
現在隻要一百多兩銀子,确實要價不高,陳越突然間有一股立馬掏錢買下來的沖動。
可是,這北京城再過一兩年就将淪陷,落入滿鞑之手,擁有再好的房産又有何用啊?
一百兩銀子雖然不多,陳越現在也能掏得起,可是蜂窩煤畢竟是一件薄利的生意,要賣多久才能掙到這一百兩啊!
“我手裡銀錢不多,買不起這麼貴的院子,你還是領我到第三處宅院去看看吧。
”第三處也好,雖然面積小些,好歹距離煤場近啊,陳越這樣安慰着自己。
“好的,陳公子。
”老宋合上手中的賬簿,打開一個櫃子去找鑰匙。
這個第三處宅子院子真的很小,除了主屋和廂房以外,就沒有多大地方,别說制作煤球的場地,恐怕就連買的原煤都堆不下多少。
看着陳越失望的臉色,老宋也很遺憾,表示手中的宅院就這麼多。
“公子,你說咱們可不可以直接買下一個煤場啊?
”一路上一直默不作聲的陳平突然提議道。
買下一個煤場,不久連煤帶場地都有了嗎!
陳越的眼睛亮了起來。
“陳公子您真打算買一個煤場嗎?
您早說啊,老宋我這裡倒是有一個介紹。
”牙人老宋眼睛也亮了起來,“我有一個遠親,也開了一家煤場,生意還行。
可是年紀有些大了,吃不了這個辛苦,便打算把煤場賣掉。
”
“煤場在哪裡,快帶我去看看。
”陳越也高興了起來。
“好好,距離這裡不遠,咱這就去。
”老宋鎖上院門,帶頭往西便門走去。
“等等,難道不是在城内嗎?
”陳越一把拉住了老宋的衣袖。
“陳公子開玩笑了,城内的煤場生意紅火的很,等閑誰願意賣掉啊!
”老宋扭頭笑了起來。
城外就城外吧,反正自己做的是蜂窩煤的獨家生意,也不怕别人競争,也就是遠了一點。
陳越安慰着自己。
好在老宋親戚的煤場距離城門不遠,出了西便門就在護城河外。
好大的一個院子啊,看面積竟然有七八畝之多,低矮的夯土院牆,靠院牆處堆積着大堆的煤炭,在最北面有一排十來間的土房。
整個院子非常大,非常的空曠,這就是給陳越的第一感覺。
真是個非常好的制作蜂窩煤的場地,空曠的院子裡正好用來曬煤球,土房可以辟出兩間用來儲存曬幹的煤球,其他幾間可供制作煤球的工人居住。
老宋的遠房親戚四十來歲,一臉老實巴交的模樣,但一點也不像老宋說的年紀大了,見老宋領人來看煤場,他滿臉歡喜的迎了過來,搓着雙手嘿嘿笑着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煤場馬馬虎虎,你打算賣多少錢?
”陳越擺出一臉不滿意的表情問道。
親戚猶豫着,把目光看向了老宋。
“陳公子您看,這麼大的院子,還有十來間房屋,這麼多的煤炭,您接了手就可賺錢。
這可不是隻賣給你院子,而是把整個生意都轉給了你。
”老宋笑嘻嘻的對陳越說着院子的好處。
“少來吧,生意?
我怎麼沒看到有顧客上門呢?
”陳越不屑的說道。
其他煤場這個時候都顧客盈門,拉煤的小販絡繹不絕,把煤球送到千家萬戶。
而這家煤場煤炭上都堆積着厚厚的塵土,前來拉煤球的小販一個都沒有,分明是生意做不下去的模樣。
聽了陳越的話,老宋親戚臉紅了下來,頭也跟着低了下去,真是一個不适合做生意的老實人。
“即使生意不行,還有這麼大的場地,這麼多的房屋,以及堆積的足有十萬斤的煤炭,你怎麼也得給八十兩銀子吧。
”老宋臉色變幻着,咬牙出了一個報價。
陳越搖了搖頭,扭頭就走。
這院子也就那堆煤炭值些錢,可怎麼也不值八十兩銀子。
老宋還未出聲挽留,他的親戚忍不住了。
“不要八十兩,五十兩就賣!
”話剛出口,老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隻能出三十兩銀子!
”陳越停下腳步,轉身看着老宋親戚。
“三十兩銀子,可,可連煤錢都不夠啊。
”老宋親戚臉色非常的難看。
“陳公子你不是消遣人來着吧,這麼大的院子你就給三十兩?
”老宋不滿的道。
“你的煤是從西山煤礦運來,連本錢帶運費絕對不超過三十兩。
至于你這的院子,你自己看看是什麼地方?
看看這城外住的還有沒有人?
”
現在不比太平年月,由于滿清數次入關搶掠,導緻京畿的百姓為之一空,北京城牆之外根本沒有多少人敢居住。
“就這破屋子蓋起來二兩銀子也用不了。
有了三十兩銀子,你完全可以到城裡買上一套小的四合院,再做個小本的生意,豈不是比陪着這堆破煤一起發爛強!
”
聽了陳越的話,煤場老闆臉色變幻着,就連老宋也閉上了嘴巴。
“能不能再加點兒?
”老宋親戚哭喪着臉,懇求道。
“好吧,我再多給你二兩銀子!
但是你明天必須搬離這裡。
”看着老實巴交的人一臉的苦相,陳越的心不由得一軟。
“好好好,我現在就搬,現在就搬。
”老宋親戚連聲說道。
……
“公子,他在這裡做不成生意,咱在這做能行嗎?
”回去的路上,陳平問出了心中疑惑。
“你知道他為什麼賣不出煤嗎?
”陳越笑着問道。
“不就是因為位置不好,在城外嗎。
這個人太不會做生意了,要是我,隻需要把價錢降低一些兒,那些賣煤的小販還不争着搶着來這裡進煤球,哪至于生意做不下去啊!
”
“你以為就你聰明啊,你看看前面是什麼?
”陳越笑着指向前面。
“前面,前面是西便門啊!
”陳平擡起頭來,隻看到空洞洞城門以及靠在城門洞裡幾個歪七八扭的士兵。
“他這生意做不下去就是因為這道城門,你以為那些士兵是吃素的,每個小販運煤球入城不得被他們扒上一層皮。
賣煤的生意本就利薄,再被這些軍兵抽水,那些小販哪裡有得賺?
既然賺不了錢又怎麼會來他煤場進煤球啊!
”
陳平看着城門洞裡滿臉菜色眼睛發着綠光的軍兵,瞬間就理解了陳越的話語,不過接下來又有了新的疑問。
“那咱們做煤球生意豈不是也一樣,也賺不了錢嗎?
”
“咱們怎麼會和他們一樣,你忘了咱家是幹啥的了?
咱也是軍戶啊,和看城門的軍兵是一家人,隻需要一點小錢就可以讓軍兵們放行。
而且咱們賣的不是普通的煤球,是蜂窩煤,利潤可是他們的好幾倍,這一點打點的小錢還是出得起的。
”陳越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