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常一聲令下,沒多長時間,酒肉就已擺上了秦懷玉的帥案之上。
不愧是大将軍的廚子,就不是一般人,這眼光和腦瓜子都挺好使的,懂得因時制宜,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
一口大鍋就架在書房中用來取暖的火盆之上,炭火熊熊,釋放出熾烈的火焰,伴随着噼裡啪啦的聲響,将鍋底炙烤得通紅。
鍋中是熬得濃濃的湯汁,還在冒着濃郁的熱氣,而今被炭火一催,熱浪蒸騰,霧霭彌漫,香味撲鼻,讓人味蕾生津,垂涎欲滴。
濃濃的湯汁翻滾着,如同那地底熔岩汩汩有聲,冒起密密麻麻的氣泡,其間沉浮着大塊的羊肉,那顔色……真讓人受不了,恨不得直接拿手去抓。
除了這口大鍋以外,廚子還給切了一大盤子熟牛肉,不愧是久在軍中的廚子,看其出手和刀功,無不透露着豪邁之氣,每一片牛肉都有巴掌大,且比大拇指還厚,若是那斯文的窮措大看到了,保管是左顧右盼,卻不知如何下口。
一壇子十斤裝的劍南燒春給搬來了兩壇子,至于酒杯……沒有,都是軍伍上的人,誰耐煩向娘們一樣小口小口的啜飲?
直接一人一隻大海碗,喝起來多帶勁。
秦大山奉了秦大将軍的命令,去把那幾個新城縣令、縣丞和縣尉家的小妾給退貨,另外将秦大将軍的賞賜給可憐巴巴、且為閨女擔心受怕的主簿送去,沒時間伺候大将軍宴飲。
而秦大将軍和魏文常以及趙無敵三人并非是尋常的宴飲,其間涉及到太多的機密,不可為外人所知,因此不可能随随便便讓人靠近。
于是,這個伺候的角色就落到了傷已好了大半的秦剛頭上,他自黑衣人青龍一夜襲大将軍行在的時候受了不輕的傷,但好在他正當壯年,又一直勤練武技,皿氣很足,再加上孫老神仙抽空給看了一下,而今已恢複了大半。
秦剛見了趙無敵平安歸來,心中大喜,自然是來了個熊抱。
他是趙無敵初至朔方最先遇到的人之一,且對趙無敵十分關照,一直把他當兄弟般對待。
書房之中一共四人,但隻有三人對飲,而秦剛卻沒有這個資格。
他隻是老秦家的家臣,豈能與主人同坐?
更何況此時還有外客。
對于一個豪門高弟來說,最重視的就是禮儀,主仆之道,上下尊卑,任何時候都不能打破,否則,主不主,仆不仆,成何體統?
主仆不分,則會滋長仆人心中的野望,久而久之,十有八九會造成惡仆欺主的慘劇。
對于秦剛在一旁倒酒,秦大将軍習以為常,魏文常也認為是理所當然,就連趙無敵也沒有覺得有所不妥,從而開口請秦剛坐下來同飲。
他此生雖然出身小門小戶,家中一共也就幾口人,并沒有一個奴仆,沒機會窮講究。
不過,他的前世卻是一個古老的大世家,不說仆從如雲,好幾百口子還是有的。
他自幼過的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生活,雖不是一個以折磨仆人為樂的惡少,但卻也沒有過于關心仆人生活的行止。
從這一點來說,他趙無敵和秦大将軍等人也沒什麼區别。
不過,這樣也好,讓他很自然地帶有一股子上位者的氣度和涵養,不至于在進入大唐官場之後,因為小家子氣鬧出笑話。
秦大将軍伸出一隻手,隻用幾根指頭一搭,就舉起那隻大海碗,笑道:“今日,千裡平安歸來,沫兒小丫頭也逢兇化吉醒了過來,可謂是喜上加喜,當賀之。
來來來,請酒,為千裡賀!
為沫兒賀!
”
“哈哈哈……大将軍說的好,大将軍有此佳兒佳婿,某為大将軍賀!
”魏文常也端起大海碗湊趣道。
趙無敵身為小字輩,隻能用兩手端着大海碗,恭恭敬敬地道:“大将軍大破突厥,揚我大唐國威,令我北地軍民得以安居樂業,此乃不世之功也!
小子為大唐賀,為大将軍賀!
”
“哈哈哈,飲勝!
”
随着秦大将軍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将一大海碗的劍南燒春倒進肚子,魏文常和趙無敵也有樣學樣,幹下了一大海碗。
一大海碗劍南燒春幹下,魏文常的黑臉中泛起一抹紅暈,随手一捋,捋去胡子上面的酒水,對趙無敵道:“千裡啊,此番你曆經兇險,絕處逢生,可喜可賀。
不過,沫兒小丫頭為了你,差點……
同生易,共死難,你能得到沫兒這樣的女子,當愛之、惜之,切不可辜負。
老夫知你家中尚有一位未過門的媳婦,這些年替你侍奉老父照顧幼妹,如此有情有義的好女子同樣也不可負了她。
”
魏文常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看了看秦懷玉,接着說道:“至于她們二人之間如何安排,你可有打算?
”
“窈娘姐姐對我恩重如山,沫兒對我情真意切,我趙無敵何德何能,能在今生有幸遇到她們,自當與她們同接連理,白頭到老,永不相負!
”趙無敵正色道。
“那麼,何人為大、何人為次?
”魏文常又追問道。
此時,就連秦大将軍也不淡定了,伸長脖子,豎起耳朵,等待着趙無敵的回答。
何人為大,何人為小?
這可難倒了趙無敵。
一個有恩,一個有情,讓誰做小,都覺得委屈了她們。
但,自古至今,天無二日,家無二主,一個人的後宅可以有很多女人,但主事的隻能有一個。
這涉及到綱常倫理,他前世有妻有子,并非不知道這個道理,但卻心有不甘,故此試探地問道:“難得非得要分個大小嗎?
”
“這是自然!
”魏文常毫不猶豫地張口就來,道:“自古至今,普天之下,莫不如此,汝何能例外?
以老夫看來,這入門有先後,而且,你家中那小媳婦雖然還未曾圓房,卻是汝父輩自小訂下的親事,且一直養在你家中,替你盡孝,也算是差不多過門了。
縱然沫兒被秦大将軍收在膝下,論理也大不過她去,因此,老夫以為這正妻的位子還當是她的。
至于沫兒,以你此番的功勞,撈個绯袍還是不在話下的,爵位也跑不掉,這樣一來,讓朝廷賞兩副诰命。
沫兒得到一副诰命,這樣也就對秦大将軍有所交代了。
大将軍,你看如何?
”