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突厥遭遇大敗,精銳鐵騎折損大半,要想恢複過來,沒有個十年八年是不可能辦到的。
而默啜也無心與大唐較勁,一門心思與那些強大的部落首領們鬥智鬥勇,以捍衛他的汗位。
雖然他号稱是天狼神的嫡子,是天狼神在人世間的代言人,天生就是為了帶領突厥人征戰四方,威震寰宇。
不過,這些鬼話是當不得真的,隻能糊弄那些普通的牧民,而對于那些突厥貴族,隻能“呵呵”了。
在他實力強大的時候,突厥人打不過他,隻好無奈地屈服于他的武力之下,捏着鼻子承認他高貴的皿統和尊崇的身份,而今他損兵折将,力量大減,還是不是天狼神的代言人,那就隻有先做過一場,憑借拳頭來檢驗了。
默啜無心他顧、也無力南侵,在接下來的十年時間裡,大唐北地将再無戰事。
這給北地邊民帶來了休養生息的時間,同樣也給大唐帝國減輕了壓力,不用再耗費大量兵力和錢糧。
默啜作為四夷聯盟的老大,如今就像是宮中的内侍一樣蔫了,那麼吐蕃人的地位瞬間變得尴尬。
想繼續與大唐開戰吧,卻也獨木難支,難以獨自支撐與大唐的戰争。
可想而知,以論欽陵的智謀,絕對不會一意孤行死戰到底,最可能的結局就是不聲不響地悄然退去。
如此一來,安西四鎮有婁師德鎮守就已足夠,再加上王孝傑坐鎮隴右,作婁師德的後援,西邊可謂是高枕無憂矣。
至于北地,兩路大軍共計三十萬既然已經出發,雖然因為突厥已經被秦懷玉擊敗,戰事已經結束,不過,大軍還是要到北地諸城走上一遭,宣示一下大唐的天威,給北地那些蠻夷看看也好。
大唐北疆之外可不是隻有一個突厥,還有奚族、契丹等蠻夷,大軍宣威于國門之外,震懾諸夷,以免一個個都以為大唐已然衰落,恨不得都來咬上一口。
待武三思處理好北地諸事以及和默啜談判,将武懿宗那個小混蛋給撈回來以後,可令黑齒常之領兵五萬坐鎮雲州,然後,帶着大軍班師回朝。
至于朔方,秦懷玉不宜再留在那裡了,可令老将沙吒忠義領兵五萬巡視朔州諸城,總領朔州防務。
秦懷玉以及朔方守軍,雖三年戌邊之期未到,但畢竟立下了蓋世之功,功在社稷,可頒下特旨令他們提前回神都。
屆時,朕要用最隆重的儀式來迎接凱旋的将士,哪怕是窮搜國庫,也不會讓有功之臣寒心。
計議已定,武後覺得“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遂令上官婉兒傳口谕,招政事堂諸宰相前來,共議慶功一事。
……
趙無敵自那日離開了小廟以後,歸心似箭,恨不得肋生雙翅立即飛到朔方,好與沫兒傾訴衷腸。
因此,他并沒有完全走官道,而是在問明道路以後多次抄近路,小路雖不如官道寬闊和平坦,但卻近了好些,省去了多日的路程。
他也因此與沙吒忠義的大軍錯過,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一路上晝行夜伏,因急于趕路,多次錯過投宿之地,隻能借宿于農家、亦或是尋一山洞和破廟湊合,也算是十分辛苦。
千裡之地,雖依仗着大食寶馬的腳力,卻也走了不少時日,直到九月末,方才進入朔州地界。
九月末,在神都算是秋冬相交之際,黃葉凋零,寒風凜冽,滿目的蒼涼和破敗,但卻還未到飄雪的時候。
而朔州卻不同,比趙無敵當初離開的時候還要冷,冷得讓人絕望。
入眼之處,四野白茫茫一片,幾乎不見一絲雜色,樹葉凋零,隻剩下光秃秃的枝幹,被冰雪包裹,晶瑩剔透。
就連農家的茅屋都被積雪覆蓋,若不是那露出的一二土牆,如那丘陵也沒什麼大的區别。
看不到行人,也不見牲畜的蹤迹,就連天空也沒有飛鳥的痕迹,天地之間空蕩蕩一片,唯有鵝毛般的雪花飄飄灑灑。
積雪遍地,茫茫一片,已分不清那是道路、那是田野,好在朔州皆是旱地,且河流稀少,走錯了路也不至于掉進冰窟窿裡。
紅娘子是大食寶馬,骨骼粗壯,體格也高大了些,踩在厚厚的積雪之中,倒也不至于被雪窩子陷住。
一人一馬,在茫茫雪原中艱難跋涉,餓了,趙無敵就吃一點幹糧,再給紅娘子喂一些精糧。
渴了,由于天寒地凍,就連牛皮袋中的清水都已結冰,隻能等到遇上一戶農家的時候,讨一些熱水解渴。
好在還有酒,趙無敵因太平公主的饋贈和李若兮的慷慨,手頭不缺錢财,為了應付朔州的極寒,提前備下了不少好酒。
而紅娘子不愧是寶馬,對美酒也不拒絕,一路之上,時不時地飲上幾口,喝的有滋有味,一人一馬,俨然成了一對酒友。
趙無敵駐馬雪原中,看着眼前出現的這座城,心中是感慨萬分。
憑借腦海中依稀的記憶,這座城應該是叫新城,是朔州治下的一座縣城,而更加重要的是,新城離朔方已不遠。
新城往北,快馬不過一日即可到達朔方,即便是目前大雪紛飛,道路難行,也不過是多加一日而已。
兩滴清淚順着眼角滑落,待落到兇前時已悄然間凝結成晶瑩剔透的冰晶,趙無敵順手一抄,将晶瑩的冰晶接住,并放進口中。
晶瑩的冰晶入口冰涼,繼而,緩緩融化,有一絲苦澀,也有一抹香甜,那就是相思的味道,順着喉嚨流下,一直到心間……
趙無敵輕輕踢了一下馬镫,紅娘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哕哕”地叫了一嗓子,歡快地邁開四蹄,朝新城的南城門跑去。
大雪紛飛,飄飄灑灑,阻隔了道路,也遮斷了人的視線。
新城南城門的城門大開,隻有十多個邊軍士卒佝偻着身子,躲在城門洞中,将馬槊抱在懷中,一雙手籠在袖中,圍着一堆篝火取暖,去抵禦漫天的寒氣。
打開城門不過是一種慣例,不過,他們并不認為會有不怕死的人在這種鬼天氣裡出城,至于進城,呵呵,雪擁大地,四野茫茫,就連道路都分不清,怎麼可能會有人穿越這茫茫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