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刺史的話中暗藏玄機,企圖誘導趙不凡将太平公主這尊大神給牽扯進來,從而讓張翰不得不忍氣吞聲地屈服。
如果說在趙不凡求見之前,崔刺史還沒有拿定主意,在趙不凡和張翰之間選擇幫誰?
那麼,此時他可以說已是徹底拿定了主意,擺明了立場,公然站在趙不凡一邊,不遺餘力地替他出謀劃策,盡心竭力地出馊主意,幫他将張翰老兒給擊倒在地,再重重地踏上幾腳,還讓他永遠無法翻身。
崔刺史的此番改變,其主要緣由就應在趙無敵身上。
因為兩相對比,一個是如同旭日初升的少年英雄,剛剛在北地大顯身手,從而得到了秦大将軍的青睐,且進入了武後的視野,其将來的前途可謂是不可限量。
而另一個則是垂垂老矣,日薄西山,說不定哪天晚上一閉眼,就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而更重要的是,張翰老兒的子孫實在是不堪,死了的孫子張三郎、那就是揚州第一害,而張三郎的父親,也是張翰唯一的兒子張老實,那也是一個文不能提筆、武不能舉刀的廢物,整日裡隻知道尋花問柳、風流快活,按照這個勢頭下去,總有一天要爛在陰溝裡。
旭日初升的趙無敵,日薄西山的張翰,在他們二人之間做選擇,相信對于一個頭腦清醒的人來說,根本就無需考慮。
正因為如此,崔刺史才誠心實意地替趙不凡出主意,讓他一口咬定太平公主認識趙無敵,且對其很看重,從而逼迫張翰老兒知難而退。
誰料到趙不凡一聽,奇道:“咦!
崔刺史,你怎麼知道公主殿下和我叔父認識,且私交甚好?
不該呀!
這本是公主府的秘密,怎麼會連身在揚州的你都知曉了?
到底是誰嘴長……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麼某就和你再說道說道。
嗯,還是算了,此事女官李敏那婆娘叮囑了好多遍,不讓某家四處亂說。
這樣吧,某家就告訴你一句,公主殿下私底下和我家叔父以姐弟相稱,嘿嘿,夠了吧?
”
崔刺史斜着眼睛看着趙不凡,直愣愣地看了老半天。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本是一句無中生有的引導之詞,卻得知了一個大秘密,讓他幫趙不凡對付張翰的心更加堅定了。
五姓七望雖然暫時對武後妥協,但其骨子裡還是心向李唐的,一心想幫李唐子嗣重掌天下,回歸正統。
可如今的那位皇帝陛下實在是不堪,而身在武陵的那一位也好不到哪裡去,讓他們很是為難。
要想從武後手中、亦或是待武後歸天以後從武氏一族手中奪回江山,必然要有一位李唐子嗣、最好是高宗的皿脈出面,從而将天下人心盡皆收攏。
先後兩位皇帝不可寄予厚望,那麼隻好求其次,将目光轉而放在了太平公主身上。
而太平公主雖也是女子,可卻是李唐的女兒,身上流淌着高宗皇帝的皿脈,而眼前又頗受武後寵愛,可謂是最合适的人選。
而今,卻又從趙不凡口中無意間得知趙無敵與太平公主交好,對于五姓七望來說,簡直就是正中下懷。
一位未來的大将之才,能被李唐所用,不啻于是近些年難得一聞的佳音。
既然太平公主和趙無敵私交甚好,那麼張三郎之死就好辦了。
就憑張翰那老貨,借他八個膽子,也不敢和太平公主對着幹。
不過,張翰那老貨可是出了名的硬骨頭,還真不一定買賬。
即使他不敢對趙無敵怎麼樣,可趙無敵的那位未過門的妻子呢?
崔刺史眼珠子一轉,心思電轉,尋思着該找個什麼辦法,将張翰老兒給控制住,以免他狗急跳牆。
他此時已經不拿趙不凡當外人,不知不覺中就将心中所慮說了出來,誰料到趙不凡那貨卻絲毫也不當回事,反而哈哈大笑,道:“崔刺史,你就為這事擔心?
哈哈哈……也難怪,你是文人出身,對這打打殺殺的事情不在行,可某家就好這一口,放心吧,就交給某家就是!
”
“趙先生,那張翰手下現還有二百士卒,全都是經年的府軍,不比那山賊流寇,你可不能掉以輕心呀!
”崔刺史好心地提醒。
“不過二百府軍耳,在某家眼中不過是土雞瓦犬!
”趙不凡臉朝上微微揚起,大手一揮,頗有些睥睨天下的味道,繼續說道:“不瞞崔刺史,某家出身常山趙氏,此番前來雖隻帶着四名侍衛,可在這揚州城中,也不乏我常山趙氏子弟,區區張翰,何足道哉?
”
崔刺史聞言,眉頭一挑,眼冒精光,頻頻點頭,道:“趙先生原來是常山趙氏子弟,失敬失敬,既然有常山趙氏出面,諒他張翰也不敢造次。
”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還得煩勞刺史走一趟張府,将某家的意思和那張翰說道說道。
”趙不凡趁熱打鐵,不想再耽誤工夫,決意在今夜在這件事情給搞定,免得他睡不着覺。
“這個……”崔刺史遲疑不決。
趙不凡揮揮手,道:“刺史不必擔心,某家自然會陪你走一趟。
”
卻原來是崔刺史雖決意按照家族的指示,緊跟太平公主的步伐,從而犧牲掉老邁的張翰,可那張翰何許人也?
一向以脾氣火爆著稱,不免讓他心中沒底。
萬一,在他轉述趙不凡的要求之時,張翰突然暴起,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可不夠張翰折騰的。
因此,他才遲疑了片刻,卻被趙不凡看出,不免有些尴尬,幹笑兩聲,借以掩飾,然後道:“那……趙先生,咱們這就登那張翰家門,會一會他。
”
崔刺史和趙不凡走出屋門,隻見張兵曹垂手而立,目不斜視,盡職盡責地守着門戶,就連那奉茶的衙役都被攔下。
張兵曹知道二人在屋子裡要商量要事,故此攔住了衙役,奉茶隻不過是一句客套話,為了可有可無的一杯茶耽誤刺史和貴人議事,可謂是得不償失。
那衙役端着兩碗茶站在那裡,不得其門而入,但卻也不敢離開。
因為張兵曹雖攔着不讓他進門,但卻也沒有讓他離開,隻要杵在那裡,手也酸、胳膊腫脹,腰背腿都發麻,總之是渾身不得勁。
可誰讓他是衙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