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與神都之間相隔着千山萬水,日前并無任何消息傳來,因此,對于趙無敵所說的突厥人襲擊之事根本就無從無從考證。
而太平公主自昨日離開神都之後,就一直待在金鯉園中,并刻意與神都斷絕了聯系,因此并不知道多撥紅翎信使闖皇宮的事情,更加不知道此時的神都是兵馬雲動,大軍集結,各部官員都累成了狗。
而一個人在地下河流中漂流數百上千裡還能毫發無損,就連精氣神看上去都顯得勁頭十足,就仿佛是小睡了一覺剛剛醒來,狀态與常人絲毫無異。
如此離奇而又神奇之事,也沒有聽說過先例,就連《山海經》中也不曾記載,不過,太平公主還是選擇了相信。
至于其中的原因,似乎有點說不清道不明,反正……太平公主就是對趙無敵有一種好感,倒也并非完全是因為他生得與薛驸馬有幾分相似。
有些人天天待在一起,朝夕相見,卻怎麼也生不出半點好感。
而有些人哪怕是初相逢,不過是刹那之間,卻如同相遇相知了一輩子。
這也許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有緣,刹那之間即是永恒,而無緣,則一切皆成空。
太平公主覺得她和趙無敵的相遇并非是偶然,而是冥冥之中天意的安排,是上蒼有意将他送到她的面前,是一種……緣分,天注定!
“今日是九月初四,大唐歸元二年秋!
”太平公主展顔一笑,刹那之間湧現出萬般芳華、千種風流,讓流金的秋陽和如火的楓林全都黯然失色。
而趙無敵卻對如此驚豔萬古的刹那芳華視而不見,眸光茫然,修眉微蹙,反而一個勁地嘀咕着:“八天了……想不到我竟然昏迷了八天了,不知道沫兒怎麼樣了?
她一定傷心死了……”
太平公主美目撲閃,斜瞟了他一眼,心中很是好奇這個沫兒是誰?
聽起來似乎是一個女子的名字,讓她心中毫沒來由地浮現一絲酸楚。
是什麼樣的女子,能讓他無視絕美的容顔和經驗萬古的嬌娆,從而在大唐公主面前失态?
她自嘲地一笑,唇邊牽扯出一抹柔和的弧線,繼而斂容道:“趙旅帥為我大唐出生入死,隻身潛入十萬敵騎之中,進而深陷絕境,幸得上蒼庇佑,逢兇化吉,本宮甚是欣慰。
來人,準備酒宴,本宮要置酒聊表謝意!
”
趙無敵雖然心憂沫兒,但卻也知道一時之間無法回到朔方,與心上人相見。
此地已是神都地界,離朔方何止數百上千裡地?
更何況,他說出的事情太過重大,事關大唐北疆之安危,太平公主豈能讓他就此離去而不禀報朝廷?
她少不得要報給武後知曉,并派人去求證一番。
對此,趙無敵倒是并不擔心,因為他所說的都是實話,都是真實發生且有據可查的,隻要等秦懷玉的奏章一到神都,真假自然分曉。
他在心中暗暗祈禱:“上蒼啊,請您一定要庇佑沫兒安然無事,隻要沫兒平安無事,我願獻祭十年……哪怕是二十年生命也心甘情願。
”
太平公主可不知道他在心中嘀咕什麼,讓一名侍衛先帶他去沐浴更衣,又命人去準備宴席。
趙無敵雖然精神頭不錯,無異于常人,不過,到底是從地下河流中被沖出,身上濕漉漉的,可做不了假。
待趙無敵去後,李敏凝視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此人?
”
“公主,從此人的衣着打扮來看的确是府軍無疑,既然有名有姓的,又是隸屬揚州折沖府,隻要去兵部一查就可知真假。
不過,有一點比較奇怪,他剛剛醒來時說自己是趙千裡,可是後來卻又說是趙無敵,不知是何用意?
”趙不凡說的很詳細,也很中肯,既沒有捕風捉影,也沒有添油加醋,隻是指出了趙無敵話中的一個漏洞。
趙無敵當時剛剛蘇醒,因為懷疑自己已經死了而心灰意冷之下,随口說出了前世的名字,這的确是一個疏忽,卻讓膽大心細的趙不凡一把抓住,并告之了太平公主。
此事可大可小,因為隻要去兵部調出揚州折沖府府軍名冊一看,立馬就知道隻有趙無敵,而沒有趙千裡其人,落在朝中來俊臣之流的酷吏手中,即便是不死,也要落一層皮。
不過,太平公主卻并不在意,根本就沒有追查的意思,一雙美目凝視着龍門下石塘中跳來跳去的金色鯉魚,淡淡地道:“他不過就是一條幸運的鯉魚,僥幸跳過了龍門,有什麼好查的?
趙千裡也好,趙無敵也罷,誰沒有一點秘密?
誰又沒有一點無奈?
”
她眸光繞過龍門,看着重巒疊嶂的遠山,幽幽地歎道:“回吧!
”
她沒有乘坐軟榻,而是漫步在楓林中,逶迤而行,任秋陽從楓葉的縫隙中灑落在她的身上,将絕美的容顔印出一地的倒影,讓滿山的紅葉盡皆迷醉了。
她走得很快,腳步輕松而有力,以至于小小隻能小跑着才能跟上,沒多長時間就累得大喘氣。
女官李敏的眼睛有點濕潤,不過,這不是因為傷心,而是高興。
她是真心地為公主高興,自從今年春天薛驸馬去後,公主就一直郁郁不樂,眉宇之間總是凝結着太多的哀愁,都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開心的笑容了。
太平公主雖然并不常來金鯉園,一年之中也難得來暫住幾日,但是其寝居之地卻極盡豪華,所需用具更是一應俱全。
厚重的簾幔一層層垂落,将秋日的寂寥和秋風的微寒全都隔斷,室内一桶香湯氤氲袅袅,升起濛濛水霧如煙如織,其中彌漫着一股子清香,讓人心神甯靜。
太平公主剛剛出浴,嬌美的玉體上隻披着一件粉色的煙蘿輕紗罩衣,凝脂般白皙的肌膚上尚有晶瑩的水珠滑動,影影綽綽間山巒起伏、玉體橫陳,顯得極為魅惑,且多了一股子慵懶,堪稱是人家極品尤物,就連李敏這樣的女子都看得臉紅。
她赤着一雙天足,肌膚之滑嫩就如同新剝的菱角,腳弓微彎,玉指完美,就連那甲片都晶瑩透亮,踩着柔軟的地毯,一步三扭,硬是将不到一丈遠的路程走出了萬種風情,千般嬌媚。
太平公主坐在梳妝台前的春凳上面,由女官李敏給她梳理頭發,至于一臉嬌憨的小小因為年紀太小,可做不了這些,隻能打打下手,拿點東西。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