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敵想起張翰臨終前的一幕,不由得唏噓不已,本打算明日前去拜祭一番,送他最後一程,卻被趙青蓮呵斥了。
一個要大婚的新人,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參加人家的葬禮,簡直就是荒唐,太胡鬧了!
趙柔伊思忖半晌,道:“畢竟大郎你身在官場中,身不由己,可你的确不适宜前去,不如就讓趙六陪着鸢兒去一遭,以咱們江都縣主的身份,也不算失禮了。
”
“嗯!
說的也是。
”趙青蓮點頭贊成。
一切都搞定,剩下的就是趙柔伊的事了,在趙無敵正要離去時,趙柔伊連忙喊道:“這可是你的親事,真好意思全都指望姐姐?
”
“這個……姐姐但有吩咐,弟不敢不從。
”趙無敵态度很好,請家主姐姐吩咐。
“去,将大雁給姐姐抓幾隻來。
”趙柔伊也不客氣,直接吩咐他去抓大雁。
鴻雁鴻雁,成雙成對,寓意着吉祥和相思,是婚禮中少不了的物事。
趙無敵領命而去,不就是大雁嗎?
月落湖中就有,少說也有數百上千隻,以他的身手連網都不用,不一會兒就完成了人物,将十來隻活蹦亂跳的大雁交給了趙柔伊。
翌日,朝陽初升,清風徐徐,兩輛輕車在數十名親衛的簇擁下,離開了月落湖畔的公爵府邸,朝數十裡外的揚州城而去。
趙無敵帶着鸢兒坐在同一輛輕車中,而趙六則騎馬相随,直到揚州城中,方才分開。
鸢兒上了另一輛輕車,在趙六的陪同下前去張翰府上拜祭,而趙無敵則要到瘦西湖畔的宅子裡接上窈娘,彙合老秦家和馮家人,一起到城外迎接太平公主。
昨日日落時分,鄭刺史派人前往龍山,将太平公主的行程告知了他,并再三叮囑,可千萬不敢延誤了時辰。
揚州城西,離城十裡,長亭外,古道旁,上千人伫立大日下,遙望着西邊的方向,看芳草碧連天。
揚州城中的大小官員全都來了,不僅如此,士農工商四民的代表、鄉紳三老、一些蒙祖蔭的小爵爺,也一個不剩地齊聚這裡,翹首以盼,欲瞻仰太平公主的絕世姿容。
康大王不敢怠慢,就連恩師張翰的出殡都顧不得了,帶着折沖府的府軍差不多是傾巢而出,将十裡長亭周圍方圓數裡地都給搜了個遍,就連野兔都沒有放過,死于亂箭之下。
大日騰空,逼近中天,熾烈的陽光照得人汗流浃背,将羅衫都給濕透了,所有人不敢亂動,就那麼強忍着,以至于有那年老體衰者都暈倒了好些。
秦懷安就暈倒了,被家人擡回馬車,以清涼的濕巾敷面,并灌下清熱解毒的藥湯,方才緩過勁來。
可他老人家脾氣真倔,對家人的救治大發雷霆,然後又顫巍巍地跑回陽光下,繼續受罪。
趙無敵可不傻,才不會在陽光下受罪,他将窈娘、沫兒和鸢兒強行拽到長亭裡,享受着清風徐來的陰涼,品着消暑的飲品,好不惬意。
在人們看來,趙無敵的所為可謂是大不敬,可卻沒有人敢提出質疑。
因為他老人家官兒最大,爵位最高,放眼四方,誰敢得罪他?
對此,窈娘很是不安,多番勸郎君不要任性,就連月娥也加入,可趙無敵卻不以為意,揶揄道:“對皇權的敬畏是好事,可有心就好,不必在乎形式。
再說了,公主的影子都沒看到,就從一大早等到現在,太過分了!
以我對公主的了解,她就不是一個注重虛禮的人,咱們且歇着,上好的蓮子清心湯,用的是咱家後院的蓮子,味道真不錯,來,多喝點。
”
沫兒喝了一大口,對窈娘道:“姐姐您就放寬心吧!
公主是不會怪罪的,您也不想想,公主和咱們公爺是什麼關系?
姐姐弟弟的可親熱了!
”
“咦?
大熱天的,我怎麼聞到一股子酸味?
”趙無敵哂笑道。
“你才酸呢!
”沫兒磨牙,可在大庭廣衆之下,不好開口,隻好施展無敵無影手,借着大袖遮掩,在他腰間抓住一抹嫩肉,用三根指頭一掐,接下來一擰,在趙無敵誇張的叫聲中方才停下。
突然,前方塵土飛揚,馬蹄聲隆隆,緊接着十多騎如風馳電掣般來到,為首的騎士高聲喝道:“揚州刺史何在?
”
鄭刺史連忙出列,邁開兩腿一溜煙地跑到跟前,也不顧煙塵彌漫,道:“下官揚州刺史鄭康在!
”
那人也不客氣,端坐馬背上,連腰都不曾彎一下,睥睨鄭刺史,道:“公主殿下的車架離此隻有十裡地,你趕緊将秩序維持一下,這樣亂糟糟的成何體統?
讓所有人都往後退,就以長亭為界,所有人退後一箭之地,隻留十來個緊要人伺候就好。
”
他擡眼看長亭,隻見有男有女霸占着長亭,旁若無人,喝着飲品,談笑風生,不由得大怒:“此何人也?
眼中還有朝廷嗎?
使君為何不将其擒下,賞他一頓闆子?
”
鄭刺史遲疑道:“這個……下官不敢。
”
“什麼?
不敢?
”那校尉大怒,以馬鞭指着長亭,道:“使君食君之祿,卻不為郡王辦事,何其愧也!
某就不信邪了,讓開,待某去看看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為?
”
他一提馬缰,直朝長亭奔去,慌得人們四散奔走,如潰兵一樣,整個都亂了!
趙無敵見有人縱馬奔來,也不再和沫兒嬉笑,挺身而出,立于長亭外。
“汝何人也?
是誰人借你膽子,敢小觑公主殿下?
”校尉勒住戰馬,厲聲喝問。
“某,揚州趙無敵。
”趙無敵道。
“嗯?
”校尉明顯一楞,眼神閃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拱手追問:“敢問可是安國縣公、揚州都督當面?
”
“正是本公!
”趙無敵道。
“撲通!
”那校尉翻鞍下馬,動作十分麻利,單膝跪地,一手撫兇,大聲道:“職下,左衛校尉薛大海,拜見揚州都督趙大将軍!
”
這校尉也是個盡職盡責的人,受命護送太平公主來揚州,見有人端坐長亭中,旁若無人,一點都不将公主殿下放在眼裡,立馬就怒氣沖沖地縱馬而來,欲要将他給擒下問罪。
可一旦得知這“狂徒”是趙無敵趙大将軍以後,馬上就将公主殿下給忘了,恭恭敬敬地給大将軍行禮。
這并非是前倨而後恭,而是他首先是個禁軍将士,在無敵大将軍和公主之間,想當然地先選擇大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